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早就聽說過的你的名字,今天你來我峨嵋金頂,我們幾個老傢伙不勝歡喜,快請坐!這是我峨嵋山今年初春所採新茶,還算是有幾分滋味,小友可以喝上一杯。”
說話的是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和尚,白鬚白眉,瘦小枯槁,他旁邊還有幾個年紀在六十歲以上的老和尚,光華禪師也在其中。
這是光相寺的一間客房,光華禪師雖然是光相寺的主持方丈,但今天在衆位大和尚裡面,他卻不是輩份最高之人,也不是威望最大之人,眼前這個滿臉褶子,笑呵呵的請李飛陽喝茶的老和尚纔是他們的前輩,此人才是大德高人。
老和尚叫做明德,是五臺山清涼寺的老方丈,這幾天來金頂峨嵋訪友論道,和附近幾座寺廟的方丈都暫時住在了光相寺中,幾位大師觀雲海,賞佛光,拜文殊,叩普賢,談經論道,尚還沒有下山。聽到光華禪師說寫《西遊記》《封神榜》的李飛陽小居士前來拜山,都起了相見之心,尤其《西遊記》中有一段經文對佛門關係重大,幾人都想找李飛陽求證一下。
明德禪師的輩份最高,威望也大,他與李飛陽相對而坐,自從見到李飛陽之後,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老和尚呵呵笑道:“飛陽啊,老衲從五臺山千里迢迢來峨嵋金頂訪友,還沒有下山,就聽到光華大師說你來拜寺,我和幾個老友對你慕名已久,早就想見一見你啦!昨天還說到你寫的兩部書的事情,不曾想今天你就來了!所謂無緣跑斷腿,有緣自相見,飛陽,你與我佛門有緣吶!”
李飛陽見他將“緣分”二字硬生生的往自己身上套,心下暗暗好笑,“大師說笑了,我要是與佛門有緣,豈不是以後要削髮爲僧,剃度出家?我是家裡獨苗,恐怕不太合適。”
明德大師雙手連連搖動,“與我佛有緣又豈在出家不出家?所謂見性成佛,人人都有佛性,哪裡非得是遁入空門纔算是與佛有緣?”
李飛陽笑道:“大師哪裡看出我與佛門有緣?”
明德道:“哪裡還用看?一部《西遊記》早將你的佛性展露給世人!要是對我沙門大教沒有一點鑽研,對我佛門沒有深刻的認識,孩子,你又怎麼能寫出一部弘揚佛法的《西遊記》來?其中更有一事說明你實在是與我佛有緣。”
李飛陽好奇道:“不知道是哪一事?”
明德老和尚鄭重道,“小居士,你寫的《西遊記》我們幾個都仔細看了,書中的降妖除魔什麼的倒沒什麼,只是小友你在書中寫了一段我佛門早已缺失的重要經文,不由得我們不關注!本來我們商議着去唐城找你求證,現在正好你來了,也省得我們一番奔波!”
“經文?不知道是什麼經文?我怎麼不知道?”
李飛陽心念電轉之間,將《西遊記》這部書在腦中過了一遍,已經知道是哪一篇經文了,道:“大師說的莫非是《心經》?”
明德雙手合十,微笑道:“善哉,善哉,小居士你果然是知道的。”
李飛陽大驚:“你們沒有學過這篇《心經》?”
縱然李飛陽對佛教不太瞭解,但是對與《心經》還是非常瞭解的,因爲《西遊記》的緣故,也因爲這篇經文中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句經典佛家名言,李飛陽還特意找書很是瞭解了一番。
《心經》這篇經文總共才二百六十來個字,在前世乃是佛門經典,可說是所有佛教所有典籍濃縮的精華!在整個佛門中,這篇經文的地位極高,若是把佛教典籍比作一個人來說,這《心經》就是這個人的心臟,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麼重要的佛教典籍,而且還是這麼短的經典,這個世界竟然缺失了!這怎麼可能?
這麼重要的佛門典籍,那個佛門子弟入門後不學習一下?而且這經文這麼短,寥寥二百來字,根本就不存在缺失的可能性。
看到李飛陽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明德大師道:“此事還要說道前朝滅佛之事,當初砸毀佛像,燒燬佛經,令僧人還俗歸田,禁止再演佛法,民間不能有佛家典籍。是以我佛門經文只能口口相傳,不立文字。一直到百年之後,新朝建立,我佛門子弟才得以重新建寺供奉佛祖。”
說道這裡,明德大師嘆息道:“只是這口口相傳,百年時間,經過幾代人的傳誦,這經文已經與原文不符,再加上當時識文斷字的佛徒極少,傳到現在的經文已經有了偏頗,縱然現在我們幾經推敲還是有點不盡如人意。”
李飛陽道:“還有這事?”
明德大師道:“要不然我們也不會看到《西遊記》一書中你寫的《心經》,感到萬分驚訝。這篇經文可說是經義完整,無可挑剔,比我們憑着殘經前人的記錄胡亂推敲的句子要好多了!就是不知道這篇經文,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李飛陽乾笑道:“偶然從一部老書中看到的,便將它用在書上了。”
明德大師一臉熱切,“哦?這部書現在可還在?叫做什麼名字?”
李飛陽道:“這是幼時所看到的,此書早就被當時的衛兵們燒燬了!”
明德大師一臉遺憾,“可惜了這些先賢經典,戰亂時候被燒也還罷了,和平時期竟然又遭了一次浩劫。”
明德搖頭長嘆一聲,笑道:“好在小居士你深有佛緣,幼時看到的經文,現在還記憶猶新,可見佛緣深厚。”
李飛陽心說:“我對佛門還真沒有什麼深刻的認識!對道門倒是有那麼一點了解!”
只是這話要是說了,未免太過於傷人,想了想,對明德老和尚說道:“大師,我寫西遊這部書,只是因爲有道門子弟與我爲難,一怒之下才寫出來的,雖然書中有點貶道崇佛的意思,但那是創作的需要,和一點點爲難當初招惹我的道人的小私心。但對我本人來說,無論沙門還是道教,都是教人爲善的教門,內心實在不覺得兩家教義那個更好,那個更壞!”
明德道:“你要不是深有佛性,怎麼會寫出玄奘法師西天取經的故事來?只是老衲很不明白的是,明明你對我佛家很有好感,怎麼突然就轉變了態度,寫出一部對我佛門不利的《封神演義》來?”
李飛陽好笑道:“原來大師問我《心經》是假,責問我爲什麼寫《封神榜》是真!”
明德道:“善哉善哉,老衲怎敢責怪小居士,老衲只是有點不解,你寫《西遊記》是因爲有道教子弟得罪了你,那麼不知我佛門中人哪裡對不住你,使得你最近竟然寫出一部《封神演義》來?此書對我佛門可是有點不太好的影響,如今風傳天下,實在有點讓我佛們幾十萬子弟感到莫名其妙!”
明德這句話就有點咄咄逼人的口氣了,說什麼“幾十萬子弟感到莫名其妙”,給李飛陽一種勢大壓人的感覺。
李飛陽笑道:“我是作家,寫的只是故事,與正統教門大義毫無牽扯,真正的教門中人哪裡會相信我的胡編亂造?大師您有何必太過在意?”
明德道:“事關教門傳承,不得不在意!”
李飛陽有點不高興:“大師,若是有別的佛門子弟因爲《封神演義》這部書來找我辯駁我還能理解,那是因爲他們修行不夠,定力淺薄;但你是佛門大德,怎麼也對我寫《封神榜》一事心懷耿耿?”
旁邊的光華禪師插口道;“飛陽小朋友,你亂我佛門傳承,但凡我們子弟哪個不耿耿於懷?”
在李飛陽身邊的謝夫之跳出來道:“一個故事而已,你們都是有名望的佛門前輩,怎麼這麼認真?我家老大說了,儒道釋三教合流纔是正理,故事是故事,教門是教門,兩者互不相干!”
明德雙掌合十,說道:“善哉,善哉,儒道釋三教合流那是終南全真派教義,他們道門理論,與我佛門何益?”
謝夫之道:“三教有派別,教義無高低,明德大師,現在哪裡還會有一家獨大的局面?”
瘦小的光華大師道:“教義有別,佛法無邊!”
說着說着,竟然偏離了重點,變成了論道三教的局面。
聽光華說佛法無邊,李飛陽冷笑道:“佛法無邊?不知道什麼叫做佛法?什麼纔是無邊?”
明德大師道:“若想明瞭佛法,須得看我佛家經典,飛陽小友,你寫《西遊記》,也曾寫了《心經》,也曾寫了‘佛法無邊’這句話,怎麼現在又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
說到這裡,明德大師道:“飛陽小居士,你寫出了我們久已失傳的《心經》我們是非常感激的,但是對於你毀謗我釋迦正宗的小說,我們就不太認同了!”
李飛陽笑道:“當初我寫《西遊記》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不認同?現在寫了《封神演義》,你們卻開始反對了,嘿嘿,看來佛也有私心啊!”
光華大師道:“我佛門廣大,乃是不二法門,哪裡像封神一書中說的那麼不堪?我佛門三大士,觀音、文殊、普賢竟然都被寫成了道教人物,背了棄道成佛的罵名,這種言論,佛也有火!”
李飛陽問道:“莫非光華大師現在已經成佛?不然怎麼知道佛也有火?”
光華大師一言說錯,難以自辯,張口結舌,不知如何作答。
明德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對李飛陽道:“我佛門乃是釋迦正宗,佛法修行纔是度人妙法,小居士何苦要寫貶低我佛門的文章?須知佛祖乃是天上地下,一世之尊,哪裡是道門可比?便是民間三教九流中,也有一流佛爺二流仙這麼一說,小居士莫要亂了本心,特意攀附道門!”
馬克聽了也有點不爽,對明德說道:“幾位大師,我們大哥常說,青荷白藕紅蓮花,三教原本是一家!大師,你們是佛門高僧,正該致力於三教友好,減少宗教矛盾纔是,佛道兩家都是我大漢宗門,何必互分高低?”
一個老僧低頭道:“阿彌陀佛,道有正邪,法有高低!”
馬克道:“老方丈,看來你是認爲佛門纔是唯一正法嘍?”
老僧道:“若證三藐三菩堤,當高於道門圓滿大成就!”
李飛陽哈哈大笑,“佛門有你們這種大師,難怪史上有幾次大的滅佛運動!大師,如今時代不同,哪有一家獨大的道理?你執念未消,恐怕是永遠證不了三藐三菩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