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宅邸燈火通明,所有人都揪着心,等待着醫生的宣判。儘管許青鳥信誓旦旦地說嚴礪不會死,但她畢竟不是醫生,其他人並不相信她的話。
龍浩一和龍茜也趕過來,對着豐醫生一頓逼迫,要他必須救人。眼見着豐醫生篤定地說沒有辦法了,龍浩一怒氣騰騰,要讓害了自己義子的人償命!龍茜亦是氣衝腦際,問豐醫生到底是誰害了礪哥。見豐醫生望向病房中消瘦的人影,龍茜忽地一頓。
許青鳥緊緊握着礪哥的手,置於自己脣邊,一行清淚滑過臉龐。她不停地低喃:“嚴礪,嚴礪......你要撐住......”尹麗娘耗費靈力,爲礪哥祛毒,司徒高穎、竇月、衛子更是在周圍形成了一道堅實的保護屏障。
龍茜心中不解,青鳥何時同礪哥有了這麼深的交情,礪哥又如何能讓紅鬼簿衆大將悉數出動守護?看青鳥的神情,滿滿的柔情愛意,她深愛的人不是紅鬼簿的鬼王麼?怎麼會對礪哥露出這種愛意?
龍浩一拔出手槍,指向許青鳥。
“爸,不要!”龍茜連忙擋在前面。
“茜茜,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龍浩一道,“但是,敢動我們龍家的人,殺無赦!”
“還沒問清楚情況,你殺個頭!”龍茜傲然昂頭,跟父親槓了起來。
這時,許青鳥緩緩轉身,輕道:“你們都出去。”
尹麗娘已經將寒毒清除,現在到了爲嚴礪渡靈力的時候了。房中醫生護士衆多,還有龍茜父女以及龍浩一的衆多保鏢,自然是不行的。
護士們詫異地望了望她:“許小姐,你讓我們出去?”按理說,病人彌留之際。家屬留在房內和病人話別是應該的,可這位許小姐並非礪少爺的家人,要讓她們出去。也該是龍先生、龍小姐或是孟老來說纔對。
“不,不是你們。”許青鳥擡起頭,冰冷地命令道,“這裡所有人,全都出去!”
許青鳥目光冰冷,卻堅定非常,讓房中的人都怔了一怔。龍浩一乃是龍家主子,黑道霸主,此時看到這樣的許青鳥。也是一震。這世上,除了阿礪和茜茜,還沒有人敢用這樣平靜的目光與他對視。
龍茜見父親渾身溢出暴戾的氣息,立刻道:“爸,我們出去。我相信青鳥,她一定是在想辦法救礪哥!”
許青鳥感激地望向龍茜,扯動了一下嘴角,卻沒有力氣綻開一絲笑容:“龍茜,我會盡我所能。”
“茜茜,你讓開。我不會讓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攥住阿礪的命!”
.ttka n.CΟ “爸!”
“龍先生,”許青鳥直視龍浩一的眼睛,道。“請恕晚輩斗膽問一問,若是你重傷垂危,龍芙依醫生會怎麼做?”
龍浩一聽到妹妹的名字,心下一頓。
“縱然你們之間有那麼多的是是非非,那麼多的恩怨糾葛,但若你重傷垂危,她會是最擔心最焦急,也會是那個哪怕到了最後一秒也要救你的人。”許青鳥道,“我對嚴礪。更是如此。只要他能活在世間,以我的命相抵。也無妨。”
龍茜被青鳥的話深深震撼,她忽然有種大膽的設想。或許礪哥同鬼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是,青鳥不該提及姑姑,那是父親的大忌!若是父親被激怒,她就很難攔住了。當然,她是不怕的,大不了跟父親打一場!
不料,龍浩一併未發怒,反倒昂首大笑起來,那股子傲絕天下的味道讓人不禁心驚膽戰。許青鳥挑了挑眉,龍茜果然像極了她的父親。
“許青鳥,我終於知道茜茜爲何獨獨拿你當朋友了!”龍浩一斂去笑容,霸氣地道,“我是不知你有什麼法子,但是我警告你,若你不能救活阿礪,我的槍裡,依然會給你留一顆子彈!”
“多謝。”許青鳥冷道。
有了龍浩一和龍茜的准許,房間裡的醫生和護士迅速撤離,只剩下許青鳥一人留守在牀前。尹麗娘告知她渡靈力的方法後,便協同司徒等鬼執去房外守衛,以防魅姜趁虛而入。
許青鳥輕輕摩挲嚴礪冰冷的臉,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樑、他的脣深深地印刻在靈魂深處。從前,總是他摩挲着她的眉眼,爲她渡入救命的靈力。轉眼間,他魂飛魄散,她失魂痛苦;轉眼間,他半魂歸來,卻不記得彼此的心絃。她也曾疑惑旁徨,若如今的嚴礪只是半魂,他不是鬼王,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記憶,更不愛她,那麼她還該不該愛他。
可是愛情呵,沒有該不該,只要那輕敲心扉的鈴音一響,便就此沉淪。當她在冰冷的京河水底看到他向她伸出手的一剎那,一切猶疑便不復存在了。
室內燈光熄滅,被褥掀起,許青鳥將他身上的衣物除去,接着,將自己的白色禮裙脫下。輕盈的月光透過窗紗,映在她嫩白嬌美的身軀上,顯出晶瑩的光澤。
“嚴礪,嚴礪......你一定要醒來,一定......”許青鳥躺在他身旁,輕輕喚着他的名,熾熱的脣傾覆上他的。冰冷與火熱碰撞的一瞬間,鬼露發出耀眼的光,一股是赤紅色的血焰之光,一股是冰藍色的冰焰之光,兩股光一齊沿着脣脣相接的地方,竄入嚴礪口中。
嚴礪的軀體半邊發燙,半邊寒,不停地顫抖。許青鳥俯身而下,緊緊地抱住他,希望肌膚相貼的溫度可以暫時安撫他傷痛的靈魂。
突然,許青鳥痛苦地捂住胸口,靈力渡不過去!紅藍交纏的靈力光芒困竟被反推回來,瞬間竄入她的心臟,讓她疼得臉色慘白。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過去嚴礪給她輸送靈力,都是通過軀體接觸的方式,若是大量輸送,就要魂魄交融。可現在,她的靈魂已經完全依附於這具身體,嚴礪也不再是鬼王,而是真正的人類。
沒時間了,沒時間了,她到底該怎麼辦?
月光隱沒在濃重的黑雲之中,連星星也都藏匿起來,不見蹤影。整個房間,徹底淪入黑暗。
在這漆黑的空間裡,中央的某一處,突然出現一個白色的光點。那光點越聚越多,鋪成一條純白的長練。
白練當空舞,靈心化骨飛。
白練將牀上肌膚相貼的兩人自上而下重重纏繞,似要將他們顫成一具共體木乃伊,永不分離。許青鳥心下一驚,這白練好生熟悉,它勒得極緊,皮膚像是凝成了一團,緊繃而疼痛。疼痛她不怕,她擔心的是嚴礪。
“季界,你要做什麼?!”許青鳥忍着疼痛高喊道。
果然,白練盡頭,顯現出一個黑色的影子。黑無常季界手持白練,面容不復往日的嬉笑,而是肅殺如秋風:“我在用‘引靈之術’,要救他,就忍着!”
“引靈之術”?莫非,就是上回打開解封能力時,季界所用的法術?當初,季界釋放了殘存在她體內的鬼王靈力,才使得她擁有了解封血魂砂的能力,讓紅鬼簿的冤魂得以及時解封。若能再釋放一次鬼王靈力,是不是就可以讓這些靈力自動回到嚴礪體內,不再被排斥?
季界是嚴礪的好友,有他護持,一定事半功倍!
許青鳥聽從季界的指揮,閉上眼睛,緊緊抱住嚴礪,將蒼白的臉貼附在他頸邊。白練越勒越緊,許青鳥感到四肢快要被勒斷了,一滴一滴鮮血沿着勒痕流出,順着白練,涌到嚴礪身上,迅速化入他的皮膚。
身體已經痛到麻木,可意識卻非常清醒。許青鳥又看到了那道冰藍色的光,像一盞柔燈,指引她前行。她不由自主地朝那裡前行,走得越近,越覺得暖意盎然。再一次,她看清了那冰藍色的光影,不是燈,而是一個人影。
他長身玉立,黑色長髮束在腦後,身着一襲銀絲鎧甲,腰間一把佩劍。他溫柔地微笑,笑容像春日的朝陽,世間的一切在這笑容面前,便黯然失色。
雙眸酸楚,許青鳥捂着疼痛不堪的心口,綻放出一個微笑:“陵,你終於回來了......”
“我,一直在你的身邊。”他微笑着說。
“陵......”
等等!許青鳥驟然驚醒,這是嚴礪,是嚴礪沒錯,爲何她會不受控制地脫口喊他“陵”?!
他微微一笑,身軀化作一縷冰藍色的光,忽而向遠處奔襲。
“陵,別走!別再丟下我一個人!別走!”
許青鳥不停地呼喊,不停地奔跑,心口疼得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成了碎片,再也拼湊不齊。
白練飛舞,光照魂間。
許青鳥猛然被一條白練牢牢束住,拉向了相反的方向,無論如何揮舞雙臂,都在無法抓住那個消逝的影子。
“許青鳥,從此你將失去解封血魂砂的能力。”季界道,“但是,只有這個辦法可以救他。你願意嗎?”
是麼......原來,只需要這麼簡單麼?解封血魂砂的能力算什麼,跟他的性命相比,一切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許青鳥不再掙扎,而是安靜祥和地望着遠處消逝的影子,微笑着流下了幸福的淚:“沒有什麼願不願意,只要能救他,就是‘必須’!”()
ps:破300章大關啦,撒花!!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