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五、雄雞一唱天下白(十六)
顧祝同一聽坦克是否定型生產屬於軍事機密,馬上就知道再問也沒戲,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林之雅沏上茶水後,張輝瓚首先自我介紹並道明來意:“敝人張輝瓚,忝任第四十四混成協步兵第88標第一營管帶,現奉孫先生之命暫時率部駐紮經世大學,負責校內外保衛工作。宣統三年十月十七日,清廷禁衛軍第一協第一標所部1600餘人罔顧國內外輿論的強大壓力,悍然對經世大學外圍展開攻擊。我營第一隊奮起反擊,在短短一刻鐘之內完全擊潰當面之敵,俘獲肅親王府五貝子憲英以下千餘人。
“清軍遭此重創後,不僅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又命禁衛軍餘部7000餘人對經世大學再次發起攻擊。我營全體官兵衆志成城,誓死捍衛學校安全,自二十三日以來連續鏖戰九天夜,殺傷敵軍無算。無奈敵衆我寡,武器懸殊,我軍官兵傷亡慘重減員極多,堅守陣地者也體力虛弱,整條戰線岌岌可危!
“在此情況下,敝人冒昧和嚴先生聯名提出申請,經孫先生批准,擬使用飛機脅迫清廷退軍。大致方案是請貴所派出飛機,在紫禁城上空盤旋數週,然後投擲傳單恐嚇隆裕太后等人,迫使攝政王、濤貝勒等人主動撤軍。至於具體如何操作,在座諸位都是行家裡手,還請賜教!”
張澤宇點點頭:“關於清軍無故侵伐我校,全所上下都有所耳聞,我們也早想請纓出戰,只是事關機密茲事體大,才隱忍不發至今。昨天接到你們申請和孫先生電文,我們一方面對貴軍官兵的英勇頑強表示無比欽佩,對朝廷的昏聵無能痛恨不已;另一方面,我們也歡呼雀躍,覺得自己終於可以通過科學研究。來回報孫先生和學校這麼多年來的關心照顧!能獲准進入我們這裡的,都不是外人。在討論具體如何操作之前,請允許我先代表飛機研究所全體同仁,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些年來飛機的發展情況和研究所的大致工作。”
盧瑟福急忙出言阻止:“請問這涉不涉及機密?如果涉及機密。你可以不用跟我們說。”才進來幾個小時,大家腦袋裡已經開始繃緊利潤保密這個弦兒。而作爲一個外國人,盧瑟福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坐在角落裡的聶帆笑道:“盧瑟福校長請放心,他說的都是大路貨,頂多比外面的新聞報道更系統、更全面而已,算不上機密。如果真是機密,別說你我沒有這耳福。就連他媳婦都聽不到的!”
衆人哈哈大笑,這才放下心。
張澤宇也不以爲意,繼續說道:“提到飛機,就不能不提到美國的萊特兄弟。西曆1903年12月17日,萊特兄弟駕駛‘飛行者一號’從北卡羅來納州小鷹鎮的一處沙丘上緩緩滑下,在達到一定速度後飛機象禿鷲一樣離開地面飛上天空,這被認爲是世界上首次實現重於空氣的航空器的有動力、可操縱的飛行。當然,我個人對此是持保留態度的。因爲這裡面有很多值得商榷的東西,比如飛行者一號在起飛階段藉助了下滑和風力,而不是單純依靠動力。所以並沒有達到真正意義上‘飛’的標準。
“不過萊特兄弟還是有他們傑出貢獻的,在我看來主要體現在兩點,第一是重新激起了人類研究飛機的興趣,第二是讓孫先生受到啓發,創立了我們這個飛機研究所。這並不是我們在自誇!在二十世紀頭十年裡,世界上確實有很多人在研究飛機,不過他們大都出於興趣愛好,普遍知識水平不高,很多時候是在簡單模仿和盲目摸索。而且在公衆眼裡,飛機也不過是大一點、複雜一點的玩具罷了!
“孫先生慧眼獨具。在聽到萊特兄弟試飛成功的消息時就敏銳意識到飛機在將來的重要作用,於1904年初創立了飛機研究所。我和張貽惠、王思堯、張靖夫等人當時都是普通中學生,以爲造飛機就像釘馬掌、捏泥人一樣是手藝活,出於對飛翔的渴望便貿貿然來到北京。孫先生不以我們譾陋,親自接見了我們。他提出,要想讓飛機飛上天。必須首先要學好外語和數學,其次要研究透物理和發動機,然後才能談得上設計製造飛機。所以,我們飛機研究所從一開始就走上了科學化、系統化的研究道路,起點遠遠高於國外同行。
“研究所從1904年成立以來,一方面招收學員,組織學習相關知識,一方面學習外國先進經驗,研究和設計自己的飛機。通過不斷的學習研究,藉助仿造外國飛機、自主設計汽車的機會,八年來科研隊伍不斷地壯大、分化,已經逐漸形成一個從材料、理論到設計、製造的完整團隊。目前,我們飛機研究所主要負責飛機的設計、製造和試飛,而這三個方面都處於世界領先水平!”
張輝瓚忍不住問道:“那你們的飛機到底如何執行我們提出的方案?”
張澤宇笑道:“張管帶稍安勿躁,你所問的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根據孫先生建議,我們研究設計的飛機分爲四類,即運送人員物資的運輸機、攜帶炸彈摧毀目標的轟炸機、臨空觀測偵查敵情的偵察機、絞殺對方空中武器的戰鬥機,前期研發重點是轟炸機和偵察機。說來也巧,執行此次任務正需要出動這兩種機型。”說完還咂咂嘴,似乎很爲運輸機和戰鬥機不能露面感到惋惜。
傅增湘卻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我們只想讓飛機在紫禁城上空盤旋數週,再投擲傳單嚇唬嚇唬隆裕太后就夠了,只怕不用大動干戈,出動偵察機和轟炸機吧?”
張澤宇很淡定地搖搖頭:“首先,偵察機必須出動。原因很簡單,我們誰也沒從天上俯瞰過北京城,如果不事先偵查辨認,根本無法區分哪裡是紫禁城,又何談讓飛機在上空盤旋數週再投擲傳單呢?”其實紫禁城方方正正,外有金水河環繞,內有太液池,在天上極好辨認,張澤宇如此誇大,只不過是想找個名正言順的機會,把偵察機放出去遛遛。
“呃……”傅增湘頓時語塞。
在座衆人去過北京城的不少,但進過紫禁城的就沒幾個了,估計也就傅增湘考進士、當翰林院庶吉士時去過一兩回。至於說從天上俯瞰過北京城,那絕對一個都沒有。傅增湘自忖:即便我以前進過皇宮,現在讓我從天上辨認,估計也是極難的。以己度人,那些開飛機在天上跑的小夥子自然更認不出來了!當下又趕緊解釋道:“擅闖皇宮、窺伺禁掖都是人臣之重罪,我們是迫於無奈才行此下策,卻可一不可再。直接讓偵察機投擲傳單不就可以了?何必再派轟炸機?萬一惹惱朝廷,只怕結局難以善終!”
張澤宇微微一笑:“沅叔校長,必須出動轟炸機自然也是原因的!飛機在天上飛行速度非常快,而且爲了避免地面槍炮的攻擊,必須飛行在1000米以上的高空。那裡風很大,紙片很輕,如果靠偵察機在紫禁城上方投傳單,肯定一張都落不到皇宮裡,沒準兒在我們經世大學反而能撿到!這能有什麼效果?我們研製的轟炸機裝備有最先進的電動投彈器、轟炸瞄準具,可以有效克服上述多種困難,絕對是執行轟炸和投擲任務的最佳工具。只要多來回幾趟,就算把紫禁城夷爲平地也不在話下!”
隨着張澤宇的描述,傅增湘的眼角開始不停抖動,面色也有些發白。
林之雅知道這是張澤宇在戲謔傅增湘,當下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和聲解釋道:“傅校長不必擔心,派遣轟炸機並非要轟炸皇宮,而是爲了散播撒播傳單。如他剛纔所言,空中風大紙輕,確實不好投擲。爲了克服這種困難,我們把傳單裝在炸彈裡,在地面附近臨空爆炸。這樣既可以利用爆炸的氣體把傳單散播開來,又可以避免傳單飄散過遠,而且不會對人員、建築物造成傷害。”
嚴復在一旁擺了擺手:“我們是外行,就不多說了。總之就兩點要求,一是儘快解除禁衛軍對經世大學的圍攻,二是在解決問題的同時不要給學校帶來新的麻煩。你們是專家,更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張輝瓚也站起來表態:“嚴先生說的極是。具體如何操作,你們覺得怎麼好就怎麼來吧,不用徵求我們的意見!”
張澤宇忽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嚴先生,投擲傳單的事我們可以包攬,只不過編寫印製傳單就不是我們的長項了。還請你們另請高明,儘快印完送來,別耽誤使用。”
嚴復道:“編寫傳單倒也不難,關鍵是要通俗易懂,老夫隨便找幾個學生應該就可以。印製應該也不麻煩,咱們學校校報編輯部就有油墨紙張。你們什麼時候要?”
張澤宇道:“今天天氣不錯,飛機隨時可以起飛,而且戰事緊張,也不能多耽擱。我想今天中午就開始對北京城內外進行偵查測繪,午後四點鐘轟炸機出動散發傳單。你們能在兩點以前把傳單送到崗亭麼?”
嚴復從懷裡掏出懷錶,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半,當下急忙站起身:“老夫盡力而爲!”說完拄起文明杖就往外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