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劉病已也作了準備,差人到鋪中按照官價收買鬥缸,每一個城垛安放一隻,命木匠做成木蓋蓋了。令軍士在城上派定五個城垛,砌成竈頭三個。又令製造糞桶一千隻,桶內裝滿人糞。又取碗口粗的毛竹一萬根、細小竹子一萬根及棉花破布萬餘斤,做成卿筒。一面水關上下了千斤閘,庫中取出鋼鐵來,畫成鐵鉤樣子,叫鐵匠照式打造鐵鉤縛在網上。又在庫內取出數千桶毒藥,調入人糞之內,放在城上鍋內煎熬,放入缸內,專等賊兵到城下,將滾糞潑下。若是賊兵粘着此糞,即時爛死。晚上將鉤岡布在城頭之上,以防賊兵爬城。
無計可施之下,他又去攻擊鄭吉守衛的城門,此戰倒不是沒有收穫,原來的守城大將被梅軍的冷箭射死,但立刻有人接替了他的指揮位置,仍然牢牢的控制着城門。
梅免陷入絕望。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什麼時候才能進去!
其實,城內的劉病已也有着同樣的痛苦。什麼時候能出去啊!機會什麼時侯能來呢?
圍城,對於雙方來說真正的圍城。
劉病已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睡好覺了,他在梅免大軍到來前做好了部署,幾個門來回轉,督促將領做好準備工作,作戰之時,他總是穿着盔甲睡覺,一有危險,他要立刻起身,帶領自己手下那點少得可憐的兵力去增援,是名副其實的救火隊員。
當領導真不容易啊。但他確實堅持下來了,他用他頑強的意志抵抗了二十萬大軍的進攻,把他們阻攔在城下,完全無法動彈。
兩軍一直相持到三四月間,梅免久攻不下,數戰失利,軍中士氣低落。此時,劉病已又派鄭吉襲擊梅免的糧道。戰況開始對梅免不利,謀士林競向梅免建議,只留少數兵馬繼續圍城,大軍卻另闢岐徑圍攻附近州郡,作爲根據地,以時間換取空間,如此劉病已將不得不退兵。本來,梅免已打算採納林競的建議,但梅免手下劉明等這次出征損兵折將而無所獲,怎麼會甘心撤走,於是在梅免面前紛紛貶低林競,說他是個書生不知軍事,他的話怎麼能信。梅免迫於無賴,最後沒有采納林競的建議,繼續與劉病已在伊闕相持。
劉病已接報,說梅免想趁漢軍牧馬之時,襲擊伊闕。劉病已認爲此時是破梅免的好機會,於是留馬千餘匹,在河邊放牧引誘梅免。梅免聞知,果然中計,率大軍前來伊闕,梅軍漫山遍野開來。
戰前,還有個小插曲:梅免軍中猛將乘漢武帝御馬,在陣前炫耀。劉病已是好馬之人,讚道:“彼所乘真良馬也!”張彭祖請往取之,劉病已制止說:“豈可以一馬喪猛士?”張彭祖不從,單騎直入梅軍陣中,將王宛連人帶馬一併生擒,衆無敢當者。
梅免派使者來請戰,劉病已一直苦等的時機已漸漸來臨,劉病已在挑戰書上批了來日決戰四個字,原來劉病已權衡了目前的形勢之後,準備開戰前的動員會了。
劉病已先問了問軍中的情況,獨自坐了一會後,中軍有人通報霍順,樂行將軍代領手下衆文武將官在營賬外等侯,劉病已心中把開會要說的內容反覆琢磨了一下,覺得胸有成竹後才向簾外叫道:“彭祖”
只聽簾外一聲傳呼,張彭祖走到劉病已身邊,躬身候命。劉病已回頭對他輕聲說道:“侍候升帳”
今天晚上,因爲是務要機密,所以平日天使升帳的那些排場,例如擂鼓奏樂、文武官員大聲報名參見等儀節,統統免去,只把皇帝賜的尚方劍,玉斧,節仗用黃緞繡龍套子裝着,露出一半的兵符等擺在大堂正中的捕木條几上,靠着黑漆屏風。
劉病已頭戴長冠,腰繫玉帶。當他偕着樂行來到大堂時,被召見的文官武將都早已分左右肅立恭候,靜靜地毫無聲音,院中雖然站立着兩行武士,但也是鴉雀無聲。劉病已在中間坐定,習慣地、輕輕地咳了一聲,拿眼睛向全體文武官員們掃了一遍。文武官員們都從這一聲輕咳中感到天使大人的威嚴,愈加屏息,不敢仰視,隨即,先由霍順等文官們按品級依次行禮,然後由樂行爲首的武將們依次行禮,今晚雖然不是正式升帳,儀節從簡,但因爲把玉斧,節仗供在中間,而劉病已又朝服整齊,所以只樂行、霍順有座位,幾十名參將們在參拜後全體肅立。劉病已在酒宴中晤談時那種溫文儒雅、和藹可親的態度,此刻變得十分威嚴和矜持。
想着可以將梅免一股精銳“流賊”很可能經過一場血戰就把它全部消滅,將梅免生擒或陣斬,劉病已的心中從來沒有像今晚這樣高興。但是兩世爲人磨練得他常常喜怒不形於色。何況他今晚的心情是複雜的,既爲即將來到的勝利而高興,也時時退一步想,擔心智勇出衆的梅免會衝破圍困,僥倖逃脫,過些時又招集潰部,重振旗鼓。所以他的頭腦很冷靜,既準備着立大功,邀重賞,官上加官,也不能不準備着因梅免逃脫而受皇上責備。特別是他明白,不管明天能不能生擒或陣斬梅免,只要能把這一股猖獗多年的“流賊”擊潰,他都得率兵回長安。
在肅穆的氣氛中,他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受着最後的幾位武將參拜。參見禮畢,他正要開口說話,一點灰塵從屋樑上的廢燕窩中落下來,落在他的左邊袍袖上。戎馬生活並沒有改變他的愛好清潔的老習慣,於是他用右手輕輕地撣去灰塵。隨即他開始說話。他首先稱讚了一年多來各位將領的辛勞和戰功,一再稱讚樂行“嫺於韜略”,近年來“屢建殊勳”,而如今在洛陽附近總理戎機,佈置周密,實不負皇上封疆重寄。但他很善於辭令。他的這些話使樂行和衆將官聽起來十分高興,而且感到興奮。說了這些獎勵的話以後,他接着用沉重的語調、洗練的詞句,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