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就徹底暗了下來,但各種顏色的路燈馬上就亮了起來,反倒讓氣氛變得更好了。
主舞臺的音量降了下來,三個舞臺上都開始有人上去表演。因爲都是江海各所高校所選送的節目,大學生們往往會去支持自己學校的節目,而那些與己無關純粹來看熱鬧的年輕人的選擇則更能真正表現出一個節目的真正水平和受歡迎的程度。
絕大多數受到好評的節目都是搖滾樂,在這種紛亂而又喧譁的環境中,也只有充滿激情和狂野的搖滾樂能夠真正引發人們的共鳴,再好的民謠在這種環境下都是白瞎。
大家在這個時候都是寬容的,許多樂隊的歌曲完全說不上好聽,但也能獲得一陣陣的掌聲,不過在真正的音樂人耳中,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沒什麼好苗子啊。”主舞臺下的貴賓席上,江海福山唱片公司的音樂總監韋崢搖了搖頭,他把貴賓纔有的節目單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尋思着是不是應該提前退場了。
“來都來了。”稻田音樂的李海荃對他說道。“你就算是現在走,把車從停車場開出來也要一個小時,倒不如碰碰運氣。活動要到十一點才結束,按照這個時間,還有幾十首歌沒出場呢。”
韋崢於是又坐了下來,但臺上正在表演的民謠實在是沒有辦法讓他入耳,他在座位上東張西望,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急忙拍了拍身邊的李海荃:“你看那是誰?”
江海的唱片公司遠遠比不上燕京和五羊,能拿得出手的唱片公司高層相互之間多半都認識,大家相互之間也都沒什麼惡意競爭的想法,反而相互之間都經常幫幫忙。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燕京和五羊的競爭對手太過於強大,如果他們幾家之間還相互拆臺,那可真是自尋死路了。
他們看到的人正是瓊華唱片的古柯,他也有收攬一些新生力量的想法,不過在下午走臺的時候已經見過大部分的歌手和組合,知道挖掘到金礦的可能性很小,轉了一圈之後,乾脆還是回來找夢樂團的成員溝通感情了。
他自己是唱作人出身,對於創作一首好歌的難度比一般人有着更深刻的認識,肖樂拿出來的兩首歌不算是傳唱度很高的流行歌,有點過於高亢了。但歌曲很有特色,歌詞也很能激發起年輕人的認同感,算是有着不錯的商業價值。而他聽過鄧瑜珊偶然哼唱的那首《彩虹》之後,對於肖樂的創作能力有了更多的期待,江海大學能夠讓他丟開自己公司的事情來陪着夢樂團練了整整一個禮拜,學校的面子是一個方面,拉攏夢樂團的想法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但他還沒有走到後臺,突然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
“古老弟,幹什麼呢?”
叫住他的正是韋崢和李海荃。
內地唱片業正處於上升期,但也正是因爲如此,可以說是百廢待興,尤其是缺乏合格的幕後人員,三家公司之間經常互通有無,三人算是老朋友了,於是站在原地聊了起來。
對於華語樂壇未來的前景他們都有不同的認識,三家公司的側重點也各有不同,說起來,倒是福山唱片在運作樂隊上經驗最多。韋崢於是對自己看到的幾個有些印象的樂隊發表了一些看法,三人聊了一會兒,韋崢終於轉到了正題
上。
“剛纔怎麼沒看到你?古老弟找到什麼好苗子了?”
“也不算。”古柯笑了笑。他倒不是不怕被人搶先一步,肖樂和鄧瑜珊都是知恩圖報的人,如果他們有出唱片的想法,唯一的選擇應該會是瓊華唱片。
這樣模棱兩可的說法讓對面的兩人反倒感興趣了起來。
“我被江海大學藝術團請去幫他們編排了兩首歌,所以我應該算是音樂節的參賽者。”
“能讓古老弟出手,應該是不錯的歌了?”李海荃試探道。
“我就不自賣自誇了,看時間也差不多快登場了,兩位就拭目以待吧。”古柯笑了笑說道。“我去看看他們準備好沒有,失陪了。”
韋崢和李海荃於是又坐回貴賓席上,這時候臺上又是一首民謠,但大家都有些審美疲勞了,貴賓席上大多數人都在三三兩兩地閒聊着,後面站着的觀衆反倒還有不少支持的。
“這個古柯也不知道在賣什麼關子,連個名字也不說。”韋崢說道。
“他不是說了,江海大學的節目。”李海荃說道,他低頭藉着昏暗的燈光翻看節目單,但實在是太黑,有些看不清楚。
“兩位是說江海大學的歌?”前排有人問道。“那我知道,應該是《追夢赤子心》和《如果還有明天》。”
韋崢看到對方是一位美女,馬上就熱情地攀談起來,不過聊了幾句之後,他發現對方不是那種跟着什麼大人物來的花瓶,而是本次音樂節的冠名單位安瀾花卉的掌舵人,言語便慎重了起來。
“左小姐聽過這兩首歌了?”韋崢問道。
左安安笑着點了點頭。“聽過之前的版本,不過爲了參加這次的音樂節做了很大的改動,具體改成什麼樣子我就不清楚了。”
“之前的版本?”李海荃敏銳地發現了其中隱藏的信息。“左小姐和這首歌的演唱者很熟嗎?”
“樂隊主唱是我的合夥人,貝斯手是我們安瀾花卉今年第一波廣告的女主角。”左安安隨手把一張宣傳單遞給他,黑暗中看不清楚,不過李海荃想起之前看過的遍佈會場周圍的廣告,那上面的主角是個很有特點的漂亮女孩。
韋崢也接過宣傳單看了看,華夏樂隊中的女性成員並不多,韋崢不由得想到,像她這樣的外形,如果有不錯的作品,包裝一下,應該會有不錯的銷路。
三人低聲地聊着,臺上的民謠歌曲終於結束了,燈光突然全部暗了,隨後主持人走了出來。
“讓我們歡迎,來自江海大學的——夢-樂-團!”
人羣后方爆發了一陣激烈的歡呼聲和掌聲,那是來自江海大學的學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聽過新年晚會上的表演,但那時候沒有準備沒錄下來,於是許多人把隨身帶來的錄音機打開了。
“安靜!安靜!他們的歌可好聽啦!”有人自發地大聲說道。
韋崢和李海荃的好奇心徹底被勾了起來,但舞臺上遲遲沒有動靜,人們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開始忍不住喧囂起來。
“怎麼還不開始?”“人呢?”“到底演不演嘛!”
但坐在貴賓席上的人卻能看到臺上的動靜,一排一排的椅子和樂器正被搬到舞臺上,韋崢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這是……這還真
的是個樂團啊!”
大提琴悠揚雄渾的聲音打破了臺上的寂靜,一盞射燈照在大提琴手的身上,他穿着黑色的禮服,和這個舞臺有些格格不入。
臺下的人們藉着燈光隱隱約約地看到了臺上其他位置影影綽綽的樂隊,一陣驚訝地聲音,隨後,好奇心讓場下第一次安靜了下來。
黑管很快加入了進來,隨後是小提琴、中提琴、鋼琴和長笛,射燈也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但舞臺正中一直暗着,只能看到幾個影子。
這個今天晚上前所未有的豪華組合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悲涼而又令人心潮澎湃的樂曲讓所有都以爲這會是一首抒情歌曲,甚至有人猜想這會不會是一首歌劇的選段。
但一分多鐘的前奏之後,電吉他狂放的聲音突然撕破了古典音樂中的寧靜,隨後是激烈而又動感的鼓點和鍵盤的電聲,所有燈光在那一刻全部開啓,身穿各色緊身皮衣的夢樂團成員終於顯露了出來。
最吸引眼球的還是樂團中的兩位女樂手,熱情如火的鄧瑜珊,溫潤如水的楊千帆。
“這……這也太……”韋崢驚訝地說道。
這應該不是古柯的手筆,他擅長的流行樂,韋崢怎麼也想不到,江海大學爲了這場音樂會請來了江海音樂學院的教授,正是他們的參與讓這首歌變得如此與衆不同。
肖樂開始放聲歌唱,勵志的歌詞馬上征服了所有年輕人,而韋崢和李海荃雖然對他唱腔中的瑕疵敬謝不敏,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配樂,這樣的歌詞,加上這樣激情燃燒而又有些原始的唱法,確實讓這首歌具備了一種與衆不同的特質,甚至可以說是流行樂與古典音樂結合的經典。
“太特麼牛逼了!”不少人驚訝地叫了起來。
而那些來自江海大學曾經聽過這首歌的人,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終於在副歌部分跟着肖樂唱了起來。
曲調和歌詞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變化,但沒有關係,這首歌本來就是需要用盡全身力量嘶吼出來的,進行了這些改動之後,歌曲中蘊含的力量更加強大,也更加振奮人心。
燈光開始隨着樂曲閃動起來,這是額外花費了一筆錢之後才得來的特權,而燈光師也沒有辜負肖樂的紅包,晃動的燈光讓這首歌變得更加激動人心。
另外兩個舞臺完全被觀衆拋棄,所有人都聚集在主舞臺這邊,跟着嘶吼了起來。
甚至比之前野子樂隊開場時的氣氛更加熱烈。
“我靠!”韋崢忍不住罵道。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聽過些什麼歌,對於他來說,今天晚上最有價值的就是這一刻。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種景象背後所隱藏的商業價值,今天晚上在場的幾千人就是潛在的買家,而他們會推動更多人。
他忍不住站了起來,匆匆往後臺跑去。
有人拉住了他。
“老韋!你可太不夠意思了!這又不是先到先得的事情!”李海荃大聲地說道。
“你們稻田音樂又不做樂隊!”韋崢掙扎着繼續往前跑。
李海荃緊緊跟在他身後:“誰說的!我們只是不做沒前途的樂隊!”
一曲結束,觀衆們的叫好聲像是用針在戳着他們的屁股,讓他們越發沒命地擠開人羣向後臺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