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趣聞

焦雲尚來時,手上提着兩串子油紙包,還單手拎着一個一尺來高的木匣子。油紙包裡頭盡是各色吃食,有楊雁回喜歡吃的,也有閔氏和楊崎愛吃的。匣子裡盡是些女孩兒家喜歡擺弄的小玩意兒。

季少棠只拎着個書袋,除此別無他物,瞧着竟像是空手而來的。跟焦雲尚一比,顯得十分寒磣。可是,他不比才十五歲就已做了鏢師的焦雲尚,他手上並沒有多餘的銀錢。

焦雲尚看季少棠很不順眼。

其實以前,焦雲尚覺得季少棠人很不錯來着。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季少棠才五歲,比他小兩歲。

那時候,季少棠常得病,都是些風熱風寒的小病。趙先生怕養不活他,就領着兒子來了焦大成的拳房,想讓兒子學些強身健體的功夫。

那麼小的小孩子,焦大成都是丟給焦雲尚來教的,只是焦雲尚也是個黃口小兒,肯定擔不起師父的名頭,不過是代師傳藝罷了。說起來,季少棠還算是他的小師弟。

這個小師弟很聽話,雖然年紀小,說話卻彬彬有禮,也甚是敬服他。就算焦雲尚偶爾戲弄他,故意尋了藉口罰他,季少棠也會將他所有的話都照做。不像後來的楊鶴,看他哪裡不順眼,就要去找他老子焦大成告狀,害得他吃了很多苦頭。

季少棠跟着他學了兩年功夫,比楊鶴還多學了一年呢。待身子骨強健了,趙先生便不再讓他習武了,只讓他專心讀書。

再後來,雁回去上了女學,事情便不對勁了。

以往他扎馬步時,楊雁回總喜歡圍着他轉,還吱吱喳喳跟他有的沒的說閒話。雖然他不能回話。

他覺得,怎麼就有小丫頭這麼能說呢?一個人都可以說上一個時辰。她一邊說着,有時候還會踮起腳伸手摸他光光的腦袋,叫他小和尚。他覺得全天下除了他老子之外,只有她敢這麼玩他的禿腦袋了。

也不知怎地了,他就是特別喜歡聽楊家這個小丫頭片子說話。恨不能白天黑夜都讓她在他身邊吱吱喳喳。

可是上了女學後,楊雁回再跟他吱吱喳喳說話,時不時就會來幾句“少棠哥哥”怎樣怎樣的。

他心說,混賬丫頭,除了大哥二哥之外,你只有一個雲尚哥,哪裡又來個少棠哥哥?

他心裡總覺得季少棠是來跟他搶媳婦的!

今日在楊家狹路相逢,焦雲尚便更堅定了這個念頭。

季少棠和焦雲尚不好直接往女子閨房去,便都只在堂屋裡坐了。楊鶴出來陪坐,楊鴻只在堂屋露了一下頭,便說去叫楊雁回出來,又轉身去了。

楊雁回縮在繡牀裡,看着來喊他出去見客的大哥,苦着臉道:“今兒個這一天怎麼過得這樣長?又是這個事又是那個事,又是這個人來,又是那個人來的,頂往日十天了。大哥,人家膝蓋疼,又乏了,不想出去,只想睡覺休息。”

說着,就拿了薄被過來往頭上蓋。

他奶奶的!楊雁回只想爆粗口。她如今才幾歲呀,十二歲生辰還沒過呢!外頭那兩個半大小子是怎麼回事呀,這麼小的閨女都不放過!季少棠你個小屁孩,去喜歡十三歲的小姑娘多好,我都十五六的人了。焦雲尚你去喜歡個十五六歲的大姑娘多好,我如今才十一呀!

楊鴻將她的被子掀開,好笑道:“你自小就怕疼愛哭,其實膝上的傷沒有大礙。人是你招來的,你不出去露個臉也太說不過去了。”

楊雁回看着大哥一副瞧好戲的神色,真想一頭磕死在牀柱上。她先前怎麼會覺得這傢伙是個好哥哥的?這傢伙是怎麼好意思整天板着臉,拿着聖人之言教訓楊鶴的?

她的衣衫還是穿得很整齊的,楊鴻根本不待她說同意,已經扳過她雙腿,讓她兩條腿耷拉下來,又蹲下身子幫她穿了鞋,催促她趕緊下牀,還說:“今兒個這天太潮悶了,你就別在牀上捂痱子了。”

楊雁回無奈,只得磨磨蹭蹭的去了,一副嬌嬌弱弱的小模樣。本來她膝蓋就疼。

楊鴻在一邊攙着她,一路將她送到了堂屋,表現的十分體貼,生怕她走到半道上就不肯挪動了。

嗚嗚嗚嗚,楊雁回覺得自己的心在哭泣。大哥怎麼這樣?這不應該是楊鶴乾的事兒纔對嗎?果然他們骨子裡纔是兩兄弟!

楊雁回不情不願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了,跟兩位男客寒暄。

焦雲尚先問了她傷勢怎樣,又教訓了楊鶴幾句,接着便跟獻寶似的,將自己帶來的東西給楊雁回看,還滿心以爲她會歡呼雀躍。不想雁回看了這些東西,表現的甚是冷淡。

焦雲尚尋思着,楊雁回這是跟她置氣呢。上一回,她受了重傷,他卻正在走一趟長鏢,一去數月,壓根不知道這回事。等那日下午回來,家人跟他說及此事,她的傷早已好了。

吃過晚飯後,他便去看戲了。果然,他在那裡看到雁回了。他就知道這丫頭會去看戲!

可是那天他覺得說不出的怪異,雁回待他客氣得很。縱然後來她幫他戴正了髮套,他還是覺得不對勁兒。

這丫頭一定是怪了他了。他尋思着,明兒個需得進京買些小玩意兒哄哄她,反正這趟長鏢走下來,他得了好幾日的假。

可第二日便有客人點了名要他走鏢,還好只要幾日的工夫便能回來。

這次回家前,他在京中買了許多平日裡她愛吃愛玩的,現下巴巴的帶了來獻寶。誰料想,這丫頭氣性還挺大的,硬是能忍着不去多看一眼。

“焦大哥,你剛進門就欺負季師兄,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呢。”楊雁回說。

聽聽,焦雲尚心道,小丫頭片子竟然還幫着季少棠那小子說話,還管他叫“焦大哥”。這是還在跟他賭氣呢!不過季少棠也沒討了便宜,小丫頭片子對他也客氣得緊。季師兄……這什麼鬼稱呼?

楊雁回卻是心道,怪不得秋吟說焦雲尚是個混不吝呢。季少棠不過是長相清秀俊美罷了,他便說人家長得像個娘們兒。須知,村裡的半大小子對這個十分在意,生怕被別人取笑他們哪裡娘娘腔了或者女氣了。

虧得季少棠脾氣好,年紀小小卻已是一派端方君子風範,不但沒和他置氣,還客客氣氣的稱呼他一聲“師兄”。

對方已經這般客氣了,焦雲尚還不知收斂,仗着和楊家的人熟絡,恨不得將自己當做了這屋裡的主人,一直不停的和楊家人寒暄,直將季少棠冷落在一旁。這般做派,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季少棠看着焦雲尚將帶來的東西堆在楊雁回面前,面上很有些尷尬。

楊雁回看他如此,有些不忍,便同他隨意說些別的話:“季師兄,我聽說東福書坊的邢棟甫老先生,十分器重你。他家中有不少珍貴藏書,都叫你來抄寫。甚至肯叫你帶到家裡去寫。”

季少棠心中放鬆不少,微微一笑,道:“確有此事。我也不知是哪裡合了邢老爺子的眼緣,蒙他如此錯愛。”

這下輪到楊鴻額角一陣跳動。想不到妹妹居然賊心不死,這會子就想着跟書坊的人搭上線了。

楊雁回笑道:“我近來十分喜歡讀話本小說,尤愛東福書坊的刻本。邢老先生從不會爲了牟利,便印刻那等不堪入目的下作話本,也從不行盜版、抄襲之事。他那裡流入市面上的話本,往往圖文並茂,內容也甚是新鮮有趣,紙張、裝訂也都是極好的。想來他本人定是個十分風趣,且極有風骨的老先生。”

季少棠笑意更濃:“下回見到邢老爺子,我必將你的話轉告他,好叫他知道,這世上自有那慧眼識人的姑娘,雖未曾見過他,不想竟是他的知音。”

楊雁回給他逗得直笑,並道:“那你可千萬將我的話帶到。說不準,老人家還能賞我幾本書看。”

楊鴻在一邊幾度張口,但瞧着妹妹如此上心,終是沒忍心打斷她。小姑娘嘛,總是喜歡做做夢的。待她哪天真的提筆寫起來,便會知難而退了。算了,就讓她先做着那異想天開的美夢吧。

季少棠便從書袋中取出一本書來,遞給楊雁回:“這是東福書坊新出的話本,市面上都快搶瘋了。邢老爺子送了我一本。我不大看話本,你既喜歡,便送你好了。”

其實他本來是想送楊鶴的。他並不知道,楊雁回如今這麼喜歡讀話本。

不待楊雁回接過來,楊鶴已一把將那書搶了過來:“居然是《西遊記》!我早想淘來看了,怎奈一直搶不到。”

楊鴻便沉着臉,輕輕咳嗽了一聲。楊鶴百般不情願的將書又遞給了楊雁回。

楊雁回摩挲着手裡的書冊,甚是驚喜,忙對季少棠道:“這書我早想看了,真是多謝你了。”

季少棠瞧她如此開心,心裡竟也好似抹了一層蜜似的甜。

焦雲尚不甘心被遺忘在角落裡,便清了清嗓子,道:“對了,你們近來可曾聽到一件趣聞?”

這話題轉的委實有些快。

其實焦雲尚也不想這麼突兀。但什麼書坊、話本的,他不懂,他只愛聽人說書,不愛自己讀書。雁回素來喜歡聽些趣聞,他常走遠門,知道的趣聞多,這個他拿手。

楊鴻也覺得不好總將他撂在一邊,便很給面子的接過話頭,問道:“什麼趣聞?”

焦雲尚便眉飛色舞道:“先說個離咱們近的吧。你們可知道,昨兒個詹家拳館被一個姓俞的小子踢了場子?”

楊鶴一聽,立刻來勁兒了:“昨兒個聽於媽媽提了一下,但她也沒說全。到底怎麼回事?”

焦雲尚便道:“說是詹家拳館的弟子欺負了育嬰堂的孩子。他們上午纔打了育嬰堂的孤兒,到了吃晌午飯的時辰,育嬰堂的人便去找詹家拳館的晦氣去了。這次詹家拳館出醜可出大發了。”

楊鶴便問:“怎麼個出醜法呢?你別總故意吊人胃口。”

焦雲尚便道:“育嬰堂打頭的那個孩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甚是囂張,只說是來比武切磋的,不會真傷了詹家拳館的弟子。還說,若是詹家拳館的人輸了,就要給育嬰堂的孩子道歉,以後也不得再欺負他們。若是詹家拳館的人怕了,不敢應戰,也要賠禮道歉,以後不得再欺負育嬰堂的孩子。當時詹世淳不在,他的大弟子覺得那少年不知好歹,決定給人家點教訓,於是自作主張一口應了下來。”

接着,焦雲尚便繪聲繪色講了起來,彷彿他當時在現場看着似的。說那大弟子先派一個學藝兩年的九歲孩子上去討教,對方說不願以大欺小。於是,詹世淳的大弟子又派了個年紀相當的師弟上去討教。結果被人家三兩下就撂倒了。

這下一衆弟子摩拳擦掌,幾個學藝時間長的輪番上去討教,結果竟然全都輸了。大弟子眼見詹家拳館丟臉丟大發了,便自己上去和人家過招,沒想到又敗在那少年手裡了。

這時候詹世淳纔來了,問明白情況後,知曉弟子們揹着自己欺凌弱小,氣得當着育嬰堂一衆孩子的面,將門下弟子好一通教訓。

焦雲尚聽人說書聽多了,還是學了幾分口才的。將那少年的種種風姿神采,講得栩栩如生,說他身手如何了得,跟人動起手來,出手如電,橫掃如風,輕鬆便將對手撂倒在地,別人狼狽不堪,他自己從頭到尾卻都好整以暇,神氣活現,一根頭髮絲也沒傷了。最後,他還一腳踩在那大弟子身上,逼着他說,以後都不敢再縱容師弟們欺凌弱小了。

末了,焦雲尚還道:“纔不過一天多的工夫,這事在京郊地面上都傳遍了。京中同行裡也都知道了。大家有說是詹世淳大度的,有說是詹世淳也怕和那少年交手,萬一輸了,那老臉就沒地兒放了,只能故作大方。”

楊鶴聞言,唯有驚歎。

楊鴻和季少棠也頗覺不可思議。

季少棠深知習武之苦,也曉得詹世淳大弟子的厲害。就他所知的,除了焦大成和詹世淳,這直隸省地面上,若要再找個能制住他的人,只怕也難。便是焦雲尚,因只有十五歲,比詹世淳的大弟子小了十來歲,少練了許多年拳腳功夫,恐也不是對手。

焦雲尚所言,必有誇張。那少年不至於一根頭髮絲也沒傷着,但一人獨挑詹家拳館還勝了人家,想來確是真的。

如此身手,非一般武師能教授得出來,那少年自己定然也有極佳的天賦,且還要勤學苦練,不可有一日懈怠,方有可能練出這等功夫。

楊雁回忽然問道:“焦大哥,你是說那個少年十五六歲,姓俞,是育嬰堂的人?”

焦雲尚便點頭道:“是啊。鎮上有些好心的人家,時不時會接濟育嬰堂的孩子。有些人還見過那少年呢。說是自小就被育嬰堂收養了,張老先生給起的名字,叫俞謹白。只是這幾年,已很少在育嬰堂看見他了。”

“俞謹白?”季少棠將這個陌生的名字唸了一遍,“咱們鎮上竟出了這麼一號人物,爲何以前聞所未聞?”

楊家兄妹三人的表情甚是古怪。

楊鶴低聲問道:“大哥,育嬰堂的人爲何騙你?”

楊鴻默不作聲。他要是知道的話,早就找到俞謹白了!

楊雁回想起那封信,忽然一陣煩躁。真是晴天霹靂啊!給她寫信的,竟是這麼一號人物,她真不知是喜是愁。最好那個俞謹白再也不要出現了,一直藏着不見人才好!

哎!長得好看,就是會有這許多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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