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接布魯斯.李的嗎?”
許是方玄友善的態度打動了小女孩,她放下心頭的戒備,賞給方玄一個甜美的笑容,脆生生的說道:“爲什麼你這麼晚纔來?布魯斯都快不行了。”
方玄心頭一沉,女孩的話給了他很不好的預感,於是着急的問道:“小公主,能否讓我進去看看你的布魯斯.李?”
“你等等。”小女孩沒有急着答應方玄,而是轉身跑回了小窩棚。
方玄也不着急,安靜的站在窩棚外,掏出一根菸點上,耐心的等着小女孩的通傳。
大約抽了半根菸的樣子,女孩重新出現在窩棚外,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布魯斯說你可以進去,但必須把煙扔掉。”
方玄苦笑,把還剩下半截的香菸扔在地上,擡頭朝窩棚門口一個不起眼的小方塊瞟了一眼,淡淡一笑,跟着小姑娘進了窩棚。
窩棚很小,大約十多個平方的樣子,裡面除了一張牀,再就是幾塊方磚加一塊破木板搭成的簡易飯桌。
桌子上放着半塊發黑的劣質面部,光看外表就知道味道一定不怎麼樣。
方玄只是隨意的打量了屋子一眼,之後就把目光停留在牀上的男人身上。
這是一個枯瘦的中年人,頭髮花白,眼窩深陷,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分明的棱角,年輕時候絕對是個帥哥級別的人物,看見有人進來,他從牀上半坐起身,從枕頭旁邊拿出一副很厚的玻璃鏡片戴着臉上,仔細的端詳起方玄來。
“布魯斯,他是你要等的人嗎?”小女孩露出一副天真的笑臉,期盼的望着牀上的人。
“咳咳……”
男人一陣咳喘,對小女孩說道:“薇薇安,還不給客人倒水。”
小女孩朝方玄望了一眼,好奇的問道:“你是要喝Z國茶,還是來一杯地道的咖啡?薇薇安煮的咖啡可是很正宗哦。”
方玄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蹲下身說道:“那就給我來一杯地道的咖啡吧。”
小女孩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蹦蹦跳跳的走到小窩棚的門口,方玄注意到,那裡放着一個煤油爐子。
牀上的中年人目光一直落在薇薇安身上,眼神中充滿了慈愛。
“她是個可愛的天使,小夥子,你說是嗎?”
出奇的,他並沒有問方玄的來歷,甚至連目的都沒有問一句,而是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誰說不是呢?”方玄表示贊同,想找張凳子坐下,無奈房中實在太簡陋,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中年人顯然對方玄的回答很滿意,他病態的臉上出現一絲紅潤,“那麼,你願意幫我照顧她嗎?”
“爲
什麼不呢?”方玄毫無異議,面對這個明顯已經病入膏肓的中年人,他根本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中年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激動的心情讓他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他再次仔細的打量了方玄一番,然後用微弱的聲音說道:“你是個善良的人,我不會看錯,這個,你拿去,不管你是交給國家,還是自己留着,反正我送給你了。”
中年人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移動硬盤,遞到方玄眼前。
方玄環抱雙手,卻沒有要去接的意思,而是不急不緩的說道:“你不走了?”
“呵呵……”
男人笑了,笑得很苦澀,“不走了,你也看到了,我這副身子還能活幾天?況且,帶着我這樣一個累贅,只會增加麻煩。”
進屋前,方玄本來揣着滿腹的疑問,可是當看見男人的狀況後,他卻是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雖然不知男人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雖然不知道男人究竟是怎麼脫離M國人監控的,但,對於一個將死之人來說,這些還重要嗎?
“或許是報應吧,呵呵……”
男人的身體很虛弱,他收回舉硬盤的手,用充滿苦澀的低沉嗓音述說起來:“十八歲以全M最優的成績畢業於加州大學生物系,之後跟着導師進入實驗室,做過無數起有關生物科技方面的研究,以至後來,獨立領導了多起項目的研究……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自己是年輕的,呵呵,年輕人總是愛出風頭,喜歡鋒芒畢露。
記得那一年,我在實驗中無意間發現了一種病毒,一種能引起基因鏈裂變,重組的病毒。
於是,我開始瘋狂了,這種病毒是人類史上未曾出現過的,我當時唯一的願望就是,必須成功掌握這種病毒,因爲我心中有個想法,如果這種病毒一旦加以利用,說不定會改變歷史,而我,則會當之無愧的成爲科學巨匠,成爲能與愛因斯坦,達爾文相媲美的人物。
理想很豐滿,咳咳,然而現實卻很骨感。
這種病毒的穩定性超出了我的想象,爲了研究這一新發現的‘物種’,我不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連父母留給我在HSD市區的兩百平房產也變賣了。
無數人勸過我,包括我的導師,勸我放棄病毒的研究,可是那時候的我就像入了魔一般。
缺資金,我就拿着自己的實驗報告,到處去遊說,可是,那幫該死的政客,商人,沒有一個願意爲這個項目投進去哪怕一分錢。”
男人說到這裡,聲音很灰暗,臉上也越發黯淡起來,“我絕望了,沒有人出錢,不光實驗無法開展,就連生存都成爲最大的問題。
我捲縮在自己租來的五十平地下
室,那裡是我的私人實驗室,我用最後的一百美元,買了足夠一個月吃的即食麪,然後告訴自己,如果病毒成功研製出來,我將會是第一個注射者,說不定,我還會成爲人類史上第一個超人。
呵呵,你能想象嗎?連續一個月只吃即食麪,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個小屋裡,每天睡眠不超過三小時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我付出了全部的熱情,我以爲,世上的事,只要努力,就會獲得回報,然而,我錯了,錯得很離譜。
破釜沉舟的一個月,病毒的特性依然不穩定,注射進小白鼠,連一分鐘都存活不了,而那時的我,已經沒有精力在研究下去了。
體重下降到只有七十多斤,連站立都成問題,我知道,死亡離我不遠了。
但我不後悔。
不後悔爲了研究而付出的一切,我只是很遺憾,不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實驗成功。
如果我就那麼死去該多好?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要讓我繼續活着?難道真的是好人不償命,禍害遺千年嗎?
就在我即將閉上眼的一刻,一羣穿着西裝的傢伙找到了實驗室,他們自稱M國軍方的人,答應提供我實驗所需的任何東西,包括難以想象的資金,世界上最頂尖的實驗室,當然,還有這方面最權威的專家給我做助手。
對於一個溺水的人,這無疑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而且這根稻草還這麼粗壯,相信無論是誰,在當時的情形下都無法拒絕。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等我重新組織起實驗室後,他們的要求卻是用活人來進行實驗。
活人實驗?這是我連想都沒想過的。
我不是死讀書的人,雖然我癡迷於研究,但並不代表我除了實驗外,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以活人爲實驗,我所知道的,只有二戰時的小R國才這樣幹過。
當時並未完全泯滅人性的我,當然是拒絕了。
可是他們卻說,這些人都是爲了人類進步而做的犧牲,是值得被讚揚的,他們讓我自己去想,人類有哪一次進步,不是用數不清的鮮血換來的?
我當然知道這是謬論,但年輕的我,也是希望自己的研究有一天能成功,能夠以活人進行實驗,當然是好的……
我違心的接受了他們的提議,我儘量不去想那一條條死在我手裡的鮮活生命,我只是竭力的告訴自己,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當有一天,人類能無限期的活下去,每個人都不再生病,那麼現在所犧牲的一切,都是有價值的……”
中年人說到這裡,彷彿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望着方玄,臉上透露出一股無盡的悔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