當天晚上,許如錦再次做夢,夢到了自己死後的景象。
沈家人一個個涌進病房。
許如錦看見走在最後,由丈夫陪在身邊嘴角上揚,一副勝利姿態的沈安若慢慢走向自己,從自己魂體穿過,走到病牀邊假惺惺的抹着沒有一絲淚水的眼角。
“我看誰敢碰她。”葉成帷的聲音一絲溫度都沒有。
“葉總,即使你在商界叱吒風雲,但這是我們沈家的事情,如錦使我們沈家的女兒,她早就跟你沒關係了。你也沒有攔着我們的權利!”沈安傑率先站出來,漠然的眼裡有些憤怒,也有許如錦不能理解的悲傷。
悲傷?他沈家還會有人爲我悲傷嗎?
呵。
葉成帷手裡正拿着魏景川交給他的和許如錦的離婚協議書,他漫不經心的擡眼看向沈安傑,眼裡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你們沈家就這樣來看望去世的人?我可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禮數。”
葉成帷眼睛在沈家人身上看了一眼,之後看向身邊的助手。
助手會意之後便拿着電話出去了……
沈家人看着自己身上的盛裝禮服,臉上的表情十分難堪。
今天是許如錦離世的日子,也是許如錦和沈安若的生辰,沈家人是參加完沈安若的生日宴,結束後才趕來的醫院,並沒有換衣服。
作爲在商界叱吒風雲、萬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葉總。葉成帷現在身上正穿着很襯衫、黑西裝,讓人看着十分陰沉壓抑。
相反,剛從沈安若生日宴會上出來的沈家人,一個個身着華服、奼紫嫣紅,紅的綠的黃的……好不熱鬧。
葉成帷將許如錦蒙着臉的白布蓋嚴實,轉頭道:“我可不想讓如錦都已經離開了,還要看你們沈家和養女的濃厚親情。”
一身寶藍色西裝的沈安傑聽了葉成帷帶着嘲諷的話,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之後看向葉成帷和許如錦,生氣了一絲愧疚之情。
能有這份愧疚之情,說明沈安傑並沒有完全沒了人性。
可是他的父母,沈志軍和林秀玲就沒有沈安傑的這份愧疚之情了,作爲許如錦的親生父母,他們並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對不起許如錦,更覺得葉成帷沒有資格來阻攔自己。
見葉成帷還是不肯讓自己見許如錦,沈家夫婦有些不耐煩,正準備上去推開葉成帷,就見門口突然涌入一羣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訓練有素,一個個在葉成帷和沈家人之間站立,形成一堵人牆,不容許沈家人靠近。
這些黑衣人都是葉成帷的保鏢,除了葉成帷沒有一個人能夠調動得了葉成帷手裡的人。
沈安傑見狀拉住父母,讓她們站在自己身後,對黑衣人後面的葉成帷道:“如錦離開的突然,我們也沒想到,所以纔沒有任何準備,還望葉總能夠體諒,讓我們見見我們家如錦。”
‘我們家’三個字被沈安傑咬的特別重,像是對葉成帷的提醒。
許如錦覺得自己漂浮在空中,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自己並不能動彈分毫,只能被動的看着自己死後發生的一切。
她看到葉成帷嗤笑一聲道:“你們家?”
隨後,葉成帷目光冷厲的看向沈安傑,“當初在Z市,我將她交到你們手上的時候,可並不知道她會受到這麼多的欺辱。”
“如錦離開的突然?”葉成帷輕咳幾聲繼續道:“作爲外人,我都知道她生病住院已經大半年了,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作爲你們口中的血脈相連的親人,你們居然能將‘離開的突然’這樣的話說出口。你們也配得上說自己是如錦的家人?!”
葉成帷越說越激動,歇了一會繼續道:“如錦重病,你們又在哪裡呢?一個個正滿臉喜氣的爲你們家的養女慶祝生日呢吧!可你們有誰還記得,今天,也是如錦的生日!你們……”葉成帷目光掃過沈家的每一個人,之後道:“你們恐怕全都忘了吧!”
“咳咳,咳咳咳……”
說完這麼一長串話後,葉成帷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助手擔憂的給他順着氣,“葉總?”
葉成帷擺擺手,在沈家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下,繼續說道:“你們一個個捧着魚目卻當珍珠,將自己親生女兒推進火坑,害了她一輩子,現在居然還想讓她死後也不得安寧嗎?!”
林秀玲憤然出聲:“我們怎麼能就害她了?能嫁進魏家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否則就以她這樣的學識和教養,怎麼可能攀上這樣的高枝,如果她不是是我們沈家的女兒,我們沈家又怎會管她。”
“閉嘴!”沈志軍呵斥林秀玲。
葉成帷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安傑臉色難堪地閉上眼睛,之後輕輕笑了起來,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他的笑讓人心中發毛。
魏景川是同性戀的事情,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
該知道的人,是都知道的。
作爲給許如錦和沈安若換婚約的人,沈家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嫁進魏家是求來不得的?那她要是一直做我葉成帷的妹妹,什麼樣的人家她都可以隨意挑來,區區一個魏家又算得了什麼!”
“她作爲你們沈家的女兒,被當做棋子一樣,因爲利益交換到魏家,白白耗盡自己的性命,就已經償還了你們沈家給她的生恩還有養恩了!”
葉成帷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道利刃紮在沈安傑身上,他慢慢定下神來,懇切道:“希望葉總能讓我們看許久最後一面。”
“沈總何必這麼客氣。”
葉成帷微微坐正身子,“我剛剛已經說了,今天你們沈家人誰也別想打擾許如錦,誰也別想見她一面。”
林秀玲再次說道:“什麼許如錦,她姓沈,嫁人之後就姓魏,至於許這個姓,早就跟她沒關係了!”
眼見戰火要燒到魏家身上,躲在門外的魏景川立刻進來,道:“真是抱歉,如錦生前說了,‘不當魏家婦,不做沈家女’。我們已經簽下了離婚協議,剛剛已經做完了公正,她不再是我魏家的人,至於這最後一句遺言,由葉總來處理。”
不當魏家婦,不做沈家女!
這話讓沈家人像被人當頭一棒砸下。
“她不當沈家女兒,難不成還想當孤魂野鬼不成?!”
魏景川最是會擠兌人了,立刻接話道:“如錦說過希望在自己火化之後,將骨灰一把撒在天地間。”
這話成功見沈家人臉色憋得五彩繽紛,魏景川給了一個葉總請隨意的手勢,就離開了。他葉成帷幹什麼他都沒意見,只要他不對付魏家就行,。
高高在上的沈家,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嫌棄過?!沈家被氣得全身發抖。
沈安傑望着葉成帷身邊被白布罩着的許如錦,神色蕭索,之後眼神堅定地看向葉成帷,道:“不管葉總怎麼說,如錦都是我妹妹,作爲她法律上的親人,我們纔是有資格爲她料理後事的人,還望葉總能夠明白!”
葉成帷眼神幽冷的看向葉成帷,手指摩擦着許如錦和魏景川的離婚協議,語氣不容他人反駁:“我說不讓,那就是不讓!”
“如果你們想要跟我爭,那就看看誰最先熬不住!”
葉成帷是有說這話的資本的,現在他的生意一家獨大,沈家魏家他都不放在眼裡,想要弄垮這兩家,只要一天時間就夠了。
如錦已經離世,這個世上他的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從此他只能孑然一身,沉浸在永久的孤獨中。
他還怕什麼呢,他什麼都沒有了……
許如錦看着葉成帷嚴重的淒涼,心口疼得厲害,她想上前抱抱他,可是她做不到。
葉成帷胸中煩悶,隨即喉中一腥,拿着手帕,一陣咳嗽。
咳嗽過後,他看了眼手帕上的血跡,並不在意。
可是許如錦卻清楚地看見了那刺目的鮮紅,她心中一急,醒了過來。
“成帷!”
許如錦滿頭大汗的醒來。
看着漆黑的周圍,許如錦才慢慢想起來,現在是1976年。
哦不,現在已經是1977年了,她已經重生大半年了。
目前爲止,她已經改變了一些事情,她相信自己還能繼續改變上輩子的一切。
可是,許如錦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再次夢到了前世自己去世後的情形,而且這次的夢和上次竟然接上了。
冥冥之中,許如錦覺得這並不是夢,而是上輩子她死後的真實情形,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她會夢到。
也不知道下次做夢會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