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尋華這小子,他年紀也確實不小了,和姚尚書的千金倒也般配。”上官且行淡淡笑道。這一門婚事能不能成,卻是說不準,他只管看戲就行。
“小女被老夫慣壞了,自小刁蠻無理,年世子那般人才,小女怕是高攀不起啊!”姚爭眉眼一挑,起身說道。
他的話,明裡褒揚年尋華,貶低自家女兒,但是個人都能從他那冷冷的語氣聽得出來,他說的是反話,畢竟曾經的年尋華實在是最最紈絝的子弟,又怎麼能入得了姚爭這等注重涵養的儒者的眼呢?
而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當初年尋華因爲調戲姚儀入獄一事可是傳得沸沸揚揚,姚爭可是好不容易纔鬆口饒了年尋華一命,而如今年尋華竟然還敢向姚府提親,如果姚爭還同意的話,就真的是奇了怪了。
“姚伯父,尋華是真心想娶儀兒爲世子妃的,還請姚伯父成全。”年尋華知道姚爭對他意見頗大,此刻是一臉恭敬有禮。
娶姚儀,其實並非他心中所想。只是那日,姚儀哭着跑了出去,他竟然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而後來,也發現姚儀的好,他不想姚儀因這件事而傷心難過,便主動追求姚儀,兩人到後面都覺得合得來,於是定了情。
但是他心中那人,此刻就在眼前,卻已經離他好遠,好遠!楚一憂,到底是多少人心尖上的那一抹憂愁,也許是上官且歌的,也許是別人,但卻永遠不可能是他的!
當初桃林間的那一驚鴻一瞥,本應是才子佳人相聚的美好,若沒有他的輕佻浮誇,或許會是不一樣的結局吧!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楚一憂那樣的女人,他自認沒有那個本事與她並肩,所以,倒不如選擇姚儀,對於姚儀,他應是能給她幸福的,那樣這世上就會少一個傷心人了吧!
只是他未曾想到,要娶姚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原以爲門當戶對甚是般配,卻不想姚爭的態度這樣不好。
原來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它涉及了家族恩怨利益各種,兩個人要在一起,真的是很難。
“姚尚書,我家尋華以前是不像樣了點,但是如今他已虛心改過,他對令千金是一見傾心,日後娶過門定也是真心相待,你何不成全了他二人呢?”年皇后再次開口,“不如就請皇上做主,頒一道旨賜婚可好?”
能讓皇帝親自賜婚的,寥寥無幾,更是榮耀無比,姚爭應當知好歹纔是!
“若能促成美滿姻緣,朕當個媒人又如何。”上官且行也是一笑,看向姚爭,說道:“姚尚書意下如何啊?”
“這件事你怎麼看?”楚一憂戳了戳身邊的人,輕聲問道。她的聲音多了分小心翼翼,剛纔兩人的談話雖然被打斷了,但是她總覺得這個男人變了。至於哪裡變了,卻又說不上來。她現在只能試圖打破這種僵局。
“姚爭不會同意的!”聲音清潤,卻不帶着半絲溫度。
“你的意思呢?”姚爭是他的人,是否與年家聯姻自然要聽他的意見。看一眼對面的楚清環,她的目光不離年尋華。楚一憂沒有忘記自己答應過楚清環要保年尋華的,也許這次年姚兩家聯姻就是一個機會。只是現在的上官且歌……這男人是真的生氣了!
“本王連自己的婚事都沒法做主,難道還有那個能力去管別人的嗎?”本應是賭氣的言語,從他口裡說出來,卻只有無盡的冷意。
楚一憂不說話了,連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也一併收回了。他跟她說話的時候竟然用本王自稱了,記憶裡他就
很少用這兩個字,不管是在她面前還是他的屬下面前,最多就是小爺、爺這樣的半帶痞性的稱呼,可是今日……
是啊,她差點忘了,他的身份可是高高在上的三王爺,聲望都要高過皇帝了,他原應有這些架子的,現在只不過是擺出來了而已。而她,只不過是一個卑微的無權無勢的小女子,兩個人地位天差地別,若有一天他棄她而去,或許她就和前世一樣,什麼也不是了吧!
不行,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絕不可能重蹈覆轍,若要比心狠,她不輸任何人的!
上官且歌原本還擔心他的話會傷到楚一憂,誰知道剛一轉頭人楚一憂就收回了目光,眉眼清冷,絲毫沒有半點慌亂的樣子,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啊!
他更是下定了決心,若是他離開了她,她到底會不會難過?他突然好想試試他在她心裡到底有多少分量。
一個深陷於前世的苦痛記憶裡無法抽離,步步小心,生怕重蹈覆轍;一個懷疑自己於對方心裡到底有無地位而揪心,決意抽身,期待放手一搏。
這便是一場鬥爭,誰的心一先軟了,誰就註定輸得一敗塗地了……
“微臣斗膽冒犯皇上!”姚爭終是開口了,“這門婚事微臣不能同意!”
“姚伯父!”年尋華一驚,沒想到有皇帝出面,姚爭依然這麼堅定,也不怕觸怒龍顏。
“姚爭,你別不知好歹!”還是年鎮北比較有氣勢,聲音多了幾分威厲,“你姚家的女兒要嫁入年家做世子妃,可是高攀了!”
“姚尚書,這可是皇上親自開口的,你怎能不給皇上面子呢?”年皇后也跟着說道。
一個說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個說冒犯天子罪名不小,年家軟硬兼施,但可惜姚爭是個軟硬不吃的人物。
“我姚爭一心爲國,兢兢業業,吾妻也因此早逝,平生只得這麼個女兒,難道連爲我女兒的婚事做個主意的權利都沒有嗎?”臣子不同於天子,家事不同於國事,他姚爭之女的事,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插手!
“姚爭,你大膽!”年鎮北喝道。
“年王爺莫生氣!”上官且行倒是難得不發脾氣,一臉笑意地問道:“姚尚書,據朕所知,姚千金尚未許配人家,而尋華也是一表人才,尚未娶親,而且朕還聽說令千金與尋華的確是郎情妾意,心有靈犀,你爲何要阻卻這麼一段好姻緣呢?”
“皇上有所不知。”姚爭嘆了一口氣,說道:“臣女其實已經許了人家了!”
此話一出,衆人心中一驚,年世子既然要娶姚儀,自然是打探清楚了的,怎麼又多了許了人家這一出?
“姚伯父,這怎麼可能,儀兒明明……您將她許了何人?”年尋華一驚,連忙問道。若是姚爭將姚儀許了一個姚儀根本不認識的人,那姚儀豈不是更加痛苦。
“你別急,我家儀兒確實是許了人家。”姚爭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人正是曾拜我姚爭爲師的三王爺!”
夜已入半,雲隱明月,寂寥的夜裡氣氛漸漸有些緊張。
當姚爭提到上官且歌時,衆人都只覺不可思議,這三王爺今年可是桃花運連連啊,不說娜依兒和宗政清月兩位公主,就說剛纔爲了他而幾近大打出手的楚一憂和喬寒香,想不到如今,又多了一個尚書千金。
桃花太多,是豔羨旁人,但是到底滋味如何,也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
“姚尚書姚找藉口的話也麻煩找個好一點的,令千金幾時許與三王爺了,本王怎麼沒聽說過?在場的各位
有何人聽過嗎?”年鎮北着實有些怒了,姚爭竟是如此地不識時務。
“是啊,姚愛卿,事情可有來龍去脈,朕是越聽越不明白了!”事情竟然扯到且歌那裡去了,若真是如此,且歌娶了姚儀,那楚一憂又怎麼可能同他在一起,想到此,他的心底莫名地燃起一抹希望。
姚爭面容鎮定,淡淡說道:“就在現在,姚某人想將唯一的女兒許配給三王爺,不知道三王爺應是不應?”
姚爭實在是沒辦法了,便只能尋求上官且歌的幫助。上官且歌爲人如何他也是看在眼裡,武功才華品行無一不是最佳的,他早就有撮合他和儀兒之心了,如今便是個時機。若是成了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成也總比嫁入年家日後受脅迫得好。
這一句話,便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上官且歌了。年家今日的提親,可以說是成也上官且歌,敗也上官且歌了。
姚爭剛開始說到上官且歌的時候楚一憂並不覺得什麼,這男人桃花開得太多,她怎麼可能一枝一枝地修剪過去,只覺得他的心在自己身上便是了,但是如今姚爭卻已向他開口了,那是他曾經的恩師,他會不會……
姚爭的堅持不是沒有道理的。年尋華或許對姚儀是真心的,但是年家呢,勢力越大的家族,就越是吃人不吐骨頭,日後難保姚儀不會成爲年家人手中的一個籌碼。畢竟上官且行和上官且歌已經開始行動了,短短一日,朝中與年家交好的官員不是被貶就是入獄,其他的便棄暗投明,年家岌岌可危。
所以年家採取了三個手段對抗,其一就是喬嬈一案激以喬家爲代表的江湖勢力與朝廷對抗,其二就是年尋容有孕,那肚中的孩子還有一半的血脈是上官家的,最後一個就是讓年尋華娶姚儀了來牽住姚爭這一邊了。
將情勢分析清楚,楚一憂本來的確不用擔心的,但是今日他的態度……她竟然不確定他會不會答應姚爭了。
但是轉念一想,他要是喜歡姚儀,早幾年就可以把她娶進門了,又怎麼會拖到如今。若他應下,也只是用婚約保住姚儀罷了,她和宗政清明不也有一份嗎?至於那個三王妃的位置,她並不怎麼在意,名份罷了!她就這樣提醒着自己。
混沌了好一會,心緒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姚爭當衆向上官且歌請親,楚一憂作爲準三王妃,本應該發大脾氣,與姚爭相爭一番纔是,衆人原本期待着看一場好戲,誰知道楚一憂沉靜得很,一句話都沒有,甚至連神色都沒有變過,着實讓人大爲失望。
上官且歌也有幾分落寞,他多想看楚一憂像一般女人一向爲他爭風吃醋一次,但是她只有當人家找上門不得不出手的時候纔會有反應,這樣不爭不搶溫婉安靜的她,是該讓他高興還是憂愁呢?
因爲不在意,所以無需去爭,無需去搶吧!
“恩師要將寶貝女兒嫁給本王,還真是讓本王驚喜萬分啊!”上官且歌一笑起身,眸光如星,整個人面容仿若一瞬間煥發榮光,他向姚爭行了個禮,說道:“恩師之命,且歌定然從之!”
“三王爺竟然答應了!”
“姚家千金便是今後的三王妃了!”
“那楚三小姐怎麼辦?如此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就這樣被拋棄了?”
上官且歌的話一出,宴會上便炸開了鍋,的確,上官且歌棄楚一憂而去改娶姚家千金的決定實在令人難以相信。想當初他爲了追求楚一憂可是費盡千辛萬苦,讓多少個男子爲之卻步,如今好不容易要抱得美人歸了,怎麼說放棄就放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