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錦找了一處有些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之後從書包裡面抖出一塊乾淨的佈擺在地上。
對面擺攤賣糧食的男人衝許如錦擠眉弄眼的，大概是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樣子，他戴着頂大大帽子，長長的帽檐就要遮住了他的眼睛。
許如錦沒理那男人，她來這裡賣東西總歸是不被允許的，還是低調點爲好。
“你是新來的吧？”一個年紀有些大的男人看許如錦這樣，覺得她初來乍到，對許如錦道：“我跟你說，你在這裡擺攤，可是要擺到天黑的！”
見許如錦只低着頭整理，男人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反正我也是要賣東西，小姑娘你要是願意給我五毛錢辛苦錢，你可以把東西放在我這裡，我就順帶着幫你把他們一塊兒賣了。話說……你是賣啥的？”
許如錦不說話，慢條斯理地從書包裡取出了陶罐子，之後緩緩地掀開了蓋子。
冷食鴨肉現在已經沒了剛做出來的時候，那股香飄十里的霸道勁，不過湊近了還是能夠聞到一些香味兒的。
因爲這屬於醃製滷味食品的原因，這些冷食鴨肉的賣相都不算好，黑褐色，醬乎乎的一團。
邊上的男人略略掃了一眼就立馬收回了目光，撇了撇嘴道：“這怎麼都是骨頭？這些東西你打算賣多少錢一斤，肉票要不要？”
“當然，我要兩斤肉票。”許如錦說的理所當然。
男人被嚇了一跳，不可思議道：“你可真是妄想，我都不敢保證能不能幫你賣出去，你還是改一改價錢吧！”
男人接着道：“咱們這雖然是黑市，確也不能像你這麼坑的。你要是把咱們這片的名聲給壞了，以後喬老闆知道了可不饒你。”
許如錦聽到“喬老闆”的名字就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從包裡取出了一隻乾淨的碗，還有若干雙筷子。
她慢條斯理的準備了一會兒，才從兜裡掏出一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紙條，默默地遞給街上來來往往的人。
她其實也並不是毫無目的，誰都給遞紙條的，只有看見了穿着體面的人，她纔會掏出紙條遞給那人看。
紙條上寫着：好吃的鴨肉，採用的獨家秘方、精心烹製而成，口感香辣爽口、醇厚不膩，保證讓你滿口的餘味無窮。
見那人看完了，她眨眨了眨眼睛，又將另外一張紙條遞過去：可以免費試吃，不好吃不要錢。
剛纔和許如錦說話的男人見狀收回了視線，臉上寫滿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表情。
經過一頓‘推銷’之後這冷食鴨肉還是無人問津，許如錦也滿不在意。
她旁邊的男人的搓搓手之後抱着胳膊，背靠着牆壁坐在那，微微挑起的嘴角頗有一種看好戲的意思。
許如錦有些失落，可沒過一會兒又來了個衣着體面的男人，她再次鼓起信心繼續推銷。
這次她直接上去逮住了這個個從她跟前走過的人，立刻在白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了那人看：獨家秘方製成，可以免費試吃。保證好吃，不好吃不要錢！
這‘廣告詞’過於浮誇，路人直覺地不太相信這個姑娘，這肉是多精貴的東西，怎麼可能不要錢呢？
萬一吃了之後人要你賠錢，這又該怎麼算。於是大家看見了許如錦字條上的話，並沒停下腳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許如錦不甘心，熱情地拿出了筷子和碗，夾了一塊鴨肉放到了客人的面前。
“您放心，我絕不坑人，這麼多人在這看着呢，您手上還有我寫的字條，都是證據。”許如錦再三保證絕不坑人之下，這人才將信將疑地夾起鴨肉放進了嘴裡。
剎那間——這人覺得一股勁爽鮮辣的感覺刺激了他的味蕾。
這種刺激的感覺就好像絢爛的煙花怦然爆炸在腦海中，麻辣爽口，讓人吃得不想停下來，越嚼越香，就連骨頭上都帶着那股香氣。
這人很快將鴨肉吃完了，連帶着連骨頭都被他嚼碎地乾乾淨淨，這骨髓裡的那股勾人的香勁兒反而要比肉還有滋有味！
他可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有滋味的肉啊！他跟着許如錦進了角落，將自己的聲音壓低，迫不及待地問道：“這肉還有嗎？”
許如錦點了點頭，小聲地說道：“有，一兩一毛五，還要帶二兩的肉票。”
這個價錢雖然讓人有些肉疼，但也並不是讓人接受不了的。這位客人一口氣就買了二兩的鴨肉，還有一兩的鴨脖子，美滋滋地邊啃邊逛街。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有了，接下來的生意就不難了。
許如錦的攤子前客人漸漸地多了起來，第二、第三、四、五六七八……個人，絡繹不絕。
每個客人在試吃過後，都會掏出腰包，十分爽快地買上幾兩。直到最後一個客人，在品嚐過後，乾脆把剩下的冷食鴨都買下了。
客人們無不嘖嘖稱奇，就算壓低了聲音也無法抑制住興奮：“太好吃了！這可太好吃了！”
“小姑娘，就你這手藝可真是絕了！你是咋做的，我家裡那婆娘可是連你做的幾十人之一的好都沒有。”
……
“小姑娘，你明天還來擺攤嗎，我今天沒帶夠錢，明天我還來買。”
……
許如錦微笑地一一回應客人：“明天不擺，我每個月只擺三次攤，至於時間也暫時還不固定，請大家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另外。”她接着說道：“以後我除了肉票之外的糖票、布票、工業券、魚票、肥皂票等等，這些票我這兒也收，只要價值大約等同就可以了。”
許如錦說完之後，將自己那簡陋的、擺在地上的攤面布，整整齊齊地疊好到書包裡面，之後就默默地退出了黑市。
在一旁一直坐着看的男人這會兒再也坐不住了，趕緊伸直了腰桿，心道：唉喲呵，居然有錢都不賺。他做倒爺這麼些年，像這個小姑娘這樣有頗個性的倒爺，在這個年頭可真是不多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