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出去了,服務工作還得做。李穆年紀最小,又沒有官身,只好當仁不讓。給王市長、楊局長、潘院長各舀了一碗湯之後,才輪到自己。他端起碗來喝了一口,很清甜……不過主要是豬骨和斑鳩的清甜,和甲魚沒有什麼關係。他又給自己盛了一塊水魚,一口咬下去……很好吃啊。肉很嫩,味道很濃,是水魚肉本身的味道。
水魚最好吃的是裙邊肉,就是水魚殼周圍那一圈軟軟的膠質。不過裙邊上哪裡去了?李穆看了一眼銅鍋,上面似乎沒有,難道全都在下面?在王市長他們面前,李穆又不能明目張膽的把菜翻來翻去,真是麻煩啊。要是和艾莉絲一起吃飯,就完全沒這個顧慮了。
喝完湯以後,碗裡面還剩下幾根冬蟲夏草。生吃的話會有一個悠悠的香味,可是煮過湯了,那就沒什麼味道了。這東西貴的要死,雖然沒味道,李穆也不捨得浪費,撿起來吃掉。現在冬蟲夏草就很貴了,大約是幾十塊錢一根吧。李穆記得,冬蟲夏草在今後幾年還會升值將近一倍。要是現在買一大堆蟲草,然後過幾年賣的話……不過冬蟲夏草好像不能久藏,人工養殖蟲草呢?似乎還沒有成功。
李穆正琢磨能不能試試用發酵牀來種冬蟲夏草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蘇蕙打來的,她這是要做什麼?李穆走近廁所裡面聽了電話:“爲?蘇記者啊?”
“你這個混蛋!”蘇蕙大罵說,“又是你給潘耕雲出的主意是吧?我都打聽出來了!”
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潘耕雲怎麼把這事都和別人說了啊!自己把功勞攬下來不好嗎?不過也許是那個兒科的主任說的,還有可能是楊局長說的。還有王市長那邊也知道這事,他們也會和別的人說。“其實和我關係不是很大。”李穆睜眼說瞎話。
“嘿嘿嘿!”蘇蕙大笑着說,“你以爲潘耕雲這就能逃過一劫了嗎?癌症?虧你想得出來!我還知道你出了20萬想要收買許昕和!哼哼,你以爲錢是萬能的嗎?你不知道她已經和我們簽了協議嗎?要是改口,肯定賠死她!”
20萬?李穆根本就沒有找過許昕和啊,說不定是潘院長去找的。“比錢多,你們電視臺和第一人民醫院,嗯……”李穆還真不知道電視臺和醫院哪一個錢比較多,“你個人和一醫院是沒法子比的。”李穆說。有了協議又怎麼樣?到時候打官司就是了。
“這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了!”蘇蕙說,“現在你可以去看我們的新聞。不過你也不用太傷心,很快你就沒心情去管這些閒事了!”
這是什麼意思啊?沒心情多管閒事?難道蘇蕙找到了李穆自身的什麼把柄?不知道抓的是哪一樣呢。李穆到了外面,對潘院長說:“收到了消息,市電視臺已經反擊了。”說着他把頻道調到市臺。
“這麼快?不可能啊!”潘院長說,“剛纔新聞才放出來。”
“新聞是剛纔放的,又不是剛纔拍的。人家都是做電視的,都是同行,提前幾天收到風聲有什麼奇怪。”楊局長說
。
市臺上正播着一個滿頭白髮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一大堆的打印紙在那兒講解:“這是地中海貧血的化驗單,這是指甲灰質的化驗單,這是骨齡測定的化驗單,這個更離譜,是檢測懷孕的化驗單。”
“懷孕?”蘇蕙問專家,“這麼小的孩子,還是個男孩,怎麼會檢查懷孕呢?”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那個專家說。
“按照你的經驗,這些檢查項目都是幹什麼的呢?”蘇蕙問。
“按照我的經驗,開這些化驗單的人就是胡來!”專家說,“幾乎什麼都查了一遍,根本就沒有方向性。有些檢查的確是癌症的檢查,可是大部分和癌症檢查毫無關係。如果開檢查單的人不是在存心騙錢,就是醫術低劣,根本不知道病人得了什麼病,甚至連生病的方向都不知道。”
“那麼,陸教授,”蘇蕙接着提問,“您能夠從這些化驗單據中看出,茵茵小朋友得了癌症嗎?因爲我們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潘院長很肯定地說,他能從這些檢查結果中得知,茵茵小朋友得了癌症,只是還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癌。”
“不行!”陸教授斬釘截鐵地說,“這些檢查只能說是不能排除茵茵小朋友得了癌症的可能性。但是絕對不可能從這些檢查中看出癌症的跡象。超聲波、X光都沒有發現腫瘤,也沒有活檢出癌細胞,我認爲在這種情況下,說茵茵小朋友得了癌症,是十分輕率和不負責任的。”
“好,謝謝陸教授爲我們解惑。”蘇蕙轉頭對着鏡頭說:“我認爲現在真相已經很清楚了。陸教授都不能確診的兵力,潘院長開口就說人家小朋友得了癌症,這已經不止是推卸責任亂收費的問題了。國家正在深刻反思醫療改革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不得不說一醫院給我們提供了一個非常惡劣的樣本……”
“這下子可糟糕了!”潘院長驚慌失措地說。
“怎麼糟糕了?老潘,這不是很自然的嗎?市電視臺又不是植物人,我們拍新聞去罵他們,他們當然也會拍訪談反擊。”楊局長說,“只要我們把水攪渾就算贏了啊。這個蘇蕙,畢竟是年輕啊,一開口就說醫療改革失敗,把整個醫療部門都得罪了。”
“不是啊,那個陸教授,是京城來的啊!”潘院長哭喪着臉解釋說,“是衛生部的專家!癌症權威!他說沒癌症,那就是沒有癌症。哪一個專家敢出來頂撞他啊!有陸教授在,我們市的衛生局哪裡敢說什麼,拍馬屁都來不及呢。”
“這麼利害?”王市長問。他天生就對這些部裡的專家反感。
“是啊,陸教授是衛生部教材建設專家指導委員會的專家,同時還是標準委員會成員,診療技術管理專家工作組成員,腫瘤規範化診療專家委員會的專家顧問!”潘院長說,“這下子完了,陸教授說了話,別人哪裡敢反駁他。完了完了,上省臺的錢白出了。今年什麼獎都評不上了……”
“來頭這麼大啊?”王市長也感到不好辦,“蘇蕙怎麼能請到這麼高級的專家?”
“
應該不是蘇蕙請的。”潘院長搖頭說,“這種專家,別說市臺一個小記者,就是我們市裡衛生局去請,人家都不一定肯賞臉過來。在腫瘤方面,就算是京城,也沒有比陸教授更權威的專家了。”
“小穆,你有什麼辦法沒有?”楊局長現在把李穆視爲智囊了。
“這個這個……”李穆想了想,這事的確是很麻煩,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首先呢,陸教授他是個專家,又不是官員,潘院長你不用怕他。萬事有王市長給你做主,官面上我們不用怕。至於專業上的事情,我們的目標是把水攪渾,又不是真的要駁倒陸教授,只要找人來胡攪蠻纏就行。”
“對,政府裡萬事有我!”王市長豪氣千雲地說。在省城,衛生局是歸管科教文衛那個副市長管的。不過王崗是常務副市長,而且非常的強勢,什麼事都能插一腳。李穆這麼說,就是給王市長索賄了。
“謝謝王市長,那我是不用擔心官面上的事情了。可是專業上還有些麻煩啊,誰敢在陸教授面前胡攪蠻纏啊?”潘院長愁眉苦臉地說,“除非找那些剛出學校的愣頭青。可是一個愣頭青,別人怎麼會相信呢?要不找個快要退休的?可是醫生退休了,好的都要返聘,不怎麼樣的也要自己開診所,都不肯得罪陸教授的。”
“國內的不行,那就找國外的啊!”李穆說,“我們找一個外國醫生,都不必是治腫瘤的,只要是醫生就行,會不會說中文也不要緊。”中醫的話當然是中國老中醫好,西醫的話,那就是外國的老西醫強了……這是國人的迷信。
李穆原來也是這麼認爲的,直到他出了國。上一輩子李穆呆的那個那個海島國,雖然說是全民醫療,可是公費醫療等死,自費醫療貴死。李穆有一天感冒,又沒有什麼事,就去看公費醫療,結果在候診室整整等了一整天,還沒論上。沒辦法只好去找私家醫生,花了1000多塊人民幣,經過醫生耐心細緻的詢問之後,拿到了一個診斷書:回家躺着多喝水多睡覺。
後來李穆才知道,自己等了一天還算是短的,有人手指骨折等了4天,有人得了流感活生生熬成肺炎。因爲那些醫生每天都有定量,治好幾個病人就算完成任務。李穆後來認識了一個國內過去的醫生,說起這邊的醫療水平,私家醫生不屑一顧,說自己好不容易過五關斬六將拿到了醫生資格去醫院實習的時候,發現整個醫院做過的割闌尾手術都沒他一個人做得多。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做得少自然就不熟練。國外律師又特別的精力旺盛,醫生給病人開藥房的時候自然也怎麼保守怎麼來,治不好病不要緊,最關鍵是自己千萬別負責任。反正絕大多數人都用不起私人醫生,有的是時間一個一個慢慢來。公立醫院的一聲都是吃皇糧,做得多做得少都一個樣,看病自然也耐心細緻,少看一個是一個。
現在李穆知道,頂尖的醫學技術和醫院那是沒得說,歐美的強。可是平均水平,還真不一定比國內的醫院好。特別是偏遠地區,那裡醫生的水準可真是天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