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穿過昏沉的大腦,讓許青鳥稍稍清醒了些。她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發現這裡是一個黑暗的石洞通道,通道的盡頭,有一堵巨大的牆,牆上三個黑色石門,每個石門上有一個骷髏形狀的把手。
這是到了地府了嗎?許青鳥狐疑地望着周圍的一切,太過真實,不像是夢境。看着那石門,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席捲全身,讓她渾身止不住顫慄。身體像是在用這種方式警告她:回去,別開門,有危險!
有危險又如何?許青鳥在心中告訴自己,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懦弱無能的女人了,她要做一個無所畏懼的強者!
許青鳥緩緩走近石門,挨個兒打量一番,發現這三個石門看起來沒有什麼差別,便決定先開中間那扇。她有些緊張地伸出手,握住骷髏把手,原以爲這把手會突然動起來,不過還好,骷髏沒有什麼異動。她深吸一口氣,將骷髏把手猛地向外一拽。
“哈哈哈哈!好新鮮的味道呀!”
“美味!美味!”
“好幾百年沒有這樣的味道啦!哈哈!”
門裡突然竄出一羣惡鬼,纏在許青鳥身上,猛地一咬。
好疼!許青鳥用力揮動手臂,想把那些惡鬼甩掉,可是他們太多,太兇狠,像是餓了幾百年的野獸。
“魂,苦,榮,鬥,戮!”許青鳥揮動紅光,把惡鬼一鞭子抽散!
“呀!這什麼東西!”被抽痛的惡鬼驚叫着。
“滾,都給我滾開!”
許青鳥見惡鬼們對紅光有畏懼,便立刻用紅光織成一個保護網。惡鬼們衝擊紅網,卻怎麼也無法突破,便開始瘋狂地撕咬。
再這樣下去,恐怕耗盡了異能也無法將惡鬼全數趕走。不如......不如先進入石門再說!許青鳥一邊用紅網防禦,一邊往後退,在腳步踏入石門的一瞬間,她迅速將紅網幻化成巨鞭,把惡鬼們瞬間打散。
趁現在!許青鳥立刻把石門關上,背靠在石門後,聽着外面的動靜,還好還好,惡鬼們無法衝破石門的,只能在外面乾嚎。她鬆了一口氣,卻無法完全放心,石門後面依然是一個黑色石洞通道,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四處觀察,生怕遇到惡鬼或者其他什麼機關。
忽而眼前一亮,許青鳥終於離開可怕的黑色通道,來到了一處岩石平臺。然而,平臺盡頭再度出現三座石門,與方纔的石門同樣的造型。她左右審視,除了石門之外,此處再無其他出口。
“魂,苦,榮,鬥,戮!”許青鳥決意打開最右邊的石門,便提前運起手心的靈力,隨時應戰。
左手拉住骷髏門把,往外一拽!奇怪,沒有任何鬼魅跑出來,門裡面的黑色石洞通道空無一物,好像很安全。
突然,通道中涌出一股酸臭的黑氣,鬼露一燙,發出警報。莫非這黑氣有毒?就像電視劇裡出現的瘴氣一般?許青鳥緊握鬼露,右手捂住口鼻,可還是吸入了一部分,感覺眼前一片迷濛,石門有了重影,好像變成了六扇門。
許青鳥正準備返回方纔的通道躲避,卻發現後面的通道中也有毒氣蔓延。退無可退之下,許青鳥心一橫,屏住呼吸,一頭衝進了石門中,拼命地往前跑。越跑毒氣越多,頭越暈,可她已經停不下來,只能不停地跑。
終於,她來到了毒氣匯聚之地,一個小小的骷髏火爐正沸騰燃燒,滾滾黑煙從中洶涌而出。許青鳥一腳將火爐踢翻,毒氣便漸漸消散了。許青鳥氣力全無,頹然趴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許青鳥?”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耳邊呼喚,“你怎麼會來這裡?你還沒死,別睡了,不能再睡下去......業森哥,怎麼辦呀?”
“她中了鬼牙毒氣......”男子輕道,“快把城隍先生給你的避毒丹拿出來,給她服下。”
“你是說,城隍先生讓我來打掃迷宮時,交給我的那顆丹藥?”
“不錯,快!再晚一點,別說許青鳥會永遠沉睡下去,若是被執勤鬼差發現她闖入,肯定要處以裂刑!”
“好好......”
許青鳥感覺嘴巴被人硬生生掰開,塞入一顆苦澀的豆子,那豆子很快融化成苦汁流入食道。
“美雲,咱們快走,鬼差要來了。”
“可是......”
許青鳥聽到一陣急促的喘息聲,掙扎着醒過來,身邊一個人影也無,只有一個火爐被踢得東倒西歪,裡面流出黑色的汁水,汁水中摻雜着青蛙的斷腿、蠍子的尾巴、蛇頭還有人類的指骨。她連忙捂住口鼻,險些嘔吐出來。
方纔她似乎聽到了陸業森和林美雲的聲音,莫非他們還未投胎,而是留在了地府?糟了,陸業森方纔說,鬼差快要來了,她得快些離開這裡!
可是,她該從哪裡走?若是方纔清醒一些,向林美雲問一問路該有多好。面前有三條石洞通道,方纔迷濛之間,感覺林美雲他們的影子似乎從左邊掠過。好,從左邊那條通道試一試,就算不能到十六層地獄,最起碼先找到林美雲,讓她幫忙帶路。
林美雲的丹藥十分有效,許青鳥的暈眩感已經完全消失了,甚至比中毒前還要清醒。
然而,許青鳥吃驚地發現,通道的盡頭,並沒有林美雲的影子,而是又出現了三扇石門。
“呼......”許青鳥無奈地撫了撫滿是汗珠的額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中間的門是惡鬼,右邊的門是毒氣,不知左邊的門裡會是什麼可怕的東西,萬一比惡鬼和毒氣還要難對付,可如何是好?稍稍比較一下,惡鬼比毒氣要容易對付一些,這回索性不去嘗試左邊和右邊的石門,直接做好對付惡鬼的準備。
她運起靈力,伸出左手,握住中間石門的骷髏把手,猛地一拽,接着揮出紅光準備鞭笞惡鬼。突然,她猛地收回了紅光,驚愕地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素雅的漢服,烏黑亮麗的長髮簡單地束在身後,蒼白的面頰瘦削堪憐,雙眸宛若上等琉璃。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脣紅齒白,膚若凝脂。她手中輕拈一根長笛,笑望青鳥,緩緩吹出美妙的樂曲。
笛聲清脆婉轉,一時如林中黃鸝之鳴,一時如海中豚魚遊蕩,一時如山澗清泉流淌,一時又如空谷幽蘭盛開......
許青鳥感覺這名女子十分面熟,演奏的笛曲好似在何處聽過。不知爲何,自己竟不知不覺間哼出了笛曲所配的歌詞兒來:“風悠揚兮,桃之夭夭。倩汝靈兮,雪舞霏霏。執子之手,與子同袍......”
越唱,越覺得心痛,許青鳥眼前閃過女子在雪中飛舞的模樣,那麼美,那麼傷。許青鳥知道,她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人或許永遠不會回來,或許明天就會回來的人......
許青鳥心口疼痛難忍,支撐不住,跪在地上,心裡不停地說:“別唱了,別唱了,求求你,別唱了......”許青鳥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幻覺,眼前的女子比那些咬噬人肉的鬼魅還要可怕,她會製造幻境,啃噬人心,由內而外,毀掉一個人!
手背一涼,一滴清淚滴落,許青鳥驚愕地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爲什麼,爲什麼要哭?不,她下過決心,絕不再哭泣!不管是什麼困境,她都要衝出來!
許青鳥忍住心痛的感覺,運起手心的靈力。
“陵......陵......”那女子放下長笛,俯首掩面低泣,“我恨你......我恨......我恨不了你......”
她的話,她的話好熟悉,彷彿穿透了靈魂中最隱秘的角落,讓許青鳥渾身一顫:“你......你究竟是誰?”
那女子滿臉淚水,側過頭來,幽幽地低聲道:“你不記得了嗎?我,就是你。”
許青鳥驚愕不已:“你,就是我?”
那女子緩緩靠近,許青鳥倒吸一口冷氣,不可思議地發現,那女子真的和她長得很像,一樣蒼白瘦削的面龐,一樣大大的眼睛,一樣粉白的脣色......
“那我......我又是誰?”
“兩世悲苦,沉沒淚海,不如洗盡鉛華,留在這無憂無痛之處。你我,永生永世,不再分離......”那女子伸出手,擁抱青鳥,緩緩地說,“我懂你的痛,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許青鳥感到心安,這樣的擁抱,彷彿隔了千年,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真好......
石門緩緩合上,四周一片寂靜,無喜無悲,無憂無痛,沒有媽媽,沒有弟弟,沒有蘇藝瑾,沒有陸新,沒有陸功成,沒有張啓江,沒有嚴礪......沒有愛的人,也沒有恨的人,不必費盡心機去復仇,也不必爲了守護家人而傷痕累累。
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吧,這樣很好,很幸福,真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