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憂也將目光看向董杏林,董杏林眉毛微皺,他搖了搖頭,說道:“杏林確實是聽到了冷箭疾速的聲音,但是杏林命手下查看過了,整個玄武門前竟然沒有半枝箭的痕跡。”
“楚一憂,你也聽到了,姓董的根本就是無中生有,藉機揩油!”喬寒香嘴角勾起一個冷笑,杏目圓睜,說道:“說謊話也不知道打個草稿,如果真有這回事的話,當時他就面對着那把箭,看都看到了,還需要聽?而且這玄武門上下左右一覽無餘,哪裡有箭?”
“寒香你不知道董太醫是一個失明之人嗎?”楚一憂頓了頓,問道。寒香莫不是因爲喬嬈一事被打擊了,連往常的敏銳度與沉穩度都沒有了?
“失明之人?”喬寒香一愣,這個男的全身上下哪點看起來像失明之人,剛纔躲她的劍可是沒有一次被傷到,他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強上數倍吧!而且說實在的,這麼好看的男人失明瞭,也確實是一大可惜啊!
“就算是瞎子也不能佔人便宜吧!”喬寒香瞪了董杏林一眼,忽又想到董杏林什麼也看不見,難怪她怎麼厭憎地看他,他都是一副淡笑而欠揍的樣子,她撇了撇嘴,說道:“仗着自己是瞎子就可以博得別人同情嗎,就可以爲所欲爲而被姑息嗎?”
董杏林仍舊是淡淡而笑,笑裡還多了幾分無奈,而後說道:“杏林確實是天生眼疾,也正因如此,杏林從未見過陽光雨電,樹木花草,一切都是憑聽覺與觸覺去感受的,但想象與現實始終不同,杏林不知這玄武門是如何宏偉,同樣也不知道喬二小姐是如何的天香國色,又怎麼會新生邪念,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染指喬二小姐呢?”
從小就與天日絕緣,看不到任何風景顏色,事事都要自己摸索理解,董杏林能有今日,不論是醫術還是武功,怕是比常人多下了不僅十倍的苦功,他身處黑暗,心卻光明向善,又是多麼地不容易。楚一憂和喬寒香都能感受到他話中那一絲悲涼了。
但是當董杏林說完後半句話,喬寒香面色就變了,他話裡的意思不就是說他根本不知道她喬寒香張什麼樣子,萬一她長得又老又醜呢?他纔不會隨意輕薄人的意思了!
而楚一憂卻不禁要爲他拍掌叫好了。董杏林爲人雖然儒雅,但卻不是軟弱,他所說之話不失道理,又同時直擊對方軟肋,甚至可以說是毒舌。沒錯,說他輕薄喬寒香的話疑點太多,其一是他根本不認識喬寒香,那個情況下也沒法看清喬寒香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怎麼就會想輕薄對方了呢?其二就是這玄武門前侍衛衆多,他沒道理在衆人面前輕佻無禮,破壞了他在宮中的良好形象,甚至惹來烏紗帽不保的下場呢?
果然,喬寒香在聽到他這些話的時候,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好半天才反駁道:“那他口中的冷箭和殺手又是怎麼回事?這總應該是他編出來的藉口吧!”
“不,這不是藉口!”楚一憂面容一緊,而後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無痕箭!”
“無痕箭?”喬寒香混跡江湖,又自小在喬頂天身邊長大,耳濡目染,自然是聽說過的,“充州南宮家族特有的冰箭?”
“充州地處溼寒,南宮家族所在的無痕山莊更是極寒之地,所以南宮家特有武器無痕箭,此箭乃千年寒冰製成,尖銳更勝一般鐵器,無堅不摧,中箭者便如墜寒窖,全身血液凍結而死!”董杏林眉宇間略顯憂色,“竟然能猜得出是無痕箭,楚太醫不簡單!”南宮家族自從南宮
家主比武輸給喬頂天后,便一直深居充州,十年來沒有動靜,連他都沒有想到,楚一憂卻是一說即中,一個閨閣女子卻有如此見識與智謀,着實不簡單。
“無痕箭之所以叫無痕箭,是因爲此箭乃透明之色,普通肉眼根本看不出來,而且不管箭中或不中,都會很快化作冰水,蒸發而去,殺人於無形,匿跡於無形!”楚一憂淡淡說道:“你們二人所說情形確實與無痕箭一致,而我會這麼快猜出來,也是因爲南宮家起兵一事聯想到的。”
命小太監提着宮燈再次查看,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塊溼潤的地方,這應該就是無痕箭融化的所在。
“南宮家起義,朝廷也派人鎮壓,此刻他們不是應當忙着防守嗎,怎麼會潛入天商城要殺我呢?”喬寒香看了水漬也是一怔,問道。
“你別忘了你爹已經在充州了,那麼南宮家應該是拉攏他不成功纔對!”楚一憂面色微沉,說道:“他們要殺你的原因,和年家陷害你姐姐的原因是一樣的。”
喬頂天如今只剩下喬寒香一個女兒,如果這個女兒也在天商皇宮出了事,那他和上官且行這次一定會翻臉,整個武林都要爲之一動,而他幫助南宮家的可能性也比較大了。
“又是一羣狼子野心的人!”喬寒香眉目微凝,心也沉重了好幾分。就爲了爭權奪位,就置他人的生死於不顧,這樣的人,比上官且行還不如,怎麼有資格坐擁天下。
“總之,誤會已經解開了!”南宮家的事沒那麼好處理,一次不成,應該還會有下一次,楚一憂目光一轉,對喬寒香說道:“寒香,你是不是得跟董太醫賠個不是?”
“要我跟他道歉?”喬寒香現在是承認自己誤會了,但是那董杏林佔了她的便宜也是事實啊,讓她給他道歉她可還做不到。
“人家本意是要救你的,結果反被你提着劍追殺,你說冤不冤啊?”楚一憂嘴角不禁有一絲好笑,說道:“那個豪爽大方的喬寒香女俠了,何時變得這麼畏畏縮縮了?”
“我”喬寒香心裡倒是想道歉啊,但是這嘴上道歉的話她還是說不出口。
“喬姑娘的歉意杏林已經收到了,至於說不說出口已經不重要了。”董杏林淡淡一笑,對楚一憂抱拳道:“今日多謝楚太醫了,若不是你,杏林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大家都是同僚,董太醫不必如此客氣!寒香是性情中人,倒是希望董太醫不要見怪纔是!”楚一憂說的也是客套話,她會出面,一是怕喬寒香真傷了人不好處理,二便是因爲他相信董杏林的爲人,他這樣的人,這世上也不多了。
“喬姑娘不過是因爲有煩心事,焦慮過多,需要一個方式去發泄罷了!”董杏林仍舊淡淡地笑着,說道:“但是喬姑娘的身體恕杏林直言,喬姑娘身上有苗疆蟲蠱的痕跡,而且是多年前種下的,到了如今還不清除的話,怕是性命堪憂!”
他的話,讓喬寒香和楚一憂都是一驚。
今晨獲知喬嬈身死,喬寒香已經傷心過度,回了客棧還要命人通知趕去充州的喬頂天,而後就是處理喬嬈的後事與喬頂天交給她的喬家事務,整個人確實煩心不已,又撞上了董杏林吃她豆腐,自然把所有怒氣都撒到這男人身上了。
只是這男人明明武功比她好,卻不願傷了她沒有攻擊,而且他跟她迂迴了那麼久,是爲了讓她消氣與發泄情緒嗎?
這麼說來,這個男人也並不是很壞,還有幾分善
心。
而楚一憂驚訝的是,董杏林竟然能察覺到喬寒香身有蠱蟲,那麼他對這方面也一定有不少研究。董杏林妙手仁心,楚一憂覺得她可以不用請教蕭一樂,改求董杏林的幫助,那麼要順利找出取蠱之人應該容易不少。
“多謝董太醫體諒,寒香是已故喬貴妃之妹,她二人感情深厚,喬貴妃身死,寒香悲痛欲絕,所以纔會那麼急躁,亂了方寸。”若是以前的喬寒香應該是會妥善處理事情而不是提劍就要傷人的,只是喬嬈的死給她打擊不小,整個人失了方寸纔會這樣。楚一憂微微一笑,美目流轉間,心中已經有了主意,“董太醫,你也看出來了,寒香身有蠱蟲,不早日驅除的話危害極大,所以楚一憂想請董太醫幫忙,還望董太醫同意。”
“楚太醫請講!”董杏林謙和一笑,說道。
“楚一憂!你確定要讓這個姓董的幫我們?”喬寒香略有疑惑,楚一憂處事向來穩重,董杏林是怎樣的人她們並不清楚,隱隱覺得,他這樣出彩的人物卻甘居於太醫院一個小小的官職一定有內情,還可能是他不爲人知的目的。他的品行或許沒問題,但不代表他一定會幫她們,一個不好還會打草驚蛇。
“寒香,相信我!”楚一憂拍了拍她的手,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嗯!”喬寒香心裡雖對董杏林存有幾分芥蒂,但還是點了點頭。還是那句話,她不相信別人,卻絕對相信楚一憂。只是世事難料,她不知道,日後,她卻只相信現在口中的別人,而不再是楚一憂了。
於是楚一憂便將事情緣由一字不落地說與董杏林聽,她雖不知道董杏林的背景,但卻出奇地相信他,爲他的品行所折服。
果然,董杏林聽了她的話,眉間閃過一抹憂色,而後說道:“事關重大,我們先回太醫院商討吧!”
“好!”楚一憂面上一喜,有董杏林在,她和喬寒香的勝算就多一分。
幾人正打算走回太醫院時,遙遙地就看見晚霞跑了過來,向他們招手。
“小小姐!”晚霞在他們幾人面上止住了步,但還是氣喘吁吁的樣子,仍舊沒法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晚霞,我不是讓你留在太醫院嗎?”楚一憂一怔,這丫頭,明知武功不濟,還這麼拼命地趕過來,不累死她纔怪,她說過喬寒香這裡有她解決,那麼晚霞又跑過來做什麼呢?
“三三王爺來找您了!而且他他面色很恐怖!”晚霞只要一想要剛纔遇到的那一張冰冷至極的臉,戾氣十足的眼神,心就要墜入冰窖,這還是那個一笑傾城,春風十里的三王爺嗎?
“他說什麼了?”那男人今天被她氣得不輕,還劈了她院前的古樹,竟然還會去找她。今晚依舊是宮宴,而且比昨晚還要隆重,他竟然沒有去那裡?
“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站在原院子裡,等了好久。”晚霞吐了吐舌頭,主要是她受不了上官且歌那樣的神情,還有他長身玉立秋風中,背影是那麼地蕭索,生性活潑的晚霞就算待在屋子裡也沒辦法忽視掉他的存在,氣氛太詭異,她不得不選擇出來,雖然小姐時不時會說她,但也比三王爺好很多。
“嗯,我知道了,我們先回去吧!”楚一憂回頭看了一眼董杏林和喬寒香,淡淡說道。
如果回去的時候他還在,兩個人又該說什麼呢?
依舊是那寂寥的小院,但是當楚一憂回來的時候,已經搜尋不到那抹蕭索的背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