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鈞當然不清楚王三千取出一柄鏽跡斑斑的刀刃到底有何用途,但想來不會心懷善意,轉念一想,不管任何刀到了王三千手裡,都能化腐朽爲神奇,說不準就是這柄看似無用的刀刃,很可能在王三千手中,就能發揮出死神鐮刀收割人命的效果!
“待會你就站在一旁看着就行,對付這些人還沒出現就透着股不懷好意的愣頭青,料想我可以在三十秒之內讓他們身首異處。只不過,來之前你說過不能鬧出人命,所以我只能保證在三分鐘內解除他們的行動意志。”
王三千頓了頓,感慨道:“以前只懂得殺人,對於打架互毆,還真不在行。”
王三千這種碎碎念讓葉鈞一陣莞爾,當下壞笑道:“打架互毆自然不適合你,不過你不妨稍稍換個角度思考。”
“怎麼思考?”
“比方說,儘管不能殺人,但同樣沒說沒讓你傷人。”
“傷人嗎?”
王三千忽然流露出一絲讓人心驚膽顫的冷笑,這一瞬間的開竅讓葉鈞清楚王三千接下來就算不下死手,恐怕也不會留手。作爲一名使快刀的瘋子,那種肆意收割人命的場面葉鈞至今記憶猶新,如果王三千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傷人,就算廖博康派出五百名打手圍毆王三千,恐怕到時候的場面依然得呈現一邊倒。
當然,吃虧的斷然不會是王三千,而是廖博康派來的這一夥人。
忽然,一陣喊殺聲傳來,只見邊上冒出一支不下於二三十人頭的黑衣男,每個人手中都扛着一根鐵棒,或者砍刀。很明顯,直指立於場中的王三千。至於葉鈞,因爲肩膀上繫着一根白繩,所以這些黑衣男都主動過濾掉葉鈞,畢竟肩膀系白繩,就代表着全程不會參與任何一場衝突戰,自衛的情況除外,畢竟刀劍無眼,誰也不敢保證混亂中會怎麼樣。
也就是說,現如今廖家就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滿臉傲然立於包圍圈中的王三千。
“我說你們這羣小兔崽子,要上就上,這麼唧唧歪歪,真不夠爺們。”
因爲誰也沒敢第一個上前吃螃蟹,這樣的後果就是幾十號人唯唯諾諾,舉着鐵棒、砍刀愣是不敢上前,這讓王三千漸漸不耐煩起來,“我數到三,你們如果再唧唧歪歪,我可就先動手了!”
“一!”
“二!”
王三千剛從嘴裡吐出‘二’,頓時,身側的幾名黑衣男互視一眼,緊接着就高呼一聲‘殺!’,然後,就衝向了王三千。
“來得好!”
王三千臉上閃過一絲歡暢,多少年了,這次終於等來能夠肆意戰個痛快的好日子,自然不會留手。
啊!
啊!
一陣陣喊殺聲傳來,看着王三千不要命的收割‘人命’,每個黑衣男幾乎都是一個照面,就徹底失去行動能力,有些尚不及從喉嚨發出一聲慘叫,就直接昏死過去。
儘管越來越多的黑衣男加入進來,但卻沒人再敢率性而爲,上去扮冤大頭當槍口給自個添堵。
“怎麼?都孬種了?”
王三千取出一根毛巾,緩緩擦拭着手中鏽跡斑斑的刀刃,這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傲立獨枝,博得不少人心下的敬畏。畢竟都是刀口上混日子的,對於王三千這種真正有本事的人,確實能獲得他們的尊重。
“好!這位先生,既然您這麼感興趣,那麼我們就捨命陪君子了!”
期間,一個黑衣男四下看了一眼,然後第一個朝着王三千衝了過來,“殺!”
這股悍不畏死的姿態,讓不少黑衣男都熱血沸騰,衝向王三千,儘管清楚最後的結果很可能跟先前倒下的那些人一模一樣,但他們依然義無反顧。畢竟他們都很清楚,不完成目的,下場不見得就會比先前倒下的那批人好多少。
聽着耳邊時不時傳來的喊殺聲與呻吟,廖博康滿臉平靜的擦拭着古董瓶,對他來說,任何事都不足以牽動他的神經,除了身邊的這些古董,尤其是案板上供着的唐刀,歲月無痕。
“你們應該是最後一批人吧?”
王三千臉上、衣服上,都沾滿着鮮血,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還是別人濺到他臉上的,“我不想傷你們!不過,如果你們不立刻退到百米開外,我依然會讓你們跟他們一樣。”
看着身前早已用鮮血染紅的地面,這最後一批黑衣男也被眼前的場景嚇出一個哆嗦,他們也是人,同樣懂得害怕,對於這壓根不是正常人能辦到的事情,尤其是接連挑翻二百多號人還依然臉不紅氣不喘,滿臉鎮定自若的王三千,‘武功’兩個字,突然迸射出他們腦海。
畢竟,也只有這種說法,才能解釋現如今眼前血淋淋的荒唐事件。
“說這麼多幹什麼?就算死,我們也不會退!”
“對!就算死,也不退!”
“你還不如現在把我們都殺了!”
…
頓時,這最後一批黑衣男頓時羣情激奮起來,王三千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冷聲道:“有種,既然你們這麼急着到閻王殿報道,我就成全你們!”
在這些黑衣男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王三千的影子就彷彿鬼影一般飄忽不定,現如今他們終於弄明白先前的同伴爲何一個個接連倒下,也終於弄明白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敵人是怎樣的存在。當下,不少人臉上都流露出無奈之色,也有些英雄垂淚般的悲壯,當耳邊不斷傳來慘叫聲跟悶哼,甚至噗通一聲的撞擊,他們即便看不見,也清楚,身邊同伴正以一種難以讓人接受的速度,一個個轟然倒下。
驚恐,彷徨,震驚,絕望,這人世間一種種負面情緒接連而來,那些依然僥倖站着的黑衣男本以爲接下來就輪到他們承受王三千這種根本非人哉的殘忍手段。可是,一道焦急的喊聲傳來,“葉先生,老爺有請,說這些下人們不爭氣,不懂禮貌,給您添麻煩了。”
“知道了。”
葉鈞隨口答了聲,然後旁若無人道:“你繼續玩,我先去跟廖老爺子喝喝茶。”
葉鈞這話讓那些原本以爲絕處逢生的黑衣男一個個駭得臉無人色,至於那個傳話的傭人也是膛目結舌,“葉先生,這…”
“你們老爺邀請的是我,這沒錯吧?”
葉鈞的反問讓這傭人下意識點頭,可聽着耳邊再次響起慘叫聲,他倒也機靈,很快就意識到問題的根源所在,當下忙喊道:“對了,還有這位先生,老爺也請您到廳堂裡喝杯茶,讓您消消暑解解渴。”
此刻,夜幕漸漸降臨,由於光線原因,能見度已經不高,不過王三千還是停下動作,一邊擦拭着手中的刀刃,一邊哼了哼,“我對喝茶沒興趣,我只喝酒。”
“酒?有,有,葉先生,還有這位先生,裡面請,裡面請,老爺已經配好了酒菜,正等着招待兩位貴賓。”
葉鈞很滿意這傭人的識趣,當下微笑着朝着前院走去,王三千一邊將刀刃收入囊中,一邊跟在葉鈞屁股後面。
等葉鈞跟王三千相繼離開後,這傭人才頭痛的看着燈光折射出的地面,一時間頗爲頭疼,“看有沒有留口氣的?如果有,立刻送醫院了。”
“送醫院?這不好吧?萬一醫院追究起來,該怎麼辦?”
“廢話,我有說讓你往正規醫院送嗎?不說遠的,光是私家醫院,咱們就有五六家。”這傭人不耐煩的擺擺手,“快去快回,人命關天,一定要把他們治好。”
這傭人說完後,就急匆匆追上葉鈞,負責引路的工作。
坦白說,廖博康似乎有着崇尚島國文化的喜好,因爲前院中,就有着不少島國風味的花草盆栽,甚至就連房屋的造型,也是參考一些島國戰亂時代的古風,這讓葉鈞跟王三千都相繼皺了皺眉。
只見一位老人已經坐在敞開大門的房間裡,四周有着小橋流水般的寧靜致遠,中途傭人就解釋過,這是山泉引渡下來的真正原生泉水,不遠處還有着溫泉,都是地底挖掘出來的,住在這裡的老闆們別墅裡,幾乎都獨立挖掘出一處溫泉。當然,幾乎每家的溫泉都有差別,那就是水質,越是與礦物質靠近,水質的純度就越高。而那名傭人也解釋過,廖家的溫泉算不上是上等貨,只能徘徊在中上等與上等末流之間。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葉先生,大駕光臨,還真令我這小巷小廟蓬蓽生輝。”
葉鈞清楚,眼前這個老人就是廖博康,與腦海裡猜測的一模一樣,廖博康面相較爲陰沉,語言儘管說得滴水不漏,但葉鈞依然能聽出一股千里之外的距離感。
“廖老先生,這次慕名起來拜訪,若有唐突的地方,還請見諒。”
廖博康是劉懿文的老師,葉鈞當然不會認爲廖博康僅僅是有錢而已。
廖博康笑了笑,然後收回目光,轉而望向渾身是血的王三千。
暗暗讚了聲,廖博康笑道:“不知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這次不請自來,還請廖老爺子海涵。”
“我非常有興趣認識這種朋友,葉鈞,我知道你這次來,到底爲了什麼。”廖博康瞥了眼葉鈞肩膀上的白繩,若有所思道:“不過看情形你這次來卻不是爲了那樣東西,對不對?”
葉鈞清楚廖博康指的是唐刀歲月無痕,當下瞥了眼一旁沉默寡言的王三千,點頭道:“沒錯,廖老爺子,這次冒昧造訪,實際上我也是爲他人而來。”
“哦?這樣呀。”廖博康望着王三千,點點頭,隨即指着不遠處的一條小道,“沿着這段路一直走,就會看見你想要看見的東西。當然,能不能發現它,這中途會不會有什麼變化,一直都看你的運氣。正所謂命該如此本該隨,命不該此勿強求。”
葉鈞心下一喜,正打算領着王三千往那條路走,卻發現廖博康似笑非笑望着他,“葉鈞,你該不會也要一塊去吧?可別忘記進門前是你自己要求戴上白繩子。不如,坐下來,陪我喝一杯酒,怎麼樣?”
“好,廖老爺子。”
葉鈞僅僅是遲疑片刻,就笑着點頭,隨即望向王三千,“就看你跟它,有沒有緣分了。”
儘管王三千從一開始就摸不着頭腦,甚至不明白葉鈞今天領着他到這裡,到底是打算幹什麼。不過憑直覺,怕是這條小道通向的地方,有着與他慼慼相關的東西。
會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纏繞王三千良久,忽然,一個念頭閃過,王三千嚴肅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放心,如果有緣,那是最好,但如果沒有緣分,這也是命,我不會強求。”
說完,王三千目光中就迸射出一股躍躍欲試,還隱隱透着興奮,這是自打進門後,王三千就未曾有過的激動。
唐刀,歲月無痕?
目送王三千進入小道,廖博康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