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蓉城的時候唐嫵先回了自己家,正值王薄下地方考察調研回來,李鵬宇和林洛然拿了行李住在王家在蓉城花園的別墅居所。
蘇燦一家雖然因爲這個春天蘇理成的原因搬去了凰城,但蓉城這邊的親戚,像大舅曾全明,小舅曾兆丁都在這邊。蘇燦沒回蓉城之前,這邊的親戚就已經和曾珂說好了蘇燦到蓉城的安排。
果不其然剛到蓉城就被自己老姐曾娜打電話來提人,徑直抓去了家宴。
家宴地點在蓉城老字號獅子樓,蘇燦來之前已經被表弟曾圓先泄了重頭戲,說今天到場的除了曾娜之外,還有她男友。
蘇燦對這個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曾娜現在的男友是鄧鬆奇,那個時候曾娜剛進西南醫科大學口腔材料學,鄧鬆奇也剛進入電子科大計信院學電子商務,蘇燦還曾經讓他幫忙寫過臉譜網的1.0版本,最後帶到美國去,給扎克改成了適用美國網絡情況的2.0版本。
那個時候西南醫科大還沒有和蓉大進行合併,那個時候電子科大也沒有開闢新的校區。那個時候夏天的大學裡也仍然草長鶯飛。
兩個人最終在一起的過程還是曲折了點,鄧鬆奇當初追求曾娜,曾娜只是稍有感覺而已,還沒到鄧鬆奇更進一步給她留下什麼更深刻印象,就被曾娜在醫科大的一個學長用猛烈攻勢壓倒了。主要是對方得天獨厚,不光人長得不錯,在繫上面還小有點名氣,足球隊長,同時又是學校一個協會理事長,和曾娜談了兩年朋友,但最後他大學畢業還是和另一個女人結了婚。
曾娜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期間鄧鬆奇一直陪着她,隨即兩個人最終還是走在了一起。
對於這個事情,大舅曾全明一直是鬱悶的。畢竟當初曾娜在讀高中的時候,鄧鬆奇就給曾娜寫過曖昧的書信,被曾全明看到過,那時就已經被他潛意識拖到黑名單裡面去了。大學剛開始那一年也防過兩人,還爲此和曾娜賭過氣。
原本知道曾娜和前男友張景那一陣曾全明是不阻撓的,畢竟張景人不錯,看上去陽光,再加上其家是建行蓉城分行高管,所以在他接受範圍內,也不過多幹預了,頂多時不時點兩句大學要以學業爲重。
卻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會是這樣。
蘇燦來到獅子樓的時候看到曾娜正在門口等着他們,看到蘇燦說,“你大舅他們在裡面,要不要先進去?”蘇燦猜到她要等鄧鬆奇交代兩句,就說不用,我和你一起等。
一會一輛出租車停在他們面前,鄧鬆奇提着大包小包的禮品盒,穿着正兒八經的西裝,出現在他們面前,略顯拘謹緊張,說不好意思有點晚了,剛剛路上堵車。
曾娜笑了笑,給他整了整衣領,道,“怎麼看上去像是跑推銷的。”
蘇燦明白曾娜的憂慮在哪裡,自己大舅衡量一個人的標杆就是在於前途,家境,學歷,這是他獨有的偏見使然。一直以來對鄧鬆奇就有點不大樂意,曾娜讀醫科大口腔材料學,相比起來,只是電子科大讀個寬泛電子商務的鄧鬆奇很不入他的眼睛,自然會諸多挑剔。
蘇燦心想自己大舅這種嫌貧愛富的性格,大概也是他根本就改正不過來了的。不過或許會因爲他蘇燦的緣故,觀念會稍微轉變一下,還要多加一條奮鬥的歷程。
鄧鬆奇攬過蘇燦肩膀就道,“蘇少,你個人資產不會真如你姐所說,將近這個數吧?”
曾娜看得都大爲心懸,她和蘇燦平時接觸很少,對蘇燦一家的情況除了自己父母的口中,以及身邊那些親戚的神話之外,最多就是和她小姨曾珂之間偶爾打幾個電話,說得都不如以前那麼多了。其實很多時候,和蘇燦都越隔越遠,蘇燦家短短几年時間所達到的跨度,都不是外人所能想象,蘇理成能從最初一個小工程師通過大榕建工的跳板,再因爲官場由商入仕的浪潮中成爲一市的市長,雖然目前是副職,但這條軌跡堪稱完美,甚至就連曾全明現在都經常會在口中掂量唸叨。
這些還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母親尹淑芬每每和小姨那邊接觸過後,都會回來說蘇燦一家是如何如何,曾珂在蓉城購置的幾處房產,說是給蘇燦以後做娶老婆的老婆本用,那幾套房子都是在蓉城地段最緊俏的地方,少說也值個百來萬,未來的升值空間不可限量。
這次春節之前他們到凰城蘇燦新家串門,門口停放的那輛奧迪車蘇燦說是借來的,但誰能借別人這樣的車用一個多月。
春節前後那幾天掛蓉牌或者滬牌等外地牌照的奔馳寶馬豪車都停在蘇燦家房子外面,據說都是從外面有商業聯繫的人過來的。蘇燦新家的那些擺設,那尾龍魚就聽說值好幾十萬,還有通體純金的龍雕,曾娜以前沒見過那麼長的一條金龍,上面的送出單位是蜀山文化用品集團這個蓉城民族輕工業脊樑的大品牌,這樣價值不菲的出手。也讓人很費解這個集團和蘇家的關係。
當時曾娜來拜訪蘇燦都有點拘束,就連見慣場面的曾全明都頗有些沉不住氣的感覺,後來她母親尹淑芬回來一個勁的說小姨家的那些細節處的東西,就像是曾全明見到酒桌上蘇理成打開的那瓶專供絕版茅臺的神色,還見到蓉城的一個名氣很大的女企業家和蘇家的交集,家中新置的各種陳設,有時候不經意裡一句話後面蘊含的東西,無一不是低調中透着雄厚的個人財力。
這些外加上今趟在凰城鬧開,驚動大半個省的許長城家事件,想來現在要像是鄧鬆奇這樣隨意拍蘇燦肩膀的人,應該不會太多。偏偏自己這個男朋友絲毫認識不到這些。
蘇燦對鄧鬆奇很有好感,笑道,“你要是想用這樣的方式緩解心裡面的緊張,還是算了吧。”
鄧鬆奇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又泄了氣的苦笑起來,衆人隨後進了火鍋餐館,桌子上面小弟曾圓還在和曾全明,曾兆丁說話,“鄧鬆奇哥人還是不錯的,以前去電子科大找他,還帶我和他們朋友去吃過飯……蘇燦總之很忙,連我春節後想多住幾天我爸都說不行,把我硬拖走了。”
“你還多住幾天,你這個樣子的成績,還有臉到處耍?這跟到七月份就升考,蓉城石室中學,二十七中,樹德這些國家重點高中你是指望不上了。”曾兆丁看到曾圓就來氣,曾圓今年初三,似乎今年畢業就進入高中,期末成績比較差勁,“你說你上不了國重,那十二中,六中,交大附中這些省級重點學校你總是要上啊,我纔跟交大附中那邊沈副校長吃過飯,跟他那邊說了你的問題,人家就說了,你最後考下來不能差太多,只要不差太多,憑你老爸這張老臉拋下的面子,人家還是買賬,但是你自己要是差一兩百分……那沒得辦法,就是你姑媽姑爺出面都把你送不進去。爲什麼,因爲你太差了,我都沒這個臉……你還想在你哥那邊多耍一段時間,你哥當初直接上的二十七中,你想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蘇燦進來,正看到他們說話,心頭泛起一股親切感,曾兆丁帶着責罵語氣的教訓,曾圓的幾欲反駁而欲言又止的神態,似乎有種時光輪迴的烙印,彷彿昨日重現。
想想一路過來,屬於自己重生以後的時間,也在一去不復返的奔流着,所幸有時候這麼想,蘇燦會慶幸自己在這時空逆流之中,未曾浪費生命。
蘇燦進來曾圓就猶如遇到救星,“老哥反正你挺忙的,又是開公司又在南大那個地方混得不錯,你要是賺夠多錢了,我以後大學畢業就不做事了,當個富二代怎麼樣。”
小舅曾兆丁一副“沒出息”嗤之以鼻的表情,不過大概也就是做做態勢,他內心裡面,給曾圓日後的鋪路設想中,他的這個哥哥可能是他未來最大的依靠憑仗,對一輩子都在力圖用世俗的人情關係攀爬走向更高的曾兆丁來說,曾圓以後如果要依靠蘇燦照拂,他也絲毫不會有任何心理障礙。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倒是因爲曾圓的這麼一攪合,氣場氛圍倒是洽和很多。
鄧鬆奇坐下都自然了一些,尹淑芬是站在曾娜這邊的,對鄧鬆奇倒是很熱切,小鄧小鄧的喊着,曾全明倒也沒有板着臉,只是臉上不太有表情。曾娜和鄧鬆奇兩個像是苦命鴛鴦一樣,神色緊張。
尹淑芬就道,“小鄧,你家就在蓉城這邊吧,家裡父母都還好?”
鄧鬆奇點點頭,道,“家以前是夏海,讀大學以前,父母就過來了,爸爸以前當過兵,現在退休了。我媽也退休了,就在家裡照顧我爸……”
這樣一看,就是很平庸的家境了。尹淑芬怕曾全明表情不好看,繼續說,“小鄧,聽曾娜說,你比她大一屆,都畢業了,工作據說落實了?在那個高新西區孵化基地是不是?”
鄧鬆奇連忙點頭,道,“在那邊同興科技公司,做一些策劃之類的工作...”
同時知道尹淑芬這是在幫他們,曾全明最着重一個人的工作問題,現在蓉城的就業形勢嚴峻,要是鄧鬆奇還沒找到工作,這就更讓曾全明有所詬病。
誰知道曾全明冷不丁拋出一句,“高新西區那邊規劃的孵化基地,都是些註冊資金幾十百八萬的公司,在那邊能幹出什麼長久?”在曾全明的世界觀之中,如果不是給知名企事業單位供職,那就不算是一份工作。工作而性質是長久,穩定,這些都只可能在那些大型企業,外資或者國字號公司才具備,也是一個人下半輩子的全部追求。
氣氛就一時有點冷了,曾全明又是蓉城發計委掛西部大開發牌的規劃處處長,平生最好面子,這點在蘇燦改變周圍人命運,他升任發計委處長的時候愈加有水漲船高的姿態,發計委那個塘子裡面,周圍一些老古董也有攀比,但攀比的不是什麼去哪旅遊,家底資本,而是子女的前途遠景。
一會這個兒子在國外哪個名牌大學留學,一個誰家結了個家裡有背景的女婿,誰掙了個寶馬車之類。曾全明那個部門上上下下多少人不看着他曾娜以後的歸屬走向,結果現在是鄧鬆奇這麼個平庸的女婿,曾全明雖然不至於會什麼面上無光之類的,但如果總聽上上下下的人拿來作反面對比和說,聽久了心頭也會更加鬱悶。
蘇燦最後笑了笑,開口道,“這個也沒有問題,事實上沒有什麼東西是長久的,時間還有很長,無法預知的事情太多了,像是我以前的一些同學,小時候家裡面很有錢,但現在卻很普通。就拿以前居住的夏海來說,以前很多呼風喚雨的人,最後不是落魄就是被雙規,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帶自己子女出去平凡人一樣逛街,但是他們不行,因爲受到監控,他們不敢。以前年代裡的那些讓人羨慕的萬元戶,鐵飯碗什麼的,在十年,二十年之後,又是什麼光景,不過是朝顏夕改,一切都是浮雲嘛,現在什麼都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家財萬貫。不代表沒有傑出的成績。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包括財富,名譽,地位,愛情...永恆不變的只是持之以恆的奮鬥而已。”
蘇燦這句話說出來,整桌人都再沒有話說,曾娜和鄧鬆奇投來感激的神情,看得出曾娜都快被剛纔曾全明的臉色激得眼睛水花亂躥,鄧鬆奇更是如遇知音般望着蘇燦,此刻像是因爲蘇燦這句句刻心得話受到莫大的鼓舞。
而這裡衆人都知道,蘇燦有說這一番話的資格。
曾全明微微一怔,就像是許多次被蘇燦點醒一般,眼睛也不由得眯了眯,回想起來,幾年前他也是如同今天面對鄧鬆奇一樣對待一無所有的蘇燦,那個時候蘇燦成績稀爛,蘇理成曾珂家底稀薄,一個下崗一個只是底層工程師,像是那時候的蘇理成一樣,沒有造得出摩天大樓的基業,就連蘇燦都不敢對曾娜這些一路順風順水的家庭妄談未來。
短短几年,滄海桑田。
蘇燦一句話長矛般將原本凝聚解不開的家庭矛盾挑開最終化爲無形,蘇燦同時想着鄧鬆奇其實算起來有恩於臉譜,不知道如果外界知道臉譜網最早的骨架構建是出於這個男子之手,會不會唏噓倒一片人。
蘇燦考慮是不是能讓鄧鬆奇去上海喬樹鑫那邊面試一下,能夠趁着臉譜網高速發展期,員工股的派送政策之下,獲得不錯的起步。
正考慮着發現剛剛契和下去的飯桌氛圍,突然驟轉之下,曾全明,尹淑芬的表情立時有些不自然的晦暗起來。
蘇燦看到曾娜身軀也在輕輕發抖,轉過身去,就看到大廳的另外一邊桌子上面,有一羣人剛剛走進古香古畫的餐廳,爲首的是一男一女,男子高而樣貌堂正,只是一對眼睛偏小,有給人心機重的觀感。女子挽着男子胳膊,長相不錯,和大堂經理交代說話的時候表情倨傲,頗有些虛榮。
鄧鬆奇顯然看出端倪,湊近曾娜低聲問,“張景?”
曾娜迎向那頭她前男友張景同樣發現了他們的目光,臉色有些發白的點了點頭。
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