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一大清早就接到了唐嫵的電話。睡意都立時小了幾分。
“你們去打架了?”
聲音依然悅耳動聽,但蘇燦對唐嫵又何其瞭解,聽出這裡面不高興的意味。
如果唐嫵不知道這件事算了,現在她竟然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知道了,蘇燦也只好將當時西嶺的事情的具體情況說了一遍。
唐嫵靜靜聽他說完,纔出言道,“你爲什麼你不叫上我?”
這話一時將蘇燦堵得啞然,就算唐嫵家能夠同意她去雪山溫泉和朋友過夜纔回,但那天蘇燦本就抱着不乏去會會易大少的想法,這種情況下蘇燦自然是不希望把唐嫵牽連到漩渦中心裡來。
當下只好顧左右言他道,“林縐舞那邊李鵬宇和魯南南兩個朋友過來,蓉城附近能夠帶他們去玩的地方,也就是雪山溫泉比較獨特一些,所以當時決定去了,而且要在山上過夜,你們家會擔心,二來你也一向不喜歡這樣的活動...”
“你沒有問問我,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唐嫵聲音依舊清麗,只是冷感十足,興師問罪。
對蘇燦她的確有些氣憤,當初的事情她到現在才知道,而且她是從自己父母那邊知道的這件事情,才知道蘇燦和王威威一行在雪山溫泉上和易力歡之間爆發了衝突的事情私下裡不少渠道都傳得沸沸揚揚。現在人家那邊根本就不會善罷甘休,渝城的力量,蓉城的力量,甚至省上還有能量在易家順的走轉下面暗中涌動。
和蘇燦通話結束後,唐嫵抿着嘴角,剔透瑩白的指甲在拇指上輕輕掐了掐,這才叩下了家裡的電話。她一來是生氣,二來是想到林珞然王威威一行羣體和蘇燦經歷的事情,心裡有種無以言明的微酸。
“早料到了,易家怎麼可能善罷甘休,他們就是準備以硬碰硬。死磕到底。”蘇燦接下來和王家別墅衆人通話中,林縐舞則在電話裡面罵娘,“王威威老豆昨天還和省委書記楊崢亮通過電話,據說易家告狀都告到省委上面去了,一邊打政治牌,一邊打悲情牌,後面還聯合起蓉渝的幾十個人大代表,弄到後面他們還成弱勢羣體了。這些人的手段高啊。”
易家順幾十年混到如今的位置,在各大環節遊刃有餘,省委幾個副書記省長彼此之間的關係都不淺,豈是等閒之輩。
易力歡和蘇燦王威威一行人的衝突,在他們這等“大人物”眼睛裡面,原本應該只是小輩之間的衝突事件。更何況易家順不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雖然算不得紈絝,但好歹從小脾氣衝,偶爾懂事,偶爾相當的不懂事,要是如前些日子重郵撞了易力歡車的那種普通大學生,易家順沒準還得訓斥自己兒子一通。但這事出來,就不是低調處理可以放平的了。
易家此舉興師動衆,大可能正好觸及到他們的敏感神經,蘇燦知道這樣的人物,特別是手裡掌握了許多資源,許多命脈的人,是絕對不會因爲小不忍而亂大謀的。但是任何能興起大風浪的事件,從來都是從一件小事而開始的。
西嶺雪山事件就是這樣一件事的引火索,這是戰爭,爆發在兩個層次陣營之間。當然,這最後的結果可能並不血腥,或許王薄挪窩,總要給王系高層一個臉面,大榕建工被改制架空,或者內部派系林立,蘇理成控制力再度低下,最終伴隨着王薄的失勢下臺,結束短暫的政治生命,這也完全有可能。亦有可能,王薄蘇理成突圍而出,易家順遭到反噬惡果,其政治盟軍都將邊緣化。
易家順目前的幾招連消帶打,王薄一直也能沉得住氣,沒有自亂陣腳,也在暗中使力抵擋易家順聯合緊在一起的好十幾股力量。
易家和蓉城一市之市委書記開戰,要放在蘇燦重生之前,參與其中,這恐怕是極力挑戰他想象力的事情。外界看起來熱鬧,但身處其中,才能體會到其中的微妙。現在蘇燦一家和王薄利益是綁在了同一條船上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休慼與共。
“這麼說來,唐嫵母親約你主動吃飯,大會因爲和這件事有關聯囉?”林縐舞接完了電話換林珞然,林珞然略帶調侃的問道。
這纔是讓蘇燦比較頭疼的地方,唐嫵電話中還告訴他她母親穆旋在長富廣場的“海陵閣”訂了桌位,特別請他前來,怎麼看蘇燦都覺得宴無好宴。
但還是得硬着頭皮上去。
最可惡的是王威威,林縐舞和林珞然都大肆刺激調笑。他們可以以局外人的身份旁觀,大有不怕天也不怕地的架勢,但蘇燦卻始終覺得要出幺蛾子。
海陵閣是蓉城目前來說比較上檔次以海鮮爲主打的餐廳。蘇燦到之前給唐嫵打了電話。T恤和修腳休閒褲,但身線高佻已然將餐廳門口迎賓都給比下去的唐嫵遠遠的站在門口。惹得周邊幾個從轎車裡出來的老男人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不斷。
蘇燦上前和她一併進去,雅間裡面穆旋儼然在座,看到蘇燦和唐嫵進來過後只是淡淡的一笑,“來啦。”
“小蘇,你要喝點什麼,不如陪叔叔喝兩杯啤酒。”唐父唐宗元一向笑呵呵的樣子,蘇燦以前一度認爲唐嫵家這位唐父,在他什麼都一臉笑容的外表之下,纔是最讓人琢磨不透的一個人。
“那聽唐叔叔的,就喝啤酒吧。”蘇燦坐下,筵席旁還有兩個人,一老一少,少的蘇燦見過,在西嶺雪山上面,當時易力歡的生日宴請上面就有這麼一個人,記憶中他是掛着冷笑站在易力歡那邊的一個角落,年齡在二十七八,沒有直接參與到當時的衝突上面,但自然和對方關係匪淺,怎麼也站不到他們這邊來。
自蘇燦和唐嫵雙雙走入的時候他眼睛裡的神光就顯然收斂不少,略帶失望之色。這個時候打量蘇燦,自然又多了幾分別的神情,當然他們已經非第一次見面,而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恐怕蘇燦給予他的印象還比較令人難忘。
根本不需介紹和了解形勢,蘇燦已經一眼看出他旁邊的那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纔是真正場面的重頭戲。對方也在悄然用精芒打量自己,蘇燦立時隱隱察覺到今天唐嫵一家此次宴請的主要目的。
這種敏銳的感知需要一定的閱歷經驗才能具備,而蘇燦年輕的外表背後對此並不缺乏。
“蘇燦,唐嫵,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孫叔叔,孫叔叔是渝城分管工商的副市長。這是孫叔叔的兒子,孫磊,你們都要叫哥哥了。人家已經是兩個公司的老總,你們都要叫前輩了。”看穆旋沒有先介紹的動靜,唐父纔出言說道,“孫哥,這是我女兒唐嫵,這是我女兒同學蘇燦,大榕建工蘇理成的兒子。”
蘇燦和唐嫵一一回應問好過後,唐嫵眼有憂色的看着自己母親穆旋那邊一眼。
穆旋外表依然雍容優雅,但坐在今天這個筵席上面,她還是極不情願的。
到目前爲止,她還沒能從自己女兒胳膊朝外拐中回過神來。聽聞大榕建工被至於風口浪尖,而這個時候又傳出西嶺上面蘇燦和蓉城市委書記公子一行人將西南首屈一指的大戶易家大少給動到了,這種花邊自然是掩蓋不住,傳播者更願意將幫助散播開來,看看熱鬧。
先不說是非,穆旋自然能看出這種消息裡頭隱藏着的別有用心,易家要用此事大做文章挺進,蘇燦一家可能面臨很大的風暴和動盪。
時值正巧渝城的副市長孫長傑最近正和唐家走動密切,暗中通過不少關節朝着上層領導活動,冀望在人代會上面更進一步。孫長傑這人野心不小,有時候急功近利。按理說唐母和唐父是並不喜歡和這樣的人有過深切入打交道,就在考慮是不是避開和他接觸的時候。向來不參與他們“議政”的唐嫵卻提出邀請孫長傑。
唐宗元從小對唐嫵的教育中就有不避諱社會陰暗和複雜面的原則,遵守女要富養。
這種“富”並不是單純意義上的物質,還有各種資訊,知力。是以唐嫵對兩老的人脈關係,人情各方面知之甚詳並不奇怪,且唐宗元也在暗暗的以培養唐嫵,甚至有在她大三的時候拿出旗下公司讓唐嫵親自操盤實戰的想法。
唐嫵在一些方面顯得獨立而成熟,兩老見怪不怪。唐嫵提出自己家邀請孫長傑,唐宗元最後點頭,穆旋則沉默。
原因很簡單,孫長傑有能耐給重帆集團的易家順施加壓力,從側面調停這件事。讓易家顧慮更多,對蓉城的王薄,蘇理成一系能產生莫大的支援。但同時,這也是唐嫵一家有求於人,要求對方賣自己一個人情。
而且還是因爲蘇燦的緣故。
自己女兒唐嫵現在胳膊肘就朝外拐了?而且提出這件事的時候還這麼面不紅心不跳的。
最懂得和光同塵的唐父一口答應,也許他是對自己女兒鮮有的要求無法抗拒。儘管這會讓他做出不願意的事。但唐宗元就這麼溺愛女兒,當初只是借讀生的唐嫵要進入夏海正式就讀,那時穆旋還沒有走到現在的位置,唐宗元也沒有突出的成績,雖然總是一團和氣,也有“唐虎”的綽號,但從未求過人的唐宗元那時也願意親自紆尊低身提着兩大盒禮品親自找當時的校長說好話送禮。微胖的身體在校家屬院站了大半天顯得特滑稽。
而穆旋卻驚異於唐嫵的要求,只是她不願意在這方面和女兒產生衝突,今天的出面算是默許。
唐嫵心向着他,自己又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