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大世家均到,大賽便正式敲響了鼓聲。
只見一行身着各職宮裝的男女相繼走上展臺,而爲首的,霍然便是手執拂塵的常公公。
穆錦萍驚訝得驀然瞪大了雙眼,原本交握於小腹的雙手也怔然垂在了身側。
“繡品大賽竟是皇家承辦的?”良久,穆錦萍才從驚訝中回神,扭頭去看綠依,卻見她亦是面露詫然之色,“你也不知情?”
綠依搖了搖頭。
“繡品大賽確實是皇家承辦,不然穆姑娘以爲,爲何每年三冠可以有幸進貢朝廷?”嚴琛不知何時蹭到了穆錦萍等人跟前,“嚴某原本還以爲,穆姑娘對此事知情。”
穆錦萍撇撇嘴,“帖子上又沒說。”
嚴琛,“……”
倒是聽到他們對話的春丫和小劉掌櫃很是激動不已。
皇家承辦的,若是他們的繡品能在比賽中獲得名次,哪怕不是前三甲,亦能成就很好的宣傳,到時他們錦繡布莊可就……
兩人還顧自暢想未來,展臺上的常公公卻是掐着公鴨嗓出聲了。
“一年一度的繡品大賽,相信不用灑家多介紹,在場諸位亦是對比賽流程及規矩耳熟能詳,老規矩,大賽分三場,初賽,晉賽,決賽,初賽是在場參賽方,各提供繡女一名,以一炷香爲準,即興發揮,繡出擅長繡品,晉賽,便是第一輪晉級者,命題刺繡,題目由我們出,繡女根據提示繡出自己的作品,決賽,便是各方準備的繡品展,優秀者勝出,名次三冠,三冠勝出着,其繡品可爲皇家貢品,享無上榮耀!”常公公一口氣說來,清了清喉嚨方纔接着道,“站在灑家身後的,是尚宮局四宮,分別是司珍房的崔尚宮,司制房的李尚宮,司衣房的邱尚宮,司織房的潘尚宮,她們皆是尚宮局四司泰斗,有她們爲此次大賽評審,絕對公平公正,現在,請各方參賽繡女上臺!”
常公公話音落下,立即便有人紛紛將八張長木桌搬上展臺,每張桌上刺繡所需的布帛針線一應俱全,一張木桌就足以容下八人,可見此番參賽的家族還真不少。
“小,小姐……”眼看着已經有繡女陸續上臺,春丫沒動,卻是侷促得很。
“去吧。”穆錦萍拍拍她的肩膀,“別有壓力,盡力就好。”
不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打氣,春丫躁動侷促的心情立即就平復了下來,點點頭,便徑自走上了展臺,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很期待,暗繡和仿雙繡一決高下的時刻。”穆錦萍正注視着展臺上的春丫,就聽嚴琛忽然來了一句,“咱們暗繡聞名遐邇,可未必就比你們仿雙繡差。”
穆錦萍勾着嘴角,眸斂光華,“那便……拭目以待。”
鼓聲三響,大賽開始。
各繡女早就做好了準備,當即深吸一口氣,悶頭認真刺繡起來。
提供刺繡的布帛也就手帕大小,發揮空間並不大,花樣繁瑣肯定不行,簡單了卻未必能出彩,這種時候拼的就是實力。這初賽看着簡單,實則很難。
按理說,就那麼大點布帛,根
本花不了多少時間。一炷香長得過頭,很多人原本都以爲頂多半柱香大家就該刺繡完成,然而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錯了。
只見那些繡女從頭到尾埋頭繡着,針線在一掌布帛間嫺熟翻飛,動作參差,卻半點不破壞手法的優美。大多鼻尖都隱約沁出細汗,然而卻始終沒人擡頭,或是提前完成,每人都堅守到最後一刻,直到鼓聲再次敲響。
“時辰到!”常公公應着鼓聲甩着拂塵踏前一步,揚聲道。
隨着常公公一聲唱喝,衆繡女不管完成與否,皆停下了動作,將布帛放於桌上。
繡品也不讓人收集,由四名尚宮依次看過,然後做出點評。
儘管大家耗時都一樣,但繡品卻不一,有的繡品複雜,有的簡單,可不管簡單複雜與否,講究的,皆是神韻,以及視覺的處理程度,還有就是針腳的精細。
六十四件繡品,四人要依次看過來是相當耗時的,所以她們未必會看得多仔細。這種情況講究的還是個眼緣,只有足夠驚豔的繡品,方能引人駐足。
“咦?”崔尚宮發出一聲驚疑,忽然停在了春丫面前,“你這是……仿雙繡?”
春丫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和她說話,忙侷促的站起身來,垂首低聲道,“回,回大人,是的。”
崔尚宮上下打量了春丫一眼,眸底流露幾許讚賞,復又低頭繼續看起手上的繡品來,“不錯不錯,小小一方錦帛,你卻容納百川,不擁擠,且層次分明,難得難得!”
崔尚宮連說兩個難得,立即便吸引了其他幾名尚宮,紛紛好奇的湊上前來。
“還真是仿雙繡!”邱尚宮亦是驚異的瞪了瞪眼,“我記得,太后壽辰,十四皇子孝敬的那展白鳥朝鳳屏風就是仿雙繡吧,還以爲這種早就失傳多年的手藝民間難尋,卻是不想一年之內,竟是有幸見了兩次,好!好啊!”
李潘二人亦湊上前來。
李尚宮嘖嘖稱奇,“最難得不是這仿雙繡,而是這用心,能利用一方錦帛容納百川,而且四季分明,若沒有紮實的功底,可是不行,就這一點,某些大家都未必做到!”
“不過……”潘尚宮湊上前卻是愣了愣,“我看這圖怎麼這麼眼熟呢?”
四人熱議得激烈,春丫卻是整個都聽得傻掉了。她也就是得了展品的靈感,突發奇想的將其濃縮,原本還擔心這樣反其道而行不會被認可,卻是不想居然把四位評審尚宮大人招了過來,不過震驚歸震驚,自己的繡品能得到幾位尚宮大人如此高的評價,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就在春丫激動得幾乎快暈倒之際,崔尚宮收起繡品對她點點頭,“小丫頭不錯,你入圍了。”
“謝,謝幾位尚宮大人!”春丫忙跪下磕頭謝恩。
接下來,幾位尚宮又依次收了上十件繡品,結果出來,第一輪比賽告終。
毫無疑問的,錦繡布莊的仿雙繡和御品坊的暗繡均成功入圍。
緊接着便是下一輪,命題刺繡。
展臺上的長木桌很快就被撤了下去,換上十張小方桌
上去。
桌子上刺繡用品照舊一應俱全,不同的是,這次的錦帛是四張,比手帕大了一些,不過也僅是一些。
常公公見十名入圍繡女已經準備就緒,這才搭着拂塵喊道,“命題有四,春夏秋冬,爾等需在一炷香時間,將以上四命題,分別在你們面前擺放的四張錦帛上展現出來,開始吧!”
話音剛落,鼓聲敲響。
都沒得個喘息的十名繡女便繼續埋頭行動起來。
同樣是一炷香,這一輪難度卻增加了不少,同樣的時間不光命題而作,還得是四件,某些意志力不夠堅韌的,不說繡出好成品,能順利完成就不錯了。
果然,半柱香的時間不到,好些繡女就臉色蒼白,擡手不停抹起汗來,眼神也愈加變得渾濁,手也抑制不住的微微發抖。
有的能咬牙撐到最後,有的卻極有可能半途而廢。
嘩啦!
突兀的物件灑地的聲音打破了沉悶壓抑的氣氛,一名繡女虛弱的跌坐在地,雙目呆滯。
餘下的人有的受其影響,有的確實堅持着紋絲不動。
很快,其他繡女也紛紛撐不住半途而廢,情況和第一名放棄的繡女無疑,無不是臉色慘白雙目無神,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
那些放棄的,均會被人扶下去。
敗了比賽,有的主子還好,心裡不痛快也不會拿人撒氣,但刻薄點的,當場打罵都不新鮮。
穆錦萍看得直搖頭,旋即目光落在春丫那張蒼白卻專注的臉上,不禁替她擔憂起來,不過,亦好奇她會繡出怎樣的繡品就是了。
“放心吧小姐,春丫一定能堅持到最後的。”小劉掌櫃見她望着展臺上的春丫皺眉,還以爲她是在擔心比賽失敗,忙安慰道。
“輸贏無所謂,重在參與。”穆錦萍卻搖了搖頭,“雖然我很好奇她會繡什麼,不過,我並不喜歡她用自己身體強撐,這樣下來,身體虧損,少說得好長一段時間才能緩過勁兒呢。”
小劉掌櫃呵呵笑道,“是啊,春丫這丫頭做什麼都是一根筋,小姐放心,回頭奴才一定讓人給她燉補品,肯定把她虧損的都補回來!”
小劉掌櫃的話令穆錦萍忍俊不禁,和綠依對視一眼,兩人皆無聲笑了起來。
嚴琛沒去看幾人的弧度,凌厲的眼神卻柔和了很多,向來面癱板着的臉,疑似有淺笑一閃而過。
又是一炷香,結束鼓聲敲響,展臺上留下的卻不過六名繡女。
件數少了,且又是命題而作,四名尚宮看起來自然比前一輪仔細了很多,每走到一個繡女面前,都會拿起其面前的繡品仔細看起來。
因着上一輪春丫的驚豔之作,四名尚宮對她抱着很大的期待。然而,正是如此,四人反而默契的將她留到了最後驗看。
春丫並沒有因爲尚宮們先看別的繡女作品便露出慌亂,相反,她很鎮定,半點不見剛開始上臺時的侷促。比起其他幾名繡女雙手哆嗦,她情況明顯好上許多,不過手還是疲憊的垂放在桌上,臉色慘白,冷汗涔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