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連鳥妖在內共八十三人,能殺多少人再不是他所關心的,最重要是殺死鳥妖。而即使幹不掉鳥妖,局勢的發展仍會向他們一方傾斜,因爲在時間上,這邊的鳥妖和衆手下,已來不及知會正朝白鹿野全速行軍的匈奴軍。
鳥妖的“飛鷹傳書”,在現今的情況裡絕派不上用場,且他的高空探子能否握過寒夜,仍屬疑問。
思索間,他分心二用,默默計算對方滑下來的人數。敵人只帶隨身的兵器,卻沒有酸雨心神所說的盛載歹毒火器的揹包,可知爲要減輕重量,火器被留在山上,待最後才送往地面。
果然當第十二組人抵地,山上剩下十一個人時,長索收回,不旋踵將兩索連結爲一索,先吊下弓矢和糧水一類東西,後是火器。
常惠心忖酸雨心神鼻子的靈敏度該差不了自己多少,從火器留下的氣味,嗅出袋子裡的乾坤,且因對毒物的認識,知火器含有劇毒之物。火器着地後,立即被送往峽道右邊靠近峽寨的一方。
鳥妖這批手下,武功高強不在話下,且有組織和效率,如給他們以火器突襲峽寨,情況實不堪設想。
酸雨心神確是他們的福星。
連弩拉成滿月。
最後的十一個人下來了,其中當包括鳥妖,這次是三個人一批抓着索滑下來。
不過他曉得,鳥妖該永遠沒有着地的機會。
當第三組人往下滑去時,弓弦急響四下,勁箭從連弩連珠發射,奏起敵人的催命符咒。
第一箭彎往山崖之上視線不及處,另三箭橫過峽道,射向正援索而下的三個敵人。
弦響箭到,中間幾無時間上的分隔。
慘哼聲先從山上傳來,接着是三敵中箭甩手,從高處直墜往地面。
同一時間,山上勁氣交擊之聲大作。
常惠等五人今次的行動,是針對鳥妖而設計的。從上次夜襲廢堡的經驗,曉得鳥妖是個只顧自己的人,一有“風草吹動”,會不理同夥死活,率先開溜,而論總實力,敵人實遠在他們之上,在那樣的情況下,是沒可能阻止鳥妖逃走的。他們遂想出由酸雨心神和沔城隱藏山上一側伏擊鳥妖之計。
天從人願,鳥妖竟是最後兩個落山的人,常惠就於此時發動,清除鳥妖旁的敵人,又射殺其他援索而下的三敵。
近峽寨的一端傳來敵人的慘叫聲,守在那邊的鄭吉和許延壽出手了,從隱伏處撲出,見敵便殺。
峽內的敵人陷進惶恐裡,知道中伏,一時卻弄不清楚情況,只曉得兩邊山上和南面均有伏兵,頭子更是自身難保,射箭者更大有可能是常惠,哪敢逞強,全朝北亡命逃去。其中幾個較清醒的,掠往放置地上的物資。不是取火器,而是希望能順手取得糧水,不至於在荒漠渴死或餓死,給常惠“居高臨下“一一射殺。
“砰!”
煙花火箭斜射往南面的天空處,爆開成點點光雨,通知己方人馬前來運送奪到手裡的火器。
當常惠兩個翻騰來到地面,敵人已逃個一乾二淨,只留下十多人伏屍遠近。
許延壽正檢查裝火器的袋子,掏出一枝形狀古怪的長箭。他對中土火器認識不多,遞給鄭吉。
鄭吉拿在手中,用鼻子嗅嗅,道:“是弓射火石榴箭,製作精美,用棉紙把火藥和毒物包成球狀,緊縛在靠近箭鏃的箭桿上,用時點燃引信向目標射出,會爆發火焰和毒煙,非常厲害。”
說畢遞給常惠。
常惠心不在焉的接着,仰望山崖,皺眉道:“難道竟給鳥妖溜掉了?”
許延壽道:“有酸少和沔城伺候他,鳥妖該是‘插翼難飛’。”
一道人影從上而降,稍以繩索借力來到地面,苦笑道:“插翼難飛這句話不但諷刺,且對鳥妖絕不適用,因他的確是插翼溜掉了。”
赫然是一臉懊惱的沔城。
沔城道:“在埋伏之前,我和酸少審度過上面的山勢,分扼兩側險要處,自問除非他跳往峽道,否則怎都避不過我們的攔截。酸少更指出鳥妖表面雖看似功力盡復,但仍未能補回損耗的潛能,故絕不敢再催發潛能,否則將永遠無法復元過來。”
接着嘆道:“酸少的看法堅定了我的信念,豈知在十拿九穩的情況下,仍給他溜掉。”
常惠三人也曾登山看過形勢,常惠道:“城少不用自責,邪教高手奇功絕技層出不窮,豈是這般易殺的。他是否朝高崖的方向逃逸?”
鄭吉和許延壽爲之動容。
高崖是聳起山嶺向西北的斷崖。下臨逾六十丈的深谷。崖壁陡峭,谷底亂石密佈,常惠跌下去亦要粉身碎骨。
沔城道:“那也是唯一可避過我們攔截的路線,對我們來說是絕路,卻是他的生路。鳥妖縱身跳出高崖。然後手腳張開,我們方發覺他的外袍是特製的。仿如蒼鷹展翅,又像變成大風箏,乘着東北吹來的寒風,朝下滑翔。”
鄭吉苦笑道:“我們又被他算倒。酸少呢?還有什麼好追的呢?”
沔城道:“他跳下去了。”
三人大吃一驚,同時失聲叫道:“什麼?”
沔城道:“放心吧!他絕不會跌死,他覷準鳥妖受到風勢影響,不單身不由己,更是有跡可尋,就那麼凌空投往鳥妖,後發先至,逼得鳥妖不得不和他在半空硬拼一招。我最後見到的情景,是鳥妖於離地二十多丈的地方噴出大團鮮血,朝下翻滾。酸少則借力騰昇數尺,纔再往下掉,兩人先後沒入黑暗裡去。”
常惠心忖自己這“玩命郎”是假的,酸雨心神才真的是玩命。
許延壽讚歎道:“酸少的膽色,讓我們不得不佩服。”
蹄聲自遠而近。
常惠道:“任務結束,是回家的時候哩!”
常惠策雪兒一馬當先,穿過峽寨,直抵南寨門外。
寨外堆滿柴枝幹草,高若小山丘外聲副將來到他馬旁,報告道:“一切準備就緒,請常爺指示。”
常惠仰首觀天,道:“敵況如何?”
另一邊的朝神道:“敵人的主力軍從東面分三路向我們的綠洲推進,已抵邊緣區域,暫時按兵不動,是全騎兵的部隊,兩個翼軍各三千人,以千人爲一組;中軍六千騎,二千人爲一組。沿北坡山脈而來的分兩路推進,仍在兩裡之外,軍行較緩,懷樸猜他們該備有越壕的工具,故速度較慢。東南方來的敵方部隊,仍在視線之外。”
常惠身後的許延壽在馬背上訝道:“你怎能如此清楚敵人情況?敵人理該不會人人手持火炬。”
朝神昂然道:“因爲在屏嶺之頂有我族目力最佳的人,在其上總攬形勢,再以燈號知會我們。”
常惠等心中叫妙。
他們現在的視線被高起的北坡所阻,看不到綠野的情況。
常惠向朝神道:“一盞熱茶的工夫後,立即點燃柴草,一切依計行事,明白嗎?”
朝神應諾後,常惠輕夾雪兒,這匹“馬兒裡的帝王”昂首高嘶,箭矢般往北坡奔去。
鄭吉、沔城、許延壽、蘇飛逸等,除蘇飛逸要趕往屏嶺之顛,神巫則留下來照顧傷患外,其他高手紛紛催馬追在常惠之後。三十多騎旋風般馳上北坡。
燦爛的星夜隨他們走出峽道、登坡。不住在前方擴闊。
常惠看得心迷神醉,精神投入即將來臨的全面決戰去,心中一動,想到昨天清晨於星月姣離去後,忽然襲來的強烈厭戰情緒,是因他與這位美麗的樓蘭美女抵死纏綿之時,開放了身心,吸納了她深心內的情緒,受到影響。
從沒有一刻,他比此刻更明瞭自己。
瞬眼間,雪兒負着他來到北坡之顛,視野擴展至無邊不際的遼闊地域,白鹿野盡收眼底。
本橫亙前方寬達兩裡的密林,已化爲焦炭灰燼,視野無阻的直視呈不規則狀的聖湖,湖水在星月下波光閃閃,美至不可方物。湖東處以樹幹架疊起防禦,成爲湖陣的護障,障外又掘有壕坑、豎木柱,以加強防禦力,離主寨約裡許之遙,互相呼應。不論主寨、湖陣或北坡,均沒有半點燈火,靜寂無聲,在星光月色下,有種說不出來的神聖寧和。
左方原野遠處,起伏平緩的丘原隱見點點敵人火炬發出的光芒,綿延達數裡,然後是散佈着的東一片、西一片的樹林。
右方一切如舊,沒受到敵人入侵的騷擾。
剎那之間,常惠已掌握到戰場的波動,從而掌握着敵我形勢。
他“馬不停蹄”的越過北坡,朝下奔往東南的長塹。
坡下十多個白鹿族兄弟揮手示意,指示出越壕的位置。他們早搭好壕橋,讓他們無需繞路。
常惠領頭朝位於白鹿野東北方一片野林奔馳,到離林木尚有裡許之際,北坡後方濃煙捲旋而起,乍看就像峽寨不着火焚燒,冒出大量濃煙。
只是柴枝仍不足以造成眼前情況,但加上乾草,便成如此威勢。
叫喊聲同時從峽道傳來,人馬倉皇從峽道逃出來。扮得有多狼狽便多狼狽。
常惠放緩馬速,讓緊追身後的鄭吉能並騎而進,笑道:“你道李陵會否中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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