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峻來官記海鮮酒樓只有四次,可是卻足以讓服務小妹阿珍對他印象深刻,第一次,霍東峻給過她一百多元的小費,第二次,包下了整間大廳擺酒,第三次,他那個胖胖的兄弟說是她兒時玩伴,第四次是帶了一羣中年人過來,可是一羣中年人卻稱呼他爲峻少,語氣中帶着客氣和恭敬。總之,霍東峻每次來,似乎都比其他客人留給官記海鮮酒樓的印象更鮮明。
所以再次看到霍東峻時,服務小妹阿珍沒有如之前一般問好,而是用有些熟稔語氣帶着微笑說道:
“峻哥,是不是老位置?”
霍東峻對肥膘已經預訂的好女人阿珍顯然也有印象,看看她可能因爲收拾酒樓,在白紅相間的制服領口沾了一小塊灰塵,笑着對她說道:
“領口髒啦,我就無所謂,不過當心其他客人晚飯後不給你小費。”
阿珍將霍東峻和士巴拿領到了二樓的包廂,又去外面取了食單過來,再進來時,領口的灰塵已經不見,手背上還看得見水漬,霍東峻翻了翻食單,開口說道:“燕鮑翅斑,各個選拿手的做,冷菜就照我上次請肥膘他們那次就得,今天我請客,對了,你那個青梅竹馬的肥仔也會來。”
阿珍低着頭不說話,看到阿珍臉有些緋紅,霍東峻好奇地問道:“該不是那個死胖子真的偷偷聯繫過你?”
阿珍拿起食單轉身出去,旁邊的士巴拿幫霍東峻倒了杯紅茶,笑着說道:“我只是聽堂口的兄弟說,真假不知,峻哥你自己問膘哥就得,我聽的消息是膘哥來酒樓送過花,有錢後還懂得跑來約阿珍出來逛街。”
霍東峻端着紅茶笑笑:“這麼老土?送花?不過肥膘還算有眼光,這女孩不錯,眼睛裡都沒有世故。肥膘比細威、耀輝、陳豪那些人都懂生活,那些傢伙好像種馬一樣,見到女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拖進房爆馬,所以就只能和那些小姐勾勾搭搭,哪像肥膘,細水長流玩感情,將來能娶回家做老婆。”
“哇,峻哥!讓我捉住啦!又在糗我?我爆馬這件事是不是要登《男人週刊》讓全港皆知才得?”細威的聲音從包廂外響起,說完後就拉開包廂門,露出那張故作憤怒的臉。
後面的樂仔推他一下,第二個走進來:“峻哥爲你接風你仲要嘰嘰歪歪,峻哥,順我意思不如今天就把細威扒光,你再搞本《女人週刊》出來,捧他做男主角!讓全港女性見識一下細威哥一分鐘就搞一次的威風!”
樂仔後面是黑仔,大鼻,阿蘇,齙牙傑,最後纔是陳東,陳豪肥膘馬尾刀仔豪文迪這些沒有進監獄的,等這幾人全部進來之後,才又坐了過來,好在這間包廂夠大,倒也不覺得擁擠。
陳東已經洗過澡,此時換了清清爽爽的夾克衫,等他坐在霍東峻身側之後,其他人才慢慢坐下,右手邊是陳豪,大鼻林,肥膘,長樂觀塘堂口的排名情況幾乎也就從餐桌上能看出,刀仔豪和文迪是堂口客人,坐在霍東峻右側。
“電話裡聽你講胖了兩磅,看來是真的。”霍東峻對陳東笑着說道。
陳東伸手去拿茶壺,士巴拿已經先一步幫他倒滿,陳東看了看士巴拿,對霍東峻說道:“喂,幾天不見,他跟了你?”
“鄧鷹的徒弟,懂車,讓他幫我揸車嘍。”
陳東笑起來對士巴拿說道:“你不如考慮一下回來幫手,你能一個打五個,在堂口難道還怕不能出頭,跟峻哥,原來我仲想過讓鐵蛇或者肥茅跟他,現在看,跟他就冇機會出頭。”
“謝謝東哥,我還是中意揸車。”士巴拿沒有多說,倒茶後就站到霍東峻的身後。
聽到陳東說起鐵蛇和肥茅,霍東峻看向肥膘,肥茅是肥膘的親細佬,他這次進去,祠堂不呆六七年是冇可能出來的。
“肥茅的事,你老豆老母清不清楚?”
肥膘點點頭:“知啦,我老豆話出來混,進祠堂比進棺材要幸運得多,豪哥拿了二十萬給我,家裡已經安置好。”
霍東峻想起陳東當初給自己推薦心腹小弟時提過肥茅的名字,當時不在意,可是現在看來,陳東的確有眼光,當時陳東評價肥茅能打忠心夠義氣,現在全部中了。講狠,這個年輕的肥仔綁着燃燒瓶嚇退肥強,講忠心,在警署一句話不說,整件事自己扛,跟他同車的小弟一個都冇供出來,講義氣,爲了救兄弟,闖路障襲警,除了頭腦太沖動,絕對是可以安心做兄弟的人。
“鐵蛇這次扛了兩條人命,家裡人用不用安置?”
陳東捏着茶盞說道:“不用那麼麻煩,鐵蛇老媽是大陸人,拿到居留證之後就離婚不見人,老豆住在鑽石山下的寮屋區,一年多前鐵蛇回去一次,發現早就冇人住了,不知他老豆去了哪裡。他老豆好賭,多半被追債人扔去填海,安家費就不用給了,倒是鐵蛇兩個小弟死掉,安家費記得送去。”
霍東峻輕輕地點點頭,香港就是個兩極分化的社會。鑽石山,山上是別墅,一眼望去,海景入眼,可是山背面的腳下,就是數以萬計的寮屋,那些連公共屋邨都冇的住的窮人,用鐵皮,木板甚至紙板搭成房子在裡面生活,困頓悽慘。不過山頂別墅是看不見寮屋區的,除非特意爬到山背後纔有可能,港府也努力的無視這個羣體。
“鐵蛇想上位,等他出來,我同老頂講,爲他扎職紅棍,社團裡邊個敢搖頭,我就擺平哪一個。”霍東峻這句話,算是給陳東一個承諾,雖然鐵蛇進去,但是他是跟陳東的,霍東峻這句話說給陳東,也算是讓陳東可以給鐵蛇一個交代,證明鐵蛇沒有白白替罪,社團記着他這次。
刀仔豪和文迪是社團借給霍東峻的人手,所以刀仔豪和文迪坐在霍東峻的右側,刀仔豪一直臉上掛着笑,倒是文迪,在旁邊插嘴說道:
“峻哥,不如聊聊福升聯啦,我帶一班兄弟在堂口幾日,都冇消息,難道福升聯準備認輸呀?那個乜鬼楊勇連面都不露,我很急的!”
文迪是豹頭的小弟,和吉祥一樣,都是豹頭得力的手下,霍東峻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還是當初去灣仔見黑星,豹頭打電話給文迪,讓他去觀塘把狗仔波帶來,還特意對黑星說了一句文迪頭腦醒目,做事讓人放心。
文迪可能是在場中最潮的爛仔,中分頭,緊身背心,脖子上掛着美式士兵銘牌,牛仔褲上繞着一條金屬褲鏈,兩條手臂露出一堆英文花式的文身。雖然他在豹頭身邊得力,可是現在還只是四九仔身份,本來豹頭是想讓他扎職白紙扇,和吉祥同期上位,但是文迪一直想等機會扎職紅棍,對他而言,楊勇不是對手,而是他上位的踩腳石。
刀仔豪在旁邊揉了一下文迪的腦袋,溫和笑笑:“話這麼多,收聲啦,你帶嘴來是食飯的,不是講話的!”
一桌接風的酒席吃過之後,陳豪肥膘等人帶着大鼻林,細威等等進監獄的幾個先去洗澡爆馬,陳東和刀仔豪則留在包廂裡,等其他人都離開,只剩下士巴拿在內的四人,霍東峻纔開口對陳東說道:
“福升聯楊勇要來打旗幟爲肥強報仇,老頂這次擺明是想繼續讓我們頂在前,可是現在堂口剛剛經過佳廉道械鬥,兄弟們傷的傷,抓的抓,而且條子也盯得緊,這時候再開戰,無論是局面還是人手,都對我們不利。”
“難道認輸?認輸都不得啊,雖然明知道福升聯是爲了深水埗的地盤,可是現在打的旗號是爲肥強報仇,報仇嘛,當然不死不休,不把你我打成殘廢或者掛掉,楊勇不會收手。只能開戰,冇退路的。”陳東叼着一根牙籤說道。
霍東峻把玩着香菸盒,開口說道:“打就一定要打,這次不是我們不想打就可以不打,我的意思,江湖借兵。”
“借兵?”陳東愣了一下:“借兵費用很高的,現在一個兄弟安家費才五萬塊,可是若是借兵,那些你借的人就會獅子大開口,十萬塊,十五萬塊,最誇張的灣仔有人借兵,掛了兩個借兵來的小弟,給了五十萬安家費。”
“錢就是用來花的,花出去才叫錢,不花出去叫廢紙,用錢能買人來賣命,值得啦,我現在不缺錢,但是我不希望睇見自家兄弟傷亡。”
陳東伸手從霍東峻的煙盒裡取出一支香菸:“你是堂口大佬,你決定,阿公給你的第一個電話是馬交仔金剛的,那傢伙也是打拳出身,不過是在澳門打拳,我冇交過手,他現在在香港混得很一般,不過阿公能推薦他,說明他應該能做些事。”
“你打嘍,我講過,堂口你話事。”霍東峻把手裡的Zippo遞給陳東說道。
陳東接過打火機沒有點火,而是盯着霍東峻:“你講笑的?大佬,借兵呀,你堂口大佬不出面,讓我一個白紙扇做事,搞不好金剛會以爲你睇不起他!”
“只是讓你打電話而已,約去蘭桂坊找家安靜的酒吧,我同你和豪哥一起去見金剛。”霍東峻又遞了一支香菸給刀仔豪說道。
“蘭桂坊?你不會想用阿公給你的第二個號碼吧?”黑星給霍東峻那張卡片時,陳東也在場,黑星說的話他都有聽見,第一個電話是找馬交仔金剛,立威,第二個電話是找蘭桂坊666酒吧老闆,殺人。
霍東峻笑笑:“認識一下酒吧老闆總不會是壞事,先找金剛嘍?”
看到陳東點點頭,霍東峻臉上露出笑容,他不會告訴其他人,他手裡還有第三個號碼,比那兩個收到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