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無情壓低聲音道:“夫人昨晚漏夜召了我去說話,詳細問及你的情況,我就所知道的全告訴了她,她仍是‘意猶未盡’,我還以爲她會通過我安排和你見一次,豈知她對此隻字不提。”
常惠多口問句,道:“夫人就是解憂嗎?”
演技無情點頭應是,道:“不知是否因你的關係,她對我比以前‘和顏悅色’多了,還說會提醒大王我在山南驛立下的大功。我是沾了你的光。”
常惠記起曾經聽過的一句名言,就是宮廷裡有權力的女人沒一個是正常的,現在的解憂正變成這麼的一個人,與他以前認識的解憂,再沒有相似之處。
被他們說話的聲音吵醒,萬千浮雲茫然坐起來。
常惠道:“尚未有凱多聖女的迴音。”
萬千浮雲剛剛清醒,好半晌方明白常惠在說什麼,道:“你的口訊該已傳給凱多聖女,剛巧有三個秘人送來在沙漠找到的十多塊天石碎片,我照你的方法告訴他們,他們本來‘冷冷淡淡’,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但當我告訴他們是常惠要找蕭芳瓶,他們立即‘肅然起敬’,且立即離開。照我看該沒有問題,問題在凱多聖女是否在附近。”
演技無情問道:“沒有她,難道便不可以攻打斯特林要塞嗎?我們烏孫人裡,也可以找到熟悉沙陀磧的人。”
常惠探手摟着兩人肩頭,笑道:“我現在哪還來興趣去碰斯特林要塞呢?今次到沙陀磧去,爲的是‘單于寶墓’。哈!你兩個肯定有尋寶命,揀在這時候才陪我。”
兩人聽後”面面相覷“。
常惠道:“凱多聖女會否赴約而來,交由老天爺作主,橫豎適逢盛會,便讓我們三兄弟到王堡去湊熱鬧。我決定留三天,見不到她,只好自己去想辦法。”
萬千浮雲一頭霧水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呵!”
演技無情也搖頭表示摸不着頭腦。
常惠離開榻子,向萬千浮雲怨道:“以後都不和你這小子共眠一牀,昨夜至少給你踢了兩腳。”
萬千浮雲嘆道:“這是沙漠‘死裡逃生’的後遺症,睡不安寧,現在已好多哩!”
常惠道:“我們邊走邊說,難得纔有聚首的機會。”
心中涌起暖意,在大漠有失有得,最大的收穫,當然是交了很多”肝膽相照“的朋友。
入城來參加春祭者人數之多,氣氛之熱烈,全在常惠意想之外,連接北橋的主道擠滿了人,最前頭的進入了王堡的大門,隊尾不知延伸到城門口外多遠之處。
不論男女老幼,個個盛裝打扮,”喜氣洋洋“。年輕的姑娘”花枝招展“,將所有大小飾物在這一天全戴到身上去,最”引人注目“的,是有十多個俊俏的姑娘”成羣結隊“地在人流裡擠擠碰碰,喧譁嬌笑,又一點不怕其他年輕小夥子來擠她們,確是精采好玩。
常惠比之以前任何一刻更感受到節日和慶典的意義。
寒冬剛過去,大地春回,河水複流,草原充滿生機,在經歷過嚴冬、荒漠和大小戰役後,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能參與這般一個舉城歡騰、人人全情投入的佳節慶典是多麼值得珍惜和喜悅。
節日代表的是無常的大漠裡的恆久不變,通過祭禮將所有族人團結在以王堡爲象徵的最高領袖下,共同努力去捍衛子女和土地,抵抗侵略。
他們崇拜什麼神祗並不重要,最重要是在心有所倚下不再感到孤獨和無助,縱然在絕望裡仍抱持着希望。
由於地近石橋,不片刻常惠、萬千浮雲和演技無情三人已過橋踏上登堡大斜坡,堡內傳來強勁的擊鼓聲,有鑼鈸配合,令人聽得熱血沸騰,生出隨鼓鈸節奏起舞的衝動。
萬千浮雲湊到常惠耳邊嚷道:“我是第一次參加烏孫人的春祭,竟是這般人多熱鬧,沒想過呵!”
常惠正想着凱多聖女,心忖很難想象這個沙漠精靈般的美女,會現身於眼前狂歡的天地。
另一邊的演技無情在他耳邊道:“天公造美,今天天氣好極了,舊年同一日是下雨天,常爺帶摯我們哩!”
常惠沒好氣道:“是你們國運昌隆纔對。噢!”
此時剛踏入堡門,前方豁然開闊,竟是個大至可容至少五、六萬人的大廣場,甫踏足廣場,三、四個戴上猙獰鬼面具、身披袍甲的男子,手持不同顏色的小棒子,朝走在他們前面的十多位姑娘,故意以蹦跳的步伐迎上來,舉棒作勢,年輕漂亮的姑娘們立被嚇得四散躲避,嬌呼尖叫,一時混亂之極,其中一個健美少女往後疾退,撞入常惠懷裡去,常惠怕她跌倒,一把抱着,扶她站直嬌軀,女郎看也不看撞着的是誰,回覆平衡後,笑個不停的逃往一邊去。雖是前面的道路受阻,卻沒有人露出不耐煩神色,反而認爲是平添節日的氣氛和生趣,以笑罵迴應。
演技無情笑道:“小棒子是法器,象徵男性的特徵,由鬼使執棒,有辟邪和祝福生育的神效,不過原本神聖的儀式發展下來,卻被這些鬼使專揀漂亮的妞兒下手,變成你追我避的遊戲,撲頭後仍不罷休,還要將鬼棒子在妞兒的面前晃來晃去。”
常惠一眼瞧去,大廣場以繩索圍起中間的空地,參加者圍在繩圈之外,先來者佔得最貼近繩欄的位置,後來的人便往他們擠,築成人牆,此時在場者超過三萬人,確是盛況空前,二十多個鬼使滿場奔跑蹦跳,所到處陣陣騷亂,激烈有趣。
雖然這麼多人,又沒有人維持秩序,但人人遵守規矩,不會”爭先恐後“,又或強要霸佔有利的觀禮位置,鬼使的四處搗亂,只像平靜湖面偶現的小漣漪。
在繩圈內北邊處架起一座祭壇,色彩豐富,鮮豔奪目,壇上供奉各式牲口,一隊由十多個鼓手、鑼手和鈸手組成的樂團,在祭壇一側起勁的敲擊奏樂。
萬千浮雲嘆道:“我的豔福始終及不上常爺,又不見那妞兒撞入我的懷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