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吹綠東風又一年
一三一、吹綠東風又一年
侍郎,是唐代以後中央六部的副長官。到了明朝,六部在北京有一套衙門,在南京還有一套班子。這樣一來,每個部就有兩個尚書;就這還嫌不過癮,覺得無法滿足天下讀書人的野望,又把侍郎一劈爲二,分成左侍郎和右侍郎。
到了清朝,倒是隻有一個機構,不過和卻要滿漢分班,有一個漢尚書,一定就要有一個滿尚書;有兩個漢侍郎,一定還要有兩個滿侍郎。和大明相比,人員絲毫沒有減少,差不多是換湯不換藥。
如今是清末,類似於商部、巡警部、學部這些剛成立的衙門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手,事務又相對單一,部裡就只有一位尚書、兩個侍郎。按照慣例,滿人是左侍郎,漢人是右侍郎。即便以後有替換,也必須要保證這三人中有一位是滿人。
侍郎是從二品,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黨組成員、常務副部長,與從一品的尚書同爲部中長官。孫元起原先不過是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任職才半年,自然不好直接轉任從二品,於是在前面加了“署理”二字。所謂署理,就是官員出缺或離任時,暫時由其他官員代理該職務。
儘管清代“署理”,半數左右在新官到任之後,會退回原職或改任他職。不過就目前來看,憑着編寫過《學校學制初擬》、《欽定學堂章程》的業績,大清還沒有誰敢自誇比孫元起更熟悉新式學堂的業務。故而在學部裡,大家普遍認爲孫元起在未來的一兩年間必然轉正,脫了“署理”的帽子。
二三十歲出任尚書、侍郎要職,如果是滿清宗室成員,大家自然不會覺得驚訝。比如前文提到的載振,和孫元起一樣年齡,都算是光緒二年(1876)出生,人家在二十九年(1903)就出任了商部尚書。但如果是漢人,尤其在和平年間的京城,不到三十歲就成爲侍郎的就少之又少了。加上左侍郎熙瑛一直病歪歪的,沒準哪天就追隨先帝去了,部裡的人對孫元起無一不是恭敬有加。
孫元起對於署理學部右侍郎,並不是很在意,只覺得這個職務對自己推廣現代教育體制比較有用,便沒有推辭。到任之後,迅速把學部的內容分成三塊:
與教育關係不大的,比如辦公、人事、案牘、機要、財務、校舍等管理部門,直接甩給部中原有的官員。那些官員看把這些油水大、貓膩多的科目都交給自己來幫,都是喜不自禁,對孫元起更是吹捧有加。
與教育關係甚大的,比如把全國的教育分爲基礎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師範教育四大類,交到張元濟、羅振玉、王國維等手中,讓他們和學校的老師學生一塊兒參與撰寫機構設置方案和管理規章。
與教育關係最大的,比如教材審定、課程設計、遊學事務、科技獎勵等,孫元起決定親力親爲。在學部包括榮慶、熙瑛在內的其他官員看來,這些工作頭緒紛繁、枯燥無味、沒有油水、勞而無功,自己是絕不願意去做的。如今孫元起搶着去做,大家少不得又多稱讚孫大人幾句“志不求易,事不避難”的話。
把論文《超導體與超導電性》修改好,送去付印之後,孫元起帶領着經世大學教育系的幾個學生,全身心地投入到這項偉大的工程去。在繁忙的工作中,匆匆地度過了1905年的最後時光。
儘管孫元起絲毫沒有留意,儘管盧瑟福、普朗克、馬丁等著名教授向瑞典皇家科學院提名孫元起,但在1905年12月10日這一天,瑞典人還是按照歷史的進程,頒出了第5屆諾貝爾獎。在這頒出的五個獎項中,物理學、化學、生理或醫學的獲獎者居然都是德國人!
直到春節前的某一天,孫元起接到盧瑟福的來信,纔想起去年年底還有這碼子事兒。在信中,盧瑟福客觀地敘述了他對三項科學獎得主的看法:
“德國醫生和細菌學家羅伯特?科赫,因爲“對細菌學的發展”的傑出貢獻而獲得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我對這個領域並不是很瞭解,無法做出恰當的評價,不過我的同事向我大致描述了他的重要研究成果,即闡明瞭特定細菌會引起特定的疾病,他是以舉世矚目的開拓性成績,問心無愧地捧走了這個獎項的。
“得到化學家的是拜耳,想來揚克你也聽過這個名字——”
看到這裡,孫元起不覺微微失笑:如果是二十一世紀,在中國提到“德國拜耳”,估計很多人想到的是全球製藥巨頭、《財富》世界500強企業之一的德國拜耳集團;可能只有知道一些科學知識的,纔會想起這是一位使世界變得五彩繽紛、色彩斑斕的傑出化學家。需要注意的是,化學家拜耳(baeyer)和拜耳公司(bayer),除了都是德國的、中文譯名一樣,此外再也沒有半毛錢關係。
提到拜耳,就不能不提到他的老師和徒子徒孫們,因爲這是科學史上最具有傳奇色彩的佳話:他的老師,就是在夢中發現了苯環結構的凱庫勒,凱庫勒的名字隨着這個故事幾乎變得家喻戶曉。而他的學生費雪,在1902年就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比拜耳還早三年!費雪的學生瓦爾堡,在1931年獲得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瓦爾堡的學生克雷希斯,又獲得了1953年的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
盧瑟福的信中寫道,“這位傑出的化學家,最先發現了靛青、天藍、緋紅三種現代基本染素的性質與分子結構,而他研究和合成的各種有機染料與芳香劑,使世界上的婦女們能打扮得比以往更漂亮、更動人。從這一方面來說,他得到這個獎項,也是理所應當。只是他的成績偏重於應用,若從長遠角度來說,無疑你的理論更加重要!
“相對而言,今年的物理學獎就有些遜色了,因爲它的獲得者是德國基爾大學的勒納德,以表彰他在陰極射線方面所作的工作。評獎委員會認爲,勒納在1898年發表的《關於陰極射線的靜電特性》,率先認定陰極射線由帶負電的粒子組成的,所以擁有這一發現的優先權。事實上呢?揚克你發表的《鈾、釙、鐳輻射射線的實驗研究》、《關於原子結構的實驗與猜想》,可是也在1898年。況且,你的論文內容更加豐富詳實,論斷更加精準可靠。只要是聰明人,就絕對不會忽略這兩篇來自遠東的獨立研究成果!很顯然,評獎委員會的眼睛被國家、種族和膚色所矇蔽了,他們的所作所爲,只會讓這個本該光彩四射的獎項褪色……”
勒納這個名字,孫元起聽過,知道他是和湯姆孫、盧瑟福齊名的實驗物理學家。更令他聲名遠揚的是,他反對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並做過希特勒的物理學顧問!
至於諾貝爾獎的問題,孫元起對之付以一笑。著名科學家門捷列夫、邁特納、艾弗裡、博內爾、吳健雄等沒有獲得諾貝爾獎,而連發動數場戰爭的奧觀海卻能獲得和平獎,這個獎項有時候會有失公正,在自己心中早已是定論了。
在給盧瑟福的回信中,孫元起解答了他和馬丁實驗中遇到的問題,並隨信附上了自己關於超導的論文,以表示自己儘管沒能去美洲工作,依然沒有閒着。此外,孫元起希望他在恰當的時候,能來經世大學工作。因爲在模模糊糊的印象中,這位公認的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實驗物理學家,會在這幾年返回英國,出任曼徹斯特大學的物理系主任。
很顯然,孫元起在向各國寄送《超導體與超導電性》論文的時候,只是打算想給那些物理學家們添添堵,省得他們胡思亂想,卻完全沒料到這篇論文所帶來的轟動效果。
二十世紀前後的第二次工業革命,是以電力的廣泛應用爲標誌的。可在應用過程中,大家就發現電力在傳輸時會有很大的損耗,即便採用超高壓輸電也難以避免。看到這篇論文,科學家很自然地就會想:能不能找到一種常溫下的超導體,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損耗,在理論上甚至是零損耗!而那些大財閥在實驗室看到超導現象,也怦然心動,少不得多撒些銀子給科學家,希望能早日尋找到這種材料。
不說別人,就說春節後剛到經世大學的教主大人,在看到這篇論文的時候都心旌搖搖,不止一次對孫元起說道:“揚克,我覺得我們在研究電子計算機的間隙,可以順便研究一下超導體的!”
孫元起知道教主大人對宏偉的免費電力事業還念念不忘,不過更知道研究超導體是一個無底洞,所以便再三再四地拒絕了他的不靠譜想法:“特斯拉先生,我覺得在研究出電子計算機之前,不適合一心二用!”
就這樣,特斯拉一心撲在了電子學實驗室,讓電子計算機的研究進入了快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