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都市報採編部的辦公室職員準時乘坐清晨的第一班地鐵來到報社總部,從辦公室滑軌不太靈光的抽屜裡拿出一包花茶,然後抖了些在邊緣泛着茶漬的茶杯裡,美美的泡上坐回位子,攤開面前的報紙,準備在飄着白煙和透過窗戶白絮輕揚的清晨欣賞連夜趕印出爐的日報。
採編部的這名職員是三年前從南大畢業出來的,不過原本以爲在那所大學裡牛氣哄哄的文憑招牌卻在初入報社的時候只能做一些端茶倒水還不被人拿正眼瞧的工作。所以這名職員徹底的死了心高氣傲的心,在掙扎打拼三年後終於轉入採編部辦公室。
所謂名校畢業的學生剝離那份光環,其實大多數也和普通大學生一樣,要掙扎要奮鬥要養家餬口。但在走入社會多年反過頭來看自己的母校,卻又有種莫名的親切。因爲總會想起那段在大學渾渾噩噩的時光。
但面前的新聞卻絕不含糊,南大返校節經濟論壇上森川集團被當衆拷問。這種新聞繼續下去也就是競爭對手抹黑的例行經濟社會豆腐塊般的版塊報道,和如今層出不窮的不正當競爭一樣,看得有些麻木。
但峰迴路轉的是一南大學生當即上場直言揭穿黑幕,然後再在不知名人的圍堵下拉着森川集團泫然欲泣的宋大小姐突圍而去。這讓最近社會類新聞中一度對名校碩士生虐殺動物,全國知名大學人性冷漠此類對名校詬病不堪的報道中透出一縷令人煥然一新的氣息。
而這位涉及採編的職員此刻則想的是那些早對宋真覬覦已久,自認爲有錢有勢名利雙收的上海單身貴族們是否會因這個消息捶胸頓足,會私下打探究竟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子如此好運,這般輕而易舉的就和上海主流圈普遍譽爲“男人很難拿下的顯貴女人”宋真更進一步。
旁邊隔間還有兩個同事對此事相互議論,一個說,“上次我朝外跑那個新技術峰會的時候,就見過這個女人,不客氣的說,的確驚豔,當時一幫來頭不小的企業大大小小高管都在背後討論這個女人,有的自認爲夠資格還自作聰明的買通峰會外面的一家花店送花,結果最終都是鎩羽而歸。現在,嘖嘖,真是紅顏禍水”
另一個就道,“據說森川集團這次事件是後面涉及了京城高派的利益,森川集團背後有來歷,當初計委嚴文正外出調研,就和森川集團宋世浩關係交好,兩家那是頗有淵源的來頭。這樣看來,是有人坐不住羅,想要敲山震虎啊。嚴系豈肯答應?”
就在報社內部暗中這種議論層出不窮的時候,新聞部的那位主任氣鼓火漲的進入辦公室,將一紙文件拍在桌面上,劈頭就問,“現在有誰負責南大那一塊?”
“目前是跑教育的教育口一部在跑,還有負責政府政府口的二部幾個採記,商業口的王記和週記在探森川集團的底子,抓抹黑的黑幕脈絡”一個不明就裡的副主任丟下手上的事站起來說道。
“除了商業口的兩個人,其他人打電話,讓他們撤回來上面文件壓下來了,十幾家知名報社都受到了通告,要我們對南大返校節上面發生的事情冷處理。派去南大的記者也趕緊召回來了。”
主任在採編部丟下這番通告,然後又出門去了另外的部門。
衆人又恢復了手頭上工作的各做各事,有人則感嘆道,“不愧是副部級高校,南大的能量就是牛啊,什麼新聞都能夠給他們截留控制,什麼影響都能減到最低。這多半又是上頭某位和南大息息相關的大佬的發號施令吧。外界都說什麼央企,國企呼風喚雨,說到底,南大這種高校才真正不顯山不露水,當得上呼風喚雨。”
對此刻的很多人包括那位採編部職員來說,上面逐級壓下來直到他們頭上的通告還得必須照做,將報刊上最顯眼的新聞換下來,從下一期的報紙上抹消跟進報道的計劃,或者從原本的版頭條換成一筆帶過的豆腐塊文章。將辛苦準備的專題稿件輕而易舉的槍斃。
這就是南大這所中國排名前五大學的能量,爲了聲譽,在某個上級主管部門的南大原校友,或許只需要知會一聲,就會自發的將一切不利於南大的局勢,從應該有的公衆痕跡中抹消。
而大多數人,一如報社的這些職員,都只可能是在上層風暴過程中,被波及身不由己的渺小一員。
外部都是如此,處於風暴核心的南大,內部洶涌的暗流,自然是越加的激流鏘越。
“我個人的意見是應該開除這個學生,這件事的影響很惡劣,我們從外部要追究當時搗亂者的法律責任,而內部來看,這個學生處在一個十分尖銳的位置上。他家境不錯,父親是省會城市一家國有企業的老總,本身又在學校外面自己開設有公司。這樣的身份必然沒受過什麼挫折,飛揚跋扈,從他教唆隨同的人動手產生禮堂的衝突就知道,這種行爲已經屬於惡劣的範疇,對校紀校規都是一次嚴重的藐視”
在返校節籌備委員會隨即召開的一場內部會議上面,教務處的處長薛瑞當衆說道。
“我不同意。”經濟學院的陸川明站起來說道,“他上臺去的動機是值得肯定的,面對一場社會上陰暗面的直面指責和揭露,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勇氣。樹德育人。這豈不正是南大教學教學的目的?就算這之後的確有雙方肢體衝突的行爲,我覺得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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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工作處的一把手隨即道,“我不認爲情有可原。直面社會陰暗面絕對值得嘉獎和提倡,但這不能成爲私自動手的理由。這場衝突裡面我們的保衛有三個都受了傷,卻最終沒有把隨那個學生動手的人給攔住。從這點來看這個人已經可以被歸結到打手一流。一個學生竟然隨時配有打手保鏢,這是一種什麼風氣?”
一個校黨辦的女主任說道,“我覺得還是可以理解,雖然學生處置方法不當,但是本身出發點可以給予肯定”
“不行,這種風氣必須嚴懲”
討論會議上時不時有人吹風出來要嚴辦蘇燦。有人保持緘默和中立不發一語,也有人覺得在大前提下,蘇燦的行動是功大於過。
陸川明皺起眉頭,這件事發生過後南大上下內部震動挺大,陸川明也多少聽聞了上面有人竟然也插手過問,陸川明皺眉於這裡有人張口直來直去的就要開除蘇燦,是不是因爲受到了某些“指示”或者委託。
“我還知道上次他因爲夜不歸宿和查寢老師也動起手來。但當初被陸院長你包庇了下去。你這種寬容可以理解。但是在涉及南大校紀校規的大是大非問題上面,我認爲經濟學院不應該爲了所謂的成績好看就一再的包庇這個學生。”教務處的處長薛瑞不依不撓。
“夠了。”整個過程南大校長王小乙一直臉色陰沉,這個時候終於擡手打斷衆人針對蘇燦該不該被處理開除學籍的討論。
衆人紛紛朝他看過去,等待王小乙的判斷。自開這個針對性的應急會議開始,陸川明的心臟就一直七上八下,他知道這件事情不會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背後有很多勢力都在角力,他昨天回校的時候還聽到一個絕對令人吃驚的消息,有打到校長辦公室的電話,竟然還直接提及了蘇燦這個名字。
但具體的後續卻知之不詳。
他不知道南大校長王小乙此刻的態度,但或許也就是因爲他一句話,這個學生的命運就將從此改變,也必然會改變他所劃下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