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氏今兒火氣很大,瞧着她平日千嬌萬寵的小棉襖尤其不順眼,以至於作爲懲罰,她差點沒讓楊雁回和她一起進京。
楊雁回厚着臉皮膩上閔氏,無論她怎麼罵怎麼訓斥,都緊緊攀着母親大人的胳膊,整個人化作扭股糖緊緊纏着閔氏,把閔氏恨得,打也捨不得,罵也沒用,推也推不開,終是沒能成功將她趕走。
兩個夥計推着裝好鮮魚的平板車侯在過道口。閔氏和楊雁回上了騾車,趕車的夥計崔三一揚鞭,長長吆喝一聲,騾車便穩穩當當駛出了過道。經了上一次,閔氏再不肯往車廂裡放魚了。
這崔三是閔氏用慣了的,每每需坐車出門,若是於媽媽不得空,她便會叫崔三來趕車。崔三深得主母信任,做事越發盡心,嘴越來越嚴實不說,幹活也越來越勤快,車自然也是越趕越穩。反正楊雁回覺得,坐崔三趕的車,比坐楊鶴的舒服多了。
楊雁回正待在車上伸個懶腰,躺下睡一覺,卻看到閔氏依舊面帶慍色,坐得闆闆正正,連瞧也不肯多瞧她一眼。於是,雁回又膩了上去,哄母親大人開心。
“娘,你就別生氣了,大哥都被你罰去劈柴了,劈不出二百斤柴,不準吃飯。有爹在家盯着,二哥想偷偷幫忙都不行。你也太狠了。”
“活該!還反了他了,真當楊家換他做主了!竟敢跟我說讓你別上學了。你才幾歲呀,不讓你上學,讓你幹什麼?學女紅?你是能學得出來的人麼?學了這些年了,纔剛學會做鞋墊。洗衣做飯種地養魚打理果園,你樣樣都不會,也不用你會。”
楊雁回被母親大人說得甚是哀怨,她有這麼不中用麼?她真想告訴閔氏——我會雙面繡!但是理智告訴她,這話絕對不能說。
就聽閔氏又道:“我女兒將來是要做少奶奶的,往後還要做當家奶奶、太太。那些勞什子的活計,不會也就不會了。讀書識字還是要得。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讀書無用’,都是哄鬼的。不疼女兒的人家,纔拿這個哄着女兒不念書。知書識禮、識文斷字的女子,好人家才更喜歡哩。這好不容易你纔對讀書一事上心了,這個孽障就來拆我的臺。娘當初爲了讓你乖乖去上學,費了多少心思呀……”
楊雁回低着頭,默默聽着,心說,大哥教訓起二哥來那滔滔不絕的口才,一定是跟娘學來的。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閔氏忽又戳了戳女兒的腦門子:“你個臭丫頭也幫着他說話!我說你怎麼就變得這麼快?你身子養好後,不是挺高興能去上學麼?真是氣死……”
楊雁回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捂着耳朵道:“娘,你就不能讓別人說兩句話麼?你冤枉大哥了知不知道?”
閔氏這才閉了嘴,喘了口氣,又問:“我冤枉他什麼了?”
“娘,你就真沒想過麼?趙先生她是故意叫你看出來,她送的藥膏是萬生堂的,不是她自己做的。先前我和大哥還怕枉做了小人,猜錯了趙先生的心思,特特尋了於媽媽來,問她去給我告假時,趙先生可有留什麼話。你聽聽趙先生是怎麼說的。”
閔氏怔了片刻:“怎麼說的?”
楊雁回便一五一十將原話學了一遍。
“豈有此理!”閔氏想明白其中緣由後,氣得直拿手拍身子底下坐着的錦墊,“這個趙寡婦!枉我平日裡那般尊她敬她,她竟如此不講理!她還敢嫌棄了咱們,咱們才嫌棄她家境貧寒哩!那季少棠不就是長了個好模樣麼?瞧把她嘚瑟的。不,還是小焦說得對,長得娘娘腔腔的,也算不得多好看。”她女兒纔是數得着的美人哩。
楊雁回便道:“瘌痢頭兒子自己的好。當孃的不都這樣?莊七奶奶的兒子長得賊眉鼠眼,偏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莊七奶奶還滿村嚷着說兒媳配不上兒子呢。”
閔氏讓她說樂了:“姑娘家家的,你哪來這麼多話?”
樂完了,她又蹙眉道:“也不知鴻兒那個傻孩子知不知道偷懶。”
“你都氣成那樣了,大哥肯定不敢偷懶。孃的話咱們全家誰敢不聽?你老一發威,連爹都怕。”
“小丫頭片子,說得你娘跟母老虎似的。”
楊雁回坐得有些累,便勾住閔氏的脖子,將身子靠在娘身上:“娘,咱們回來時,買幾個醬豬蹄吧?”
“成,你大哥愛吃。再買幾個新鮮的生豬蹄,做黃豆燉豬蹄,你大哥也愛吃。他就愛啃豬蹄!”
外頭起了風,車簾被吹得幾番起落。楊雁回覺得車裡有些熱,人還掛在閔氏身上,卻已伸手拉開了對面的紗簾,想讓車裡灌進來些風。
“咦!娘,你快看,運河邊上的大宅,又有一處冒煙了。”楊雁回斜斜指向數裡處遠。那裡有零星坐落在運河邊上的幾座豪奢氣派的宅邸。皆是京中高官修建的別院。
那幾座宅子大多都已空置了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先皇在位時,前些年根基不穩,便韜光養晦,大權在握後,着力肅清貪腐。那幾座宅子恰都是新建後,便遇上了這波朝堂風暴。宅子的主人,要麼趕緊想法子脫手,要麼也是閒着,從不敢安排人住進去,免得招眼。反正他們莊子衆多,也不差那一兩座別院。
直到先皇故去,國喪過後,那幾座空置的別院才漸漸有了生機。豈料新皇登基後,秉承先皇遺訓,整頓吏治、提倡勤儉,朝中官員不管暗地裡怎麼花天酒地,明面上也要過得去,於是,幾座宅子又變得好似無主鬼宅一般。至少也得等那新官上任三把火燒過了,纔好露出真面目嘛!
直到今年,幾座宅子才又開始陸續見到炊煙。楊雁回好奇的打量半晌後,回頭對閔氏笑道:“不知又是哪個大官藏了美人在那院子裡。”
不待閔氏回話,崔三便道:“姑娘,那裡頭住的可不是美人,是積德行善的活菩薩。”
“這倒是奇了,崔叔快跟我們說說,近來是不是又有新鮮事了?”
崔三道:“姑娘可知道前兒個夜裡那場雹子?砸了幾十個村子的莊稼地呢。雖說這玉米苗還沒長多高,緊趕着重新種上,還能趕上秋收,可到底也要影響收成。先前的勞力、種子,也都白搭了。”
楊雁回便道:“朝廷可有賑濟?”這樣的小災,按照先皇在位時的慣例,該撥給每家每戶三兩救災銀。超過四口的人家,五歲以上人口,按照每人一兩發救濟。
崔三道:“官府的榜文還沒下來。倒是姑娘指的那處宅子奇了。那宅子裡的奴僕去了受災的村子張貼告示,說受災的村民帶上地契,便可去那裡按照每畝三斤玉米種領救濟。”
“嘖嘖,能住得起那樣氣派的大宅子,自然不會在乎幾斤玉米種。”楊雁回道。
崔三卻道:“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一畝地領三斤,那幾十個村子得多少地呀?”
這倒也是。楊雁回的腦袋依舊探在窗子外頭,問道:“崔叔,那宅子裡是什麼人?”
今兒好像不是頭一回見到那個宅子冒煙了。她隱約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個宅子有炊煙升起,是……俞謹白偷她家魚的前兩天。
呸呸呸,好端端的,她怎麼想起那個小賊來了呢?
崔三搖頭道:“這就沒人知道了。領救濟的村民也有問的,可在宅子外頭放糧的幾個下人都不肯說。”
做好事不留名呀!這到底是沽名釣譽呢,還是真的品德高尚呢?楊雁回想不出答案。不過,好歹人家做的也是善事不是?楊雁回還是衷心希望好人有好報的!可是……宅子的主人到底是哪個呢?
“阿嚏!”俞謹白正好端端站在院中的石桌前擦拭手中一柄銀亮的槍尖,一陣風吹過,頭頂上的槐樹葉子落下來,蹭過鼻尖,癢得他打了個噴嚏。
俞謹白揉揉鼻子,繼續擦槍。一旁的小廝阿四、阿五見狀,連忙上前。阿四道:“爺,當心受風。”
俞謹白瞪了他一眼:“受什麼風?這大熱的天,連風都是熱的。指不定是有什麼人在念叨我呢。要你亂操心?”
阿五苦着臉道:“爺,您真不用進屋歇息會兒?”
俞謹白一把揪住對方衣襟,拽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來:“我好得很,你別總在這裡礙眼。”
阿五:“可是你那身傷……”
俞謹白:“再廢話,爺也照樣給你打一身出來。”說罷,鬆了手。
阿五嚇得連忙退後幾步,再不吭聲了。
俞謹白一陣煩躁,他很不習慣走到哪裡都有這兩個跟屁蟲緊緊跟着。
眼看着阿五退了,俞謹白又掃了阿四一眼,阿四訕訕後退,又賠笑道:“卻不知是哪個姑娘在想念爺呢?”
俞謹白仰天想了一回,道:“大概是育嬰堂那幫孩子吧。”
阿五驚問:“爺,您不會……還要去育嬰堂吧?那姓張……可是張老先生他……”
“他今天肯定不會在。”
阿四:“可是爺,你的傷真不要緊嗎?瞧着那麼嚇人……而且夫人交代了……”
“都說了,我好得很!你見過重傷的人這麼精神十足的聽你廢話嗎?”
阿四、阿五瞧瞧俞謹白那青竹一般挺拔的站姿,都不再說話了。這位小爺也真是奇了,好端端打了一場架,一點事沒有,反倒讓育嬰堂的張老先生揍出一身傷來。可他怎麼還這麼惦記那個育嬰堂啊?
說起這身傷,俞謹白自己也是怪鬱悶。他那日在詹家拳館神氣完了,帶着一幫小崽子回了育嬰堂,就看到張老先生黑着一張臉在等他。
很快,詹世淳押着弟子們來賠不是了,當着育嬰堂所有孩子的面,手持紫檀木板子,親自挨個過去打通堂。從大弟子到新入門的小弟子,各個捱了二三十板。詹世淳什麼手勁兒啊,那一通板子下來,育嬰堂的孩子都不忍心看了。
詹師父一番賠禮道歉,算是給足了張老先生面子。可是詹家拳館的面子還沒找回來呢,俞謹白估摸着吧……也找不回來了。
張老先生便道:“小孩子打架便是犯錯。詹師父高風亮節,我老頭子也不好姑息自家孩子。”然後,就盯着俞謹白看。
其實根本不用老頭子盯着瞧。
這話一出,俞謹白一點都不懷疑,張老先生要揍的人是他。從小到大,育嬰堂來來回回那麼多孩子,除了他之外,各個都是老爺子的命根子。不揍他揍誰啊!
再說,去詹家拳館鬧事的是他。他砸完場子,若是神氣活現的拍拍屁股走了,詹家拳館的弟子心中憤懣,萬一日後再暗地裡找育嬰堂的麻煩,讓育嬰堂的孩子吃那有苦說不出的暗虧怎麼辦?不揍他,沒辦法平人家的氣呀。
何況,張老先生和詹世淳幾十年的交情,雖不說多深吧,好歹在白龍鎮上也是和平共處這麼些年。結果,被他一次就給砸完了。
於是,俞謹白自己脫了外衣,乖乖趴到長條凳上,給張老先生揍了一頓。
捱揍時已經顧不上丟人不丟人了。那感覺,就一個字——疼!
老爺子真是個實在人呀,那麼大年紀了,還使足了力氣教訓他,也不怕把自己累出病來。待想起老爺子打人的工具————手裡常拄着的那根沉香木柺杖,還是他孝敬的,俞謹白就覺得吧,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好端端的,他送這玩意兒給老爺子幹什麼呀!
眼看着老爺子氣力不濟,氣喘吁吁了,詹世淳才上前來,將老頭兒攔了,讓他消消氣,別再打了。
待詹世淳帶着一衆弟子走了,張老先生便氣勢如雷的指着他的鼻子讓他滾蛋。
彼時,俞謹白連站着都很勉強,覺得這老爺子真是越來越冷血無情了。
“總得讓我先養兩天傷再走吧?”
“不行,給我滾,立刻滾,馬上滾,別再讓我瞧見你。從小到大,盡給我惹事。沒有一天讓人省心!”張老先生指着他,唾沫星子亂飛,寬大的袍袖亂揮。罵完了,老爺子手一背,氣哼哼往自己屋裡去了。
正好阿四阿五來接他,說是下午夫人要來,着他趕緊回去。又幸好他二人是趕了車來的,於是,他就滾了。
待回到這座宅子後,阿四阿五就開始抓狂了。
他們把這位爺照顧出一身傷來,給夫人知道那還了得。那身上,從後背到大腿,橫亙着二十多條被沉香木柺杖砸出來的又腫又硬的僵痕。
剛上完藥,夫人便氣勢洶洶殺來了,一把揪住俞謹白的耳朵,將他從牀上拖下來,中氣十足的罵道:“你這個小孽障,一戰成名呀,真是好大的出息。纔多大一會工夫,滿京裡的練家子都在打聽你呢!你幹什麼不好,你去砸詹世淳的武館?我告訴你,這幾個月不許出門,就在這裡閉門思過。什麼時候人家忘了‘俞謹白’三個字,才許出去。”
待發現俞謹白那一身杖傷後,夫人大怒,捲起袖子就要去育嬰堂找晦氣:“姓張的糟老頭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打我的人!俞謹白,你是不是腦子裡進水了,這麼大的虧你都肯吃!你肯老孃不肯,我非打上門去……”
震怒的夫人無人敢接近,宅子裡的下人悄悄後退了好些。俞謹白好說歹說、生拉硬拽,纔算勸住了夫人。
夫人又指着阿四阿五罵了一番,着他二人好生伺候着,若再把俞謹白伺候傷了,仔細那身皮。完事了,這才氣哼哼走了。大約是看俞謹白受了傷,連想讓他辦的事都沒交代。
反倒是這小爺自己……很神奇呀!在牀上養了大半天工夫,就生龍活虎的出了宅子四處溜達去了。什麼“這幾個月不許出門”“閉門思過”,在他聽來,大約全是放屁!
阿四阿五緊緊跟在後頭伺候着。“爺,這月黑風高的,你去哪?”這身子骨也真是太強健了,讓人歎爲觀止啊!
“胡扯,天上那麼大的月亮呢。再吵,小爺換你去牀上趴着。”
溜達着溜達着,俞大爺便發現了新鮮事:“我先前還抱怨那宅子地段荒涼。如今才發現,這地段真好,距離那魚塘也沒多遠!斜着從地裡穿過去,也就十幾裡地呀。你們倆不許跟着,我要去舒展下筋骨。”
你老這不是一直在舒展筋骨嗎?阿四阿五剛腹誹完,一個晃神,他就不見了。
俞謹白這一走,第二天天亮纔回來,也不知整整一晚上幹什麼去了。
阿四阿五心下惴惴,生怕這位新主子又去惹了事,到時候夫人肯定是要拿他們兩個問罪的。
幸好俞謹白只是帶着幾分倦色,進了屋,老老實實歇息去了。
可阿四阿五還是不放心,總覺得這位小爺肯定又去幹了什麼夫人嚴令不許做的事。兩個人圍在牀頭前纏磨了大半天,想把話套出來。差點沒把俞謹白煩死。
如今夫人傳命下來,要他們在這裡賑濟災民,阿四阿五這才安排了宅子裡的其他人手下去,發放玉米種。
賑濟災民的事辦得很順利,唯一讓阿四阿五不放心的,就是俞謹白大爺了。
這位爺今兒個一大清早,又恢復了生氣,神氣活現的在院子裡打了一套槍法,震得滿院子落葉繽紛、亂紅如雨。打完了,這會子又擦起槍尖來。
好身板呀,就是禁得起折騰!
可是現在聽着這位爺的話,他他他……他又想離開這座宅子了,聽那意思,是想去育嬰堂。夫人的命令,明明是禁足幾個月,是幾個月,不是幾個時辰,也不是幾天!
阿四阿五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深深的無奈。
這時候,一隻灰鴿子撲棱着翅膀,從宅子上空飛過。
那隻鳥一飛過來,阿四阿五就覺得準沒好事。
果然,俞謹白麪上一喜,不等那鴿子落下,便將手裡的槍尖一丟,腳尖一踩石凳,擰個旋子,整個人便飛了出去,竟比院牆還高,輕巧巧抓了鴿子,身子穩穩落地。
阿四阿五剛在心裡爲這身手喝了一聲彩,便回過勁兒來,開始哀嚎了。
阿四:“爺,夫人說了,再不許你和那邊來往,這信鴿看到一隻就要射死一隻。”
俞謹白左手食指輕輕叩着石桌,右手伸出來,鴿子乖乖立在他掌心裡,脣角輕勾,似笑非笑,眼底卻透着淡淡威脅之意:“來,射一個試試。”
阿四默默低頭。真射死了,俞大爺還不跟他玩命呀!
阿五哭喪着臉:“爺,咱能不這樣嗎?夫人會怪罪的,夫人說了,再看不住你,就要扒我們做奴才的皮呀!”
“又不是扒我的皮!”俞謹白的回答十分冷血。
抽出了鴿子腿上的信箋,一鬆手,任由鴿子天高海闊的飛了去。
粗粗掃過信箋上的字,俞謹白的臉色忽然大變。嬉笑之態盡去,反倒說不出的凝重、銳利,整個人彷彿名劍出鞘一般,鋒芒四射。
俞謹白收好信箋,向着大門的方向大步而行:“爺有事出去幾天,你們看好家。”
阿四阿五忙去追趕。
“爺,夫人會生氣的。”
一句話喊完,俞大爺又看不見了。
阿四阿五幾乎要抱頭痛哭了。
阿四哀聲道:“阿五,我算是看出來了,咱們這位新主子,就是來給咱們哥兒倆找麻煩的!”
阿五道:“他每日裡都這般神神秘秘,還一堆破事兒。你說夫人從哪找來這麼個黃毛小子,還讓咱們當天皇老子伺候着呀!”
黃毛小子俞謹白已經走得遠遠的,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