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6點,3月份的天空暮色隱隱,從魯南匆匆趕來的幾十個警察已經分佈在十數個ATM機附近,摩拳擦掌的等待着獵物。
同一時間,付局長接到了穆東的電話。
穆老闆在電話中說,之前爲了協助警方收集信息,把黃四的照片發給了大東快遞的在周邊省份的快遞員,沒想到今天下午竟然真的發現了黃四,現在三名案犯已經被控制起來,想移交給魯南警方。
付局長很想罵人。
他明白,穆老闆得到了最詳細的警方信息,然後立即反應、率先行動,最讓人窩心的是,竟然真的成功了!
真是讓人無語!幾十個警察爲了趕時間,是坐飛機去的蘇中市,這麼多人勞師動衆的,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總得有所收穫吧?
得,你穆大老闆爲了爲了討個頭彩,派人找到並抓住了案犯,我們這些人豈不是白忙乎了。
付局長當然沒罵人,理智終歸是能戰勝衝動的。
掛了電話,他琢磨一陣,也算是勉強理解穆老闆率先動手的心情,畢竟現在大家都看懂了,這個案子不簡單,後面還有主使。穆老闆是想更早更全面的瞭解背後的黑幕,而不是被動的等着警方通報。
看來,這個年輕的富豪,對今天下午那次語焉不詳的通報,終歸是不滿意的。
……
6點30人,魯南警方從闞春來等人手裡接收到黃四和另外兩個案犯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確認了這三個頂着豬頭的人的真實身份,心裡不勝唏噓。
還是人家敢幹啊,這要是落在警方手裡,哪裡敢這麼明目張膽的下手。
闞春來做了解釋,說抓住這三個人非常不容易,對方反抗激烈,只能出手控制。不過沒事,都是皮肉傷,沒什麼大礙。你們看,他們的行動自如,身體很好。
黃四三人被警方連夜帶走,至於他們的行李,自然是落到了闞春來等人手裡,行李中找出了10.7萬多元現金,也就是說,黃四三個人數次取款拿到的12萬元現金,最近一段時間只花了1.3萬元。
要知道,最早那筆10萬元,黃四半個月之前就拿到了,這麼長的時間,加上一路逃亡,三個人竟然只花了1.3萬,還真是省吃儉用。
這些錢闞春來沒收了,而且他得到了穆總的同意。
穆東之所以同意拿走這些錢,是因爲這些錢牽扯到黃四背後的主使,極有可能被認定爲贓款,最後的去向很可能是上繳,這讓他有點不爽。
如果這是黃四個人的財產,倒是可以交上去,兜兜轉轉,最終會被用來賠償李媽的醫療費。
所以,還不如干脆拿在手裡,給這次出勤的隊員發補貼得了,畢竟這次出動,是爲了家人的私事。
闞春來當然不會這麼想,這個錢肯定要交給穆老闆的,至於補貼,按照公司規定領取就行。
不用擔心黃四等人胡說八道,他們已經接受了專項教育,他們會告訴警方,幾次得到的錢都揮霍掉了。
翻供?呵呵,有膽子你就翻。
對了,被搶走的金項鍊,倒是還揣在黃四的兜裡,這是物證,當然要由警方掌握。
……
在警方從闞春來手裡接收了黃四等人以後,穆東才向家人公佈了案犯落網的消息,這是正常流程,如果提前告訴大家,萬一誰多嘴傳出去,弄不好就是一場是非。
意料之中,家人並沒有多少開心,反而是咬牙切齒的咒罵一番,而且大家聚在一起商量,怎麼能讓黃四這個傢伙把牢底坐穿。
也難怪,李媽還在ICU 沉睡着吶。
穆東琢磨一陣,提出了一個建議,那就是在明天例行探視的時候,告訴李媽壞人落網的消息。
隨着李媽的生理指標持續穩定,從今天開始,醫院已經允許親屬近距離探望,而且鼓勵親屬和病人交談,說這樣有助於病人甦醒。
好吧,院方其實也是急了,開始想一切辦法。
明天的探望正好輪到李爸和大姐,聽完穆東的建議,倆人深感責任重大,一副患得患失的表情,讓穆東有些不忍。
這事無解,只能稍稍安慰幾句,而且基本沒什麼效果。
……
當天晚上休息的時候,肖肖悄聲問道:“老公,在這裡待了好幾天,是不是着急了?”
穆東搖搖頭:“我倒是不急,公司的運轉還算正常。不過,後天雲數據公司的簽約儀式,我是必須要參加的,下午我再趕過來。”
肖肖想了想,說道:“作爲女婿,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樣吧,明天下午,無論什麼情況,你和五姐夫都趕回去,一來工作不能耽誤太久,二來馨兒和一諾也不能老見不到爸媽,你們倆回去當好奶爸,就是大功一件。”
穆東想了想:“那也行,現在壞人落網了,咱媽情況也越來越穩定,這事基本上結束了。我回去打理一下,過幾天再過來。”
肖肖:“恩。再來把馨兒帶來,我好想她。”
……
穆東倒是沒和肖肖說搶劫事件背後的隱情,他不想讓媳婦擔心。
事實上,闞春明等人並沒有從黃四和兩個同黨嘴裡掏出太多有用的信息,除了確認了背後確實有人操縱此事以外,基本沒什麼其他收穫。
按照黃四的說法,他接手騷擾李爸李媽這一任務,純屬偶然,一個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傢伙找到了他,發佈了這個任務,後面他再也沒見過這個人,一切都是通過網絡聯繫,電話都沒打過。
而發佈任務的這個人,僅僅是幾年前黃四做黃沙生意的時候,據說曾經幫着聯繫過客戶。
這麼說吧,這個人自己是這麼說的,但是黃四基本上沒什麼印象,極有可能從來沒見過,對方只是瞭解了黃四的底細之後,直接找上來的。
此人自稱姓張,說普通話,大約35到40歲之間,身形微胖,面色黝黑,光頭戴着一頂棒球帽。
除了這些,黃四基本上提供不出任何信息了。
而他的兩個同夥,則只能挖空心思從黃四吹過的牛皮當中交待一些東西,不過一些話倒也能印證黃四的供述。
所以,線索到了這裡,已經基本斷裂了。茫茫人海,想找一個根本沒什麼根腳的中年男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黃四倒是交出了自己的手機,裡面有和對方聯繫的一些QQ聊天記錄。可是這基本沒什麼用處了。
道理很簡單,對方只要不瞎,肯定能注意到魯南警方的行動,也很容易知道黃四等人已經落網,肯定不會再啓用用於聯絡的QQ號碼。
……
黑夜慢慢過去,光明緩緩降臨天地。
束河大東酒店的一間客房裡,李爸5點鐘就醒了,不過他並沒起牀。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起來,睡在套間外面的三女婿也很快就會起來,然後附近的幾個房間都會陸續開門,孩子們都會起牀。
唉,孩子們都太累了,多睡會吧。
李爸瞪着天花板上漂亮的紋路發呆,那些和老伴相濡以沫的日子在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閃現,讓他心裡酸酸的。
養了七個女兒啊,其中艱難和無奈,只有自己和老伴心裡最清楚。
可是現在,老伴躺在病牀上,除了還在喘氣,基本上和村裡走完生命歷程的那些老人沒什麼區別了。
難道,以後一直就這麼躺着?
好日子這才過了幾年?怎麼就弄成了這樣?
今天又輪到自己探視了,小女婿說可以說一下壞人被抓住的消息,或許老婆子可以醒過來。
能醒過來就好了,哪怕癱了傻了,總歸比這樣半死不活躺着強。
胡思亂想間,外間傳來三女婿起牀的聲音,接着房門被輕輕叩響,三女婿在外面小聲問道:“爸,你醒了嗎?”
李爸心裡好生無奈,這幫孩子啊,裡外間安排人住着,自己晚起一會就趕緊敲門,這是怕自己想不開呢!
怎麼可能想不開,老婆子還喘着氣,醫生說遲早都會醒呢。
李爸輕咳一聲,沉聲說道:“醒了,馬上起。”
……
6點鐘,好幾個房間裡的人都起來了,大家聚到李爸的這個房間,服務員送來了早餐,大家像在家裡那樣一起吃完,然後驅車趕往醫院。
住在醫院的三姐和四姐也已經吃完了早餐,她倆用平靜的表情告訴大家,昨天晚上並沒有什麼驚喜,當然了,也沒什麼意外。
7點鐘,醫院來通報了昨天晚間對李媽護理的情況,一切如常。
7點半,今天進入ICU探望的李爸和大姐被護士帶走,去做消毒和換裝準備。
7點50分,消毒換裝完成,7點55分,李爸和大姐李文鳳進入了ICU,站到了病牀前。
李媽靜靜的睡着,臉上乾乾淨淨的,頭髮也整整齊齊,應該是護士剛剛幫着做了清洗梳理。
這已經是術後的第6天了,李媽臉上瘦了很多,看上去眼窩有些深,臉頰也突了出來。
護士搬來了一個小圓凳,安排李爸坐下,李爸從被子下翻出老伴的左手,試了一下,熱乎乎的,心裡安定許多。
他倒並沒有抓住老伴的手,這種親切的舉動,他是做不出來的。
猶豫一下,李爸終於開口說道:“老婆子,搶你項鍊的那個壞人抓住了,你聽見了嗎?”
然後,老頭坐在那裡等待出現奇蹟。
然而並沒有。
更新來了,求月票推薦票,下午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