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房裡,毛總工聽着設備正常運行時那種輕輕的嗡嗡聲,看着表示設備運行一切正常的綠色指示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他的渾身上下早已被汗水完全溼透,一顆心仍然還在砰砰砰的急速跳動着。
讓我們把時間拉回晚上9點30分,也就是半個多小時之前。
周芳含怒離開之後,張文亮便不停地催促着毛總工繼續跟今晚值夜班的葛副局長聯繫,一定要儘快完成新設備的啓動檢測並且投入併線運行,以減輕現有設備的壓力。
他們都知道,最後的這一個小時將會迎來今晚電話投票最大的一波洪流。ding得住這一陣,今晚的熱線就圓滿完成了任務,ding不住那可就糟糕了。
毛總工很快便將電視臺的所有線路全都臨時拉了過來,這多少也是一個措施,可以抵擋一陣子。但是假如沒有新設備的加入,現有設備最終還是會崩潰的。
那就是所有人的災難,尤其是今晚唯一的高級技術人員毛總工,他肯定會被當成替罪羊丟出去。
爲了所有人的前途,尤其是爲了自己的前途,毛總工當然會竭盡所能,可是……電話局離着電視臺的距離可不近,毛總工鞭長莫及,完成了電視臺內部線路的拉線之後他現在沒有其它能做的事情,只能等待葛副局長安排的技工完成新設備的啓動檢測和併線運行。
“毛總工,監測到同時撥打的電話數量已經超過了兩千,線路出現擁堵情況。”一位工程師大聲的彙報。
“立刻將電視臺的線路接進去開始運行。”毛總工立刻下令,隨即再次拿起電話撥打了出去。
他也知道就算將電視臺的這點線路加進去,對於現狀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能夠稍微緩解一下面臨的情況、多爭取一點時間那也是好的。
最主要的還是要看電話局那裡的進展。
“毛總工,剛纔老李打電話過來我就說了,小夥子們已經在做了,還沒做好我能有什麼辦法。唵?我又不是搞技術出身,我也只能催他們一下嘛。毛總工啊,你就不要再打過來了嘛,他們做好了自然會打電話通知你的。”
“你說什麼?唵?我負全責?我負什麼全責?我沒有安排人手去做事情嗎?他們工作拖沓關我什麼事情。唵?”
“好啊,毛總工你要上會那就上會好了,不像話!”
葛副局長怒衝衝的掛斷了電話。
……
電話局那裡的新設備只能繼續耐心的等待,但是觀衆們的電話可是不會繼續等待的。
“毛總工,線路再次發生擁堵。”工程師那次發出警報。
“把現有設備的所有餘量打開一半。”毛總工摔下電話。大聲發出命令。
“這……”工程師有點猶豫,設備餘量在一般情況下是很少會用到的,一旦使用,出了事情就沒有更多的緩衝餘地了。
毛總工撓了撓頭,氣道:“你先去做吧,不是還留了一半嗎,不要緊,d國設備還是很牢靠的。我c,要不是那個姓葛的故意慢吞吞的不做事情,哪會搞到現在這樣的地步。今晚真要出了事情我非得告他不可!”
……
9點40分,電話局的設備還是沒有準備好,但是更大數量的電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進來,電視臺這裡佈置的現有設備開始承受極大的壓力。
這個時候,觀衆們要想打通這些熱線電話已經變得非常困難。
“毛總工,兩件事情。”
“有一波電話通過軍用線路向我們撥打過來,是否需要提供優先權限?
“第二,瞬時通話量已經超過了兩千五百的限額,正在向着三千的極限值邁進。”
工程師大聲的彙報着情況。
毛總工後背上的冷汗直冒,但是表面上依然維持着鎮定。
“軍用線路當然優先。這個你不用問就應該知道。對了,李局長呢?現在他在哪裡?叫他再去催一下姓葛的。”
“李局長剛纔跟局裡打完電話就不見了,現在不知道在哪裡。”
“我c#$%*!”毛總工滿臉漲得通紅,嘴裡難得的大肆發泄起來。
一看情況有點不妙。這位李局長當然就藉機“走開”了,那麼事後問起他當然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當領導的嘛,怎麼會關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具體的事情技術上的事情不是有毛總工和工程師們在的嘛。
“怎麼辦,毛總工?”工程師催問了一句。
“把現有設備的所有餘量都給我打開用上!”毛總工一把扯開襯衣上的扣子,大聲的下着命令。
“毛總工,這不行啊。餘量用足之後一旦再次超載,設備將會立刻崩潰的。”工程師提醒着毛總工。
“就按我說的去做,出了事情我擔着!快去!”毛總工用力在桌子上重重一擊,怒氣勃發,厲聲喝道。
這一次,他真的是豁出去了。
按照現有設備的餘量計算,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最多還能堅持十幾分鍾,萬般無奈之下毛總工也只能賭這一把了。
9點42分,九號選手聶曉霜已經完成了她的演唱,正在聆聽朱老師對她的點評。
電話局那裡的設備依然沒有併線運行。
機房裡的設備開始不時的亮起紅燈,提醒着電話局來的這些技術人員,設備已經揹負了沉重的壓力。
9點45分,十號選手諸學文已經登上了舞臺,開始了他的演唱。
機房裡的電話仍然保持着安靜,設備上紅燈亮起的頻率正在逐漸加快。
毛總工來回踱着步,但是他的視線一直死死地盯在電話機上面,渾身汗如雨下。
9點50分,十號選手諸學文演唱完畢,向評委發出質疑,引起全場譁然。
機房裡的電話死寂一樣依然沉默着,設備上紅燈大亮,過載報警的聲音尖利的嘶叫起來,整套設備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毛總工早已停止了移動。木然的坐在椅子上,雙手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扎進了肉裡。
9點51分,機房裡的電話在警報聲中乍然響起。
……
申城北面。江畔,海軍申城基地住宿區域。
一套兩層的別墅式小樓靜靜地矗立在住宿區最安靜的那個角落,書房裡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一位正在看書的老者拿起了電話。
“嗯,知道了。”過了一會兒。老者放下了電話,起身走了出去。
二樓最東面的一個房間裡隱約傳來電視的聲音,老者緩步走到房間前面,突然擡腳猛地就是一踹,房門立刻洞開。
“老爺子,有什麼事兒您直接進來說不就行了嗎?好好的幹嘛踹我房門啊?明天又得找人來修。對了,您的腳沒事兒吧?”一個聲音在房門來回晃盪的響動中懶洋洋的說道,語氣裡一點都沒有驚詫於房門被這樣的暴烈手段踹開。
老者中等身材偏瘦,看上去慈眉善目,除了一雙眼睛偶爾精光四射。渾身上下一點都沒有暴戾之氣,很難想象剛纔那一腳就是這位老者踹出去的。
慢慢的走進房間,老者面無表情,輕聲問道。
“剛纔,具體來說是二十分鐘之前,你讓通訊連全連幫你做了一件事情,一件私事,有沒有?”
“哦,您說這件事情啊,我正準備看完電視就跟您彙報呢。您一定會同意我這麼做的。”一個介乎青年跟中年之間的男子從木沙發上站了起來,輕笑着說道。
這一位當然便是葉梓的高中老師沈思翰,那位老者就是沈思翰的父親沈司令了。
剛纔,沈司令接到電話彙報。說是沈思翰請求基地通訊連幫忙做一點私事,不知道這件事情沈司令是否知曉?這只是按例彙報一聲,畢竟通訊連事關緊要,由不得半點大意。
沈司令這便是當面問罪來了。
這樣的事情在沈司令家裡是不被允許的,沈思翰之前也從來沒有像其他公子那樣隨意“借用”父輩職權的先例,所以沈司令打算給他一個機會。聽一聽他的理由再做決定。
“講。”沈司令極其短促的發出命令。
“老爺子,您先坐下,聽我慢慢兒跟您說。”沈思翰想要走過去攙扶老父親坐到沙發上來,沈司令右手一擡制止了他。
“講!”沈司令的語氣更強烈了一點。
“好吧好吧,我跟您說。事情呢是這樣的,我不是有一個學生嗎,就是您知道的那個……”
沈思翰當然是在給葉梓幫忙。
一開始他並沒有更多考慮這些,在他看來葉梓獲得這項評選的第一名不說手拿把攥吧,也是極有把握的。但是看了一半沈思翰就發現不對了,葉梓的演唱得分雖然是最高的,但是電話投票的數目始終比不上前面的幾位。
這可不行!
沈思翰當然不可能看着葉梓輸掉這場賽事,於是他第一次爲了一件自己的私事動用了父親這裡的資源。電話投票這種事情放在別人那裡是很難的一件事情,但是用上基地通訊連那就是殺雞用牛刀了。任何時候軍用線路肯定是要保證優先級別的,以通訊連全連人手來爲葉梓投票支持,最後勝出的機率那肯定就會增加許多。
沈思翰並不擔心自己的行爲不被老父親理解,像沈司令這樣的老輩人可是最講究知恩圖報的。
“老爺子,您說我能眼看着以前的學生、現在的老師輸給別人嗎?如果小葉子的演唱分數不夠那倒也算了,唱不過人家嘛那就沒什麼好多說的,但是輸在電話投票上面,這我可忍不了。這個臭小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一定能幫他一把,比賽之前卻提都不提,不過他就是不提我也不能讓他輸了啊。”
“老爺子,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沈司令的臉色果然如同沈思翰預料的那樣緩和了下來。
“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涌泉以報,更何況你受的可不是滴水之恩,這件事就這樣吧。不過……下不爲例。”
“是,老爺子,您就放心吧。您看我以前可曾讓您操過心啊?”沈思翰嬉皮笑臉的答道。
“哼,那就這樣。”沈司令問清事情緣由便準備轉身離去,不過隨即他又止住了腳步:“那……現在這個孩子的成績怎麼樣了?到第一了嗎?”
沈思翰撓了撓頭:“前面欠的太多,現在還在第三。”
“嗯?”沈司令心中大不樂意:“不像話!沈思翰我現在命令你,用上了通訊連就必須給我拿下這個第一名,拿不下我唯你是問!”
“報告首長,一定完成任務!”沈思翰像模像樣的打了個立正,大聲回答到。
“很好,繼續去做吧。”沈司令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絲罕見的笑意:“找個時間把人家請到家裡來,我們也應該好好謝謝人家。”
“是!”沈思翰依然保持着軍姿。
“嗯,有可能的話……請他把那份東西簡化一下,我們部隊裡一樣可以用得上的,不過,不要勉強人家。”沈司令真正的目的是在葉梓交給沈思翰的那份心得上面。
“報告司令,這件事情我就能做,只需要徵求他的同意就行,這件事情我保證完成任務。”沈思翰大聲說道。
“好,那就交給你了,沈思翰,完成了這件事情我親自給你記功。”
說着,沈司令鄭重的看了兒子一眼,右手一擡直指眉梢,送出一記正式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