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的好處有以下幾方面:
一.觀察霍光會怎麼做,如果徹查此案,田延年就會因貪污數額巨大,性質嚴重而被殺死,霍光勢力會遭受重創;
二.如果霍光按下不表,那麼劉病已心中也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霍光也會因爲詢私舞弊而受到朝野的攻擊;
三.來告訴霍光,“打狗也要看主人“,田延年明擺着是你的人,表面上還是要給你面子。
霍光接到皇帝陛下的聖旨後,心裡面很是有點忐忑不安:
“這個事情明罷着兩頭不討好的,
不管怎麼說,皇帝的旨意是不能明着違背的,
否則就成了專橫拔扈、抗旨不遵,
又會給別人攻擊自己的藉口,
但這件事是如此棘手,
自己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
還是回頭找幾個人商量一下該如何應對,
畢竟調查如此複雜的案件也是需要時間的麼。”
霍光心裡面拿定了主意。
霍光的如意算盤是打的是不錯,
可是時間不等人,
就在皇帝下旨的幾天之後,京城中丞相府、御史大夫府和廷尉署各個衙門都接到了匿名的舉報信,
匿名舉報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孝昭皇帝還活着的時侯,修建自己的陵園——平陵時,大司農田延年主持造陵的經費,
在建造封土(墳包)的時候,要動用牛車拉沙子,前前後後一共運了三萬趟,
每次徵調牛車都要給一千錢的報酬,然而田延年上報的是每輛車給兩千錢,
於是從國庫裡領了造陵經費六千萬,自己貪了其中的一半。
匿名舉報信一公開,朝野震驚,皇上震怒。
如果一切是真的,從先帝爺墳頭上揩油,這是何等厚顏無恥、十惡不赦的罪過!
信上說田延年受賄三千萬的事情,時間、地點都在,不像是污衊,這一下子,霍光尷尬了。
那個時侯貪污三千萬是個啥概念?
皇帝陛下曾經就此問題令黃霸作過調查,
黃霸這個人是個人才
他交上來的調查報告非常詳盡的列示了當時的收入,物價水平:
劉病已首先看的是收入:
漢朝“三公”那級別的高級幹部一年的工資75萬,九卿級別一年的工資15萬,更不要說其餘官員了。
看完官員收入,劉病已再來看看普通人的收入。
大漢皇朝一個普通人剛參加工作時,拿到的“最低工資”是每月“俸錢二百四十”。月薪240錢,年薪自然是2880錢(不計閏月)。跟2500錢很接近吧?
收入較高的,“積四月,直二千八百”,四個月能掙2800錢,年薪是8400錢。
一個高級技工年薪8400錢,都比年薪2500錢高出兩倍,但也不算太離譜。
以下還有米價,馬價等林林總總
劉病已百無聊賴的翻看着,突然“房價”二字映入眼前。
這個有意思,劉病已往下看:
黃霸的調查報告上面有居延縣(內蒙和甘肅交界處,比較偏僻)兩戶百姓的家產清單,
一戶叫禮忠的,家裡房子值10000錢;一戶叫徐宗的,家裡房子值3000錢。
由此可見,1.即使年薪只有2500錢的低收入者,用不了幾年也能買一處宅子。
2.那時的房價也是看地段的,這點古往今來都一樣,地段好的價格就貴。
3.居延這個地方的房價可能不具有代表性,我們不妨再看看大城市的房價。
黃霸小子記錄的漢中(漢朝算是大城市)城內房舍有10000錢一處的,也有25000錢一處的,還有70000錢一處的。
這個價格基本就比較貴了,和現在一樣,看來“房價”也是分一二線城市的,當然也要考慮通貨膨脹和收入同步上漲等因素。
調查得出結論是:三千萬錢絕對是個天文數字,能買多少東西,真是算都算不過來。
京城裡誰都知道田延年是霍光的首席親信,於是,老百姓雖然憤怒,對這個案子也只敢私下議論一番,
卻沒有官員敢站出來對田延年進行彈劾,
他們還是採取老辦法:“裝病!”
丞相府、御史大夫府一張張病假條遞上來,廷尉署的官員們乾脆辭職,
有嚴延年的例子在前,沒有人敢再得罪霍光啊,沒有人敢拿腦袋當身外之物。
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反抗,讓霍光感覺更尷尬了。
霍光政壇浮沉了幾十年,政冶覺悟那是很高的。
霍光很是着急:“田延年貪污案正劇烈地向我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
霍光趕緊找來張安世和丙吉商量。
張安世滿臉焦急的道:“大將軍,田延年真貪假貪了三千萬啊?還是從先帝爺的墳頭上揩的油?誰舉報的呢這是?”
丙吉道:“張將軍,你先別急,讓大將軍好好想想。
至於說誰舉報的,目前最有嫌疑的是被抄了家的焦家和賈家,
不過他們本事挺大,連大司農衙門上報了多少牛車的工資都能查得到。”
霍光道:“那我現在怎麼辦?”
丙吉道:“沒什麼怎麼辦的……大將軍,我問你,當初調牛車給先帝爺陵園運沙土,一輛車工資是兩千還是一千啊?”
霍光被張安世,丙吉兩人連番追問,自己也急了,連忙解釋道:“這我怎麼可能知道,不都是田延年在管!
唉,我還是太信任他了。”
丙吉聽後一想也對,霍光總攬軍政大權,日理萬機,一輛牛車到底該給一千還是兩千,他不可能費心去算計。
丙吉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再問一句,如果真的有貪污三千萬這趟子事兒,你從中分贓沒有?”
霍光還沒說話,張安世先急了:“丙吉,你什麼意思?大將軍是那樣的人麼!你咋老是把屎盆子往自己人腦袋上扣呢!”
霍光表態了:“安世,丙吉沒有惡意……我實話跟你說,我是真的不知道。”
“這就好辦了,”丙吉鬆了口氣,“咱們動手查,光明正大的查。
大將軍,出了這事兒以後,丞相府、御史大夫府和廷尉署全都不敢出頭,
大家就等你表態呢,你要不查,等於承認了有貓膩,到時候大家會說你也跟着貪污。
陛下肯定不會放任不管,那還不如你率先去查呢。
至於田延年,他是清白的固然好,如果不清白的話,你知道該怎麼辦——”
“首先把自己往外摘乾淨,是吧?”霍光嘆了一口氣,“那就查吧……”
事情鬧成這樣,霍光就是有心保田延年也不敢出手。
利用先帝爺墳上的土來謀利,姑且不論朝中像韋賢那樣的清流領袖聽後有啥表示,
就連韓增、趙充國這幫世代受孝武、孝昭兩位先帝恩惠的高官也不能答應,況且這事兒確實缺德缺大發了——
貪官貪贓,有三種款項是絕對不會去碰的:
一是類似故宮那樣的國家形象工程,整個國家的上上下下都在關注,民心所繫,一旦碰了必然犯衆怒;
二是牽涉的證人太多的,因爲貪污這種事情本就不是個什麼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證人太多,串供的難度太多,隨隨便便那個人都能泄露;
三是貪污的錢分贓不勻的,人人都有私心,大多數貪官事敗,都是因爲自己人分贓不勻撕破了臉;
而最重要的,就是適可而止,“終日只恨聚無多,聚得多時眼閉了”。
回過頭來看田延年這事兒吧,真是所有忌諱都佔全了:
利用先帝爺的封土賺錢,有損國家形象;
有三萬趟牛車參與運土,根本瞞不住,證人實在太多;
田延年自己把錢都吞了,連霍光都沒告訴更別提手下人,這叫分贓嚴重不勻;
最要命的是他斷了人家焦家和賈家的財路,
焦大和賈政買築陵的材料,人家也是在賭博呵,
萬一孝昭皇帝健健康康,或者材料的市價大跌呢,
人家辛辛苦苦賺的錢全壓在裡面了,
你一句話就把人家的材料全收了,
欺人太甚了呵,人家不玩命舉報他纔怪!
所以沒辦法,霍光不查都不行。要是等到事情繼續鬧大,可就真說不清了。
然而他心裡畢竟還念着田延年這麼多年幫助自己的情分,決定把他找來攤牌,也算是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田延年不傻,整個京城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話。他能不做些準備?
田延年拿錢出來打點了一些人,把口供竄好。
他相信,上面是查不出什麼東西來的。
另外自己還有幾個護身符,
首先,自己是老霍的人,誰都清楚,所以,大家肯定得買面子;
其次,負責偵查本案的人就是田廣明,他是田延年的“兄弟”。
所以經過一番對形勢的推演,田延年雖然犯了彌天大罪,但是是能夠脫身的。
直性子的田延年正在這樣想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田延年府裡的門房來報告說:“大司農,霍光大人有請!
霍光叫來田延年,也沒跟他客套,劈頭蓋臉直奔主題。
“延年,你知道我找你來是啥事。
我跟你說句實話吧,我們倆也是這麼多年一個戰壕裡打拼過的戰友,
只要你老實跟我說,天塌下來我都要保住你;
你要是不說實話,那我可管不了了——你到底有沒有從先帝爺封土工程上貪污三千萬?”
要說田延年這傢伙怎麼該死呢,當時也不知道他腦袋裡是怎麼想的,
霍光難得這麼推心置腹的說了,你有啥錯就認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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