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

重生之撮合

上午的拍攝還算順利,到11點的時候已經可以結束。在樓下的餐廳吃過午餐後,崔子秋就偷空到公司后街的報亭買了一份當天的報紙,走到綠化帶供人休憩的石椅上坐下來,翻了好一陣子才找到娛樂版。

頭條刊登了一張極高像素的照片,上面的人扭成了一團,當中那人赫然就是沈翔躍,標題是那種漂亮的字體:大明星沈翔躍身陷扭打門。接着就是長篇敘述,說沈翔躍是GAY,向來只愛男人,昨晚在酒吧一怒爲藍顏,即使捨棄明星身份也在所不惜。

除此以外,還有人神秘兮兮地在文中說沈翔躍生性**,男性牀伴多如衣服,外表陽光爽朗,實際上是頹廢陰暗,甚至喜歡吸食白粉麻痹自己,還說他爲了爭風吃醋,曾蓄意策劃一場火災,暗害情敵!

看到這裡,崔子秋的心忽然揪了一下,一股寒氣立刻入侵體內,渾身涼撥涼撥的。他以爲昔日火場所發生的事情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所有的真相會埋藏得很深。現在突然在報刊上面看到這樣的話,竟覺得那天發生的事恍如隔世。

這個世間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崔子秋心中冷笑,就算他不想去追究,可冥冥之中自有公道。

並不是說崔子秋自己不想把那天的事查個水落石出,而是代替莫迪生活在世的這段時間,他過得還算舒服。果然還是古人說得有道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

崔子秋自問不是聖人,對於沈翔躍的謊言,他也曾經憤怒過,甚至想過要當面質問。不過他是警察,沒有確切的證據前,他不會輕舉妄動。

仰頭對着虛空笑了笑,崔子秋把注意力拉回到報紙上面。整篇報道寫得有板有眼,目擊者、沈翔躍當時的言辭什麼的都寫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提供了網絡上某段視頻的地址。

讀完這篇報道後,崔子秋不禁感嘆如今的記者比警察的嗅覺專業許多。筆桿子殺人不見血啊!更何況還有如此清晰的圖片作爲證據,沈翔躍這次是栽定了。

再次把這篇報道看了一遍後,崔子秋忽然想起自己在網絡上面的郵箱。記得在出院當天刑警隊長黃冬曾經打電話跟他說,給他的電子郵箱裡面發了份關於陳龍的詳細資料,讓他上班之前好好琢磨。

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所以把這件事也忘得一乾二淨了。他連忙把報紙折起來,四處張望尋找網吧。

恰好對面的就有一個,崔子秋連忙走過去,用身份證開了卡走到角落開了電腦。

他的電子郵箱內有好多的郵件,多數都是廣告,有兩三封是昔日曾經資助的孩子寄來的哀悼文,可能是知道崔子秋因公殉職了。想必他們也不會想到,崔子秋本人居然能夠親眼看到這些悼文。

把孩子們的悼文瀏覽一遍後,他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眨眨眼,定了定情緒後,崔子秋用鼠標翻到下頁,找到了名爲《子秋詳看》的郵件。這是他們同事之間的暗號,爲了保密起見,用網絡傳一些文檔資料從來都不會直接用標題,甚至裡面的內容都有特殊的代碼,只有他們內部的人員才知道如何去解碼。

崔子秋把郵件打開,乍一看全身亂碼,什麼繁體字、數字、表情符號滿篇都是,普通人是什麼都看不懂的。可是在崔子秋眼裡卻看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炎陽盟的少主潛伏在中國大陸,暗中指揮着東亞的黑暗交易。

能夠讓陳龍膽戰心驚的,恐怕只有炎陽盟的少主了……樓向晚,就是那少主?

可樓向晚一直都是那麼溫柔,又會做飯,還經常在媒體上露臉,他怎麼可能跟強悍兇殘、殺人不見血的炎陽盟扯上關係?更何況,炎陽盟還有龐大異常的黑暗交易,樓向晚如何去操作?

不經意間,昨夜樓向晚帶着寒意的低語在崔子秋耳邊響起。是啊,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那層皮囊裡面藏着什麼東西!當了五年的警察,什麼沒見過?表面的好好先生,其實揹負了幾條人命;看似羸弱無助的少年,居然用老鼠藥毒死了自己的雙親;懦弱的女子,因爲不堪丈夫的長期虐待,砍了睡夢中的丈夫十幾刀……

社會中,太多這樣的實例,就算樓向晚真的是炎陽盟的少主,又有什麼不可能的?這個世界,應證那句廣告語:一切皆有可能。

崔子秋有些茫然地離開了網吧,走回到剛剛的地方坐下,正在發呆之際,熟悉的手機鈴聲響了,崔子秋連忙掏出手機查看來電顯示。是樓向晚——

崔子秋眨眨眼,努力地穩定自己的情緒,接通了電話。

“莫迪,你現在去哪兒?LINA說你離開公司一個小時了。”樓向晚那溫和的聲音透過手機的聽筒傳了出來。

“我在公司后街的綠化帶坐着,公司裡面太悶了,出來透透氣。”崔子秋隨口找了個理由,又問道:“你忙完了嗎?我想見你。”

“你等等。”樓向晚很快就掛了電話。

崔子秋望着手機的屏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的心,徹底地亂了。

五分鐘後,一輛銀白色邁騰停在崔子秋前面。沒等他擡頭,樓向晚已經打開車門走了過來,緊接着,一件還帶有體溫的大衣落在了崔子秋的肩膀上,頭頂傳來了樓向晚一貫溫柔的語調:“這兒風大,你的感冒還沒有完全好,怎麼就選這兒坐着呢?你可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如果沒有昨晚的竊聽,沒有看到剛纔的電子郵件,崔子秋會非常感激,並奉送一個燦爛的笑容。可是此刻,他笑不出來,只是靜靜擡頭望着站在身前的人。

“怎麼了?”樓向晚一下子就發覺出崔子秋的不對勁,然後他看到崔子秋身旁的報紙:“你爲沈翔躍的事發愁嗎?這麼點小風浪有人會替他擋下來的。再說他忽悠了多少次了?爲他愁,不值得。”

“不是。”崔子秋把樓向晚的大衣緩緩地扯了下來,然後站直了身子,清澈純亮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比他稍微高半個頭的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炎陽盟的少主被捉,這則新聞會不會比沈翔躍的新聞更能引起轟動?”

聽到崔子秋的話,樓向晚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慌張,連眉毛也沒有動一動,漂亮的眸子裡依舊帶着柔和的光芒:“肯定會,前提是這則新聞能出街。”

“這麼輕易就承認?”樓向晚氣定神閒的模樣倒令崔子秋意外。

樓向晚笑着把落到石椅上的大衣拿起來,再一次披到崔子秋的身上:“我早知道瞞不了你多久。怎麼,敬愛的崔警官,你準備將我捉拿歸案嗎?”

“你——”崔子秋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一時竟然說不出任何話。樓向晚他知道!他居然知道莫迪體內的是崔子秋,不是莫迪!

樓向晚上前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肩膀:“這兒說話不方便,上車吧,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說。至於最後你要不要把我緝拿歸案,你自己決定。”

崔子秋不得不佩服他,到來這個地步居然還面不改色,冷靜得好像——好像崔子秋不會把他捉住送到警察局似的。

城郊國家森林公園

冬天的森林公園並沒有什麼看頭,到處是黃褐色的景象,只有枯黃的落葉隨着寒風起舞。樓向晚把車子停在森林公園裡那個佔地面積頗大的水庫旁,水庫上,有幾十個人正在拉網網魚。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崔子秋狐疑地四周張望,該不是樓向晚他想殺人滅口吧?真該先打電話報警的……

“你不是喜歡看網魚嗎?這座水庫的魚出名的又大又清甜,難得的是每年冬至前纔打一次。”樓向晚對着他輕輕一笑,又說道:“把衣服穿上吧,雖然陽光很燦爛,可是靠近水邊,還是很冷的。”

樓向晚他在搞什麼?居然一點兒也不把身份暴露的事情放在心上!崔子秋看着他又走回到車子旁,打開車尾箱後拿出了兩張摺疊的凳子,然後帶着可以媲美冬日豔陽的笑容走回來:“來,坐下吧,想不想喝點東西?”

“我不是來郊遊的!”崔子秋突然覺得很火大,將他遞過來的凳子狠狠地摜在地上:“說!你到底是什麼人?別溫溫吞吞的,是個男人就爽快一點!”

樓向晚不慌不忙地將凳子又撿了回來,擡起一雙明亮的眼眸看着子秋:“你不是知道了嗎?”

“你真的是炎陽盟的少主?”剎那間,崔子秋只覺得渾身發抖,混亂的思緒令他忘記了思考,只想緊緊地把眼前的人捉住。

樓向晚的目光轉爲心痛:“子秋,你怎麼了?”

“你甚至知道我是崔子秋!樓少爺,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平時在我身邊裝模作樣,故作溫柔,你想得到什麼?”子秋的眼睛瞪得很大,雙手握成拳,好像一隻發怒的豹子,隨時就要攻擊。

“我沒有裝模作樣,我只是傾盡所有想對我所愛的人好。”樓向晚緩緩地靠近,認真地看着子秋。

崔子秋卻是更加憤怒:“既然你有所愛的人,幹嘛還要對我那麼好?你是大情聖啊?還是想要把博愛的精神發揚廣大,傳承天下?”

看到子秋怒目圓睜的模樣,樓向晚禁不住又笑了:“子秋,你這話聽起來好像喝了幾壇江西陳醋。我愛的人,是你崔子秋。”

“我知道你愛的人是崔子秋——樓向晚!你開什麼玩笑!”陡然間,崔子秋叫了起來,臉頰卻變得通紅。

樓向晚他說什麼?他居然說他愛的人是崔子秋!怎麼可能!

“我從來不開玩笑。”樓向晚盯着他臉上那兩團紅雲,忍不住想要靠上前,突然一陣冷風讓他反射性地退後幾步!好險,差點就被崔子秋那凌厲的一腳踢到。

“我讓你胡說八道!”崔子秋恨自己不爭氣地臉紅,尤其是見到樓向晚臉上那一抹玩味的笑意後,更是覺得一股熱血衝上頭來,手腳立刻就動起來,他想要揍人!

樓向晚輕鬆地躲閃着,拳□加之際還能輕鬆說道:“子秋,雖然你是警察,不過你不是我的對手,停下來,最後傷的可是你自己。”

“哼!少囉嗦,今天我要把你捉到警察局去!”崔子秋的動作並沒有減緩的跡象,拳拳生風。

兩人在水庫邊的草地上鬧騰了好一會兒,樓向晚虛晃了一招,輕而易舉地捉住了崔子秋的手腕,然後使勁一拉,將他的手反按在他的身後:“子秋,住手。”

“放開我!”雙手被鉗制,崔子秋也沒辦法,剛想用腳,樓向晚已經整個人壓向他,將他毫不客氣地推倒在枯黃的草地上。緊接着不等崔子秋有所反應,立刻手腳並用地壓住他,居高臨下地挑了挑眉毛:“和平年代的警察怎麼可能是在槍林彈雨中走出來的人的對手?”

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崔子秋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不受控制一樣狂跳,身體所有的感覺都被挑起,敏感得接近恐怖。

“你快起來……”

“還打嗎?”樓向晚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紅得好像塗了胭脂般的臉蛋上。嗯,手感真不錯。

“不打了……又打不過……”崔子秋悶悶地回答。他向來實際,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沒什麼好逞強的。在剛纔的交手中,他看出樓向晚其實根本就沒有盡全力,而自己卻已經拼盡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