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靈沒有回答她,鬼使神差一般,將手伸到了那支筷子,細細撫上上面的雕痕,她輕輕地按了一下筷子粗的那一頭,手裡沒有意外地多了一張金絲帛條。
“這是……”蕭芊兒還未說什麼,忽然閃現出一道亮光,這亮光將她眼睛灼燒地極疼,身遭好似帶了強風一般,驀然形成一個漩渦,前方林靈的身影漸漸模糊了,腦海中白光一現,前世記憶紛涌而來……
“罪妃楚一憂,婦行有虧,淫亂後宮,勾結楚國公府及前朝餘孽意圖謀反,證據確鑿,其心狠毒,其罪當誅。但念其隨侍多年,特賜白綾一條,毒酒一杯,留其全屍,永不入皇家族譜,欽此!”無憂殿內,楚一憂聽完聖旨,最後一絲希望也被無情地熄滅了。
一條長達三尺的白色錦綾,一杯用精巧的白玉杯盛着的鶴頂紅,靜靜地被宮侍放在了她的旁邊。
她半跪在地上,眉梢的點點悲傷陡然化作冰冷的笑意,他還真是仁慈,肯留一個全屍給自己,現在的她是不是該感恩戴德,謝主隆恩一番呢?
楚老國公,她的爺爺,串通前朝餘黨帶兵謀反是她始料不及的,那個時候的她正滿心歡喜地爲迎來一個新生命而準備,一心要給他一個驚喜!
御林軍衝進來的時候嚇壞了她,爺爺謀反不成功反被誅,所有與之有牽連的人也都被抓了,她這個貴妃娘娘也不例外,當下就被關進無憂宮了,雖然,她已經有了身孕月餘。
滿城春色,在無憂宮也只能空對着那幾株歪歪扭扭的宮牆柳。世間繁華,她也只能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但是她在等他,她相信他一定能證明自己的無辜,保她母子無恙的。就像當年華燈初上,他攬着自己,柔情似水地說:阿憂,我願一生相伴,許你一世長安!
那一
個月,她帶着這樣的希望,忍住了所有的刁難與責罰。
當朝太后,並非他的親生母后,對他尚且薄情,對自己這個叛黨之女更不用說了。無憂宮多年荒廢,自然沒人打理,太后便以清修贖罪之名要自己時時勤拂拭,將整個無憂宮做到一粒塵埃也沒有。劈柴,洗衣,掃地,擦窗這些粗活她自然沒有幹過,就算做到勞累不已,卻也免不了責罰。
被罰跪在宮門前,她努力讓自己忘卻耳畔的那一聲聲鞭響,忽略掉皮鞭抽在身體之上的火辣痛楚,只是在憧憬着:二哥很快就會帶她出去了,到時候他知道他們有第二個孩子了,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呢?
幹粗活受罰倒也罷了,最可怕的是其他妃子的暗中使絆。這後宮永遠是女人的戰場,一方失勢,另一方自然要來落井下石,甚至暗殺都有可能。
她那時候忍住身上還未痊癒的痛楚,她小心翼翼地爲年皇后捧來了一碗茶。
“這是人喝的嗎?”年皇后柳眉一皺,一甩手,茶水一滴不剩地潑在了她的身上,熱茶再碰上那些還未好的傷口,疼痛開始無休無止地蔓延四肢百骸,她死死地咬住下脣,硬是擠出了一個笑臉來賠禮。
“哎呦,怎麼這麼不小心?”喬貴妃嬌媚一笑,連忙掏出絲帕往她身上擦,她的力道很重,碰上她那些傷口,竟如剝皮削骨般,還有,那絲帕上面滿是茉莉花粉的味道,而她,恰恰對茉莉花粉過敏,當下就生出一臉紅疹子。
“哈哈,怎麼比母豬還要醜啊!”長相最一般的安婕妤不禁笑出聲。
她伸手去撫上自己的臉龐,原本吹彈可破、白皙滑嫩的肌膚竟變得粗糙不堪,甚至,還奇癢無比。
“哈哈哈!”往日這三個彼此勾心鬥角的女人難得有一次能夠聚在一起開
懷大笑,她還真是榮幸至極!
她也明白,這幾個人就是要來讓自己難堪的,但是,她必須忍,爲了孩子,也爲了等他。
她不敢讓人知道她懷有身孕,自己已然失勢,若讓他人知道去了,孩子肯定保不住。她每一頓飯菜都要先用銀針試一下毒,睡覺的時候也不敢睡死,總是小心翼翼地盯着這屋子的周圍,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害死。
她不曾想過會被人剋扣了用度,三餐都開始不濟,自己餓肚子不要緊,孩子該怎麼辦?被帶到無憂宮時她本就沒帶什麼珠寶錢財,現在她也只能忍痛地將他送她的紫玉釵拿出來了,希望通過侍衛爲自己和孩子買一些生活用物,而陰謀,也在這裡開始了。
不久,那個侍衛大哥被抓了,起先只是說他收受了她的賄賂。不知爲什麼,又變成了她不甘寂寞,與其數月前便有染,還因此懷有一子,瞞着衆人不敢聲張。再後來,他竟成了她與國公府串謀的交接人,甚至還拿出了不少書信,上面竟然是自己的字跡,再加上那一支珍貴的紫玉釵,一切竟讓她無從反駁。
事情,就這樣像雪球一般越滾越大了,消息傳遍了朝裡朝外,而已經一月有餘沒有見過的上官且行,也終於來看自己了……
“阿憂,朕不再多說,白綾和毒酒任你選一樣,你,安心地去吧!“上官且行站在無憂宮外,迷濛中看不清神色,但是聲音已然冰冷,不復以前的柔情,落在楚一憂的心裡,字字誅心。
“婦行有虧,淫亂後宮?那我腹中的孩兒是誰的?國公府勾結前朝餘孽,難道我不是受害者嗎?”楚一憂陡然起身,她聲音淒冷地問道:“二哥,你知道一憂自認識你後身上有多少處傷口嗎?”
宮外那人微微嘆了一口氣,並不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