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憂搖了搖頭她就覺得有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國公府裡能讓她如芒在背的人物,自然是她未見過幾面的大伯父、京城總都尉楚廉,而她,還摸不清他的態度,所以不能輕舉妄動。
“都住手!”終是楚琉年比較有威嚴,一個柺杖叩地,就讓所有人停了下來。
“瞧瞧你們,還有大家小姐的樣嗎?東西是聖上專門賞賜給一憂的,你們也敢搶,不怕龍顏大怒嗎?都給我回去思過去!”楚琉年望了楚一憂一眼,她只是端正地立在一邊,喜怒不形於色,心中的怒氣這才下了一半。
“爺爺莫要氣壞了身子!”楚一憂微一頓首,說道:“不過是些賞賜,一憂本就該姐妹們分享纔是!”
“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野丫頭,不過是些小賞賜,也值得你們兩個這般爭奪?都給我回屋反省去!”楚廉眯眼看着楚一憂,而後指着楚清環兩人喝道。
“是,爹!”現在在這國公府,除了楚琉年,楚清環二人最怕的就是楚廉,自然不敢多說半句,當下就悻悻得離去。
“有些人也不要太得意,聖上不過是憐憫其孤女,教化不到,禮儀不周,可憐罷了,可別就像這樣攀上枝頭變鳳凰啊!”大夫人笑笑,看向宋姨娘,繼續說道:“更可笑的是有人自以爲找到了靠山,只怕得意不了多久啊!”
楚一憂會將主母特有的扳指給了宋姨娘是大夫人萬萬沒想到的,待要找楚一憂算賬時府里人手竟已有了大變動,連外頭的賬目都被查得極緊,把她搞得手忙腳亂,哪有空去追究,現在宋姨娘在這趾高氣揚,纔將她的怒氣又激了出來。
“美玉尚需鑽鑿,何況是人呢?不像有些人連鑽鑿都不用,就被鑑定是廢石了!我覺得……”宋姨娘正要反脣相譏,一瞥到楚廉不悅的眼神,立馬閉了嘴。
“鬧夠了沒,一整天就知道吵吵嚷嚷的,就不會消停點!”楚琉年哼了一句,對楚一憂說道:“一憂你回暗香園去吧,不必擔心什麼,一切自有爺爺爲你擔着!”
“是,爺爺!”楚一憂微微一笑,率着朝霞等人離去了。
楚廉望着那個極其相似的背影,目光幽深而難測……
“今日看大小姐四小姐那些人嫉妒的樣子,真是痛快極了啊!”回暗香園的路上,蜻蜓不禁說道。平日。裡讓人欺負慣了,今日終於有機會揚眉吐氣,她的心裡實在舒暢得很
“是啊,看她們還敢不敢那麼囂張!”晚霞在身後也不禁附和道。但是有一點她很不滿,小姐可是救過年蘭芝,但是年蘭芝竟然都不悔改,仍舊像往常那樣挖苦不屑,想想真是不值。
其實晚霞並不知道楚一憂和年蘭芝的約定,年蘭芝照舊這般挖苦她也是有原因的。
“等下你們看看有什麼喜歡的東西都各自拿一些過去吧,還有,記得給宋姨娘和二小姐送一份過去!“楚一憂淡淡一笑,這些東西,她可不會放在眼裡,眼下彩雲間,天衣之坊生意都很興隆,無憂商行也已起步,什麼珍稀物品,她會弄不到呢?
“小姐,我總覺得皇上的心思難測,哪有人賞賜東西的時候送《列女傳》《女戒》這些書的啊!”晚霞不禁疑惑道道。
“上好的瓷青紙,最有威望的宮中女官抄定的書籍,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拿到的呀!”楚一憂淡淡一笑,上官且行這是暗諷她舉止不規,婦德有虧啊!
只是,他明明是恨不得殺了自己纔是,怎麼又會改了主意了,她可不行他會反省他的行爲,莫不是,上官且歌爲自己做的?
“可是這些書,哪一個世家書房會沒有呢?哪一個女子又沒讀過呢?小姐,不久之後,京城就會傳出楚三小姐德行有虧,不守禮法被聖上親自賞賜女傳重新修習的言論,恐怕對您的名聲很不利啊!”朝霞一向考慮得多,不禁皺眉道。
“他們說得沒錯,小姐我還真的沒讀過這些書,上官且行還真是瞭解我啊!”楚一憂脣角勾起一抹略微嘲諷的笑,謠言嗎?她楚一憂會在意?
“啊?”朝霞晚霞不禁一愣,她二人雖是奴婢,但也習過詩書,對《列女傳》等書更是熟悉,小姐是世家出身,怎麼可能沒讀過這些書?
朝霞晚霞不知道,楚一憂的孃親是個怎樣別緻的女子,她從不讓楚一憂讀那些迂腐的老夫子編出來的束縛思想的書,而葉拂影走後,國公府也沒有人來教養她,楚一憂也就沒有讀過那些書了。
她現在也在慶幸,自己沒有讀過那些荼毒女子的書籍,什麼以夫爲天,夫爲妻綱,她纔不信這些東西呢!
“什麼人?”這幾日修習功力,楚一憂已經能敏感地察覺到百米內的一舉一動,剛纔,有一個灰衣人經過了暗香園,而且功力不弱。
“我家公子送給楚三小姐一樣東西,還請三小姐收下!”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而後是一包東西橫空飛來。
“朝霞!”楚一憂一說,朝霞放下領會,一個輕功,便將那樣東西接住拿到了楚一憂的面前。
楚一憂伸手接過,緩緩拆開那包東西。
“種子!怎麼是幾粒種子啊!”晚霞湊過頭來看,不禁說出聲。不是什麼寶物的話也該是些精緻的小玩意,幾粒種子算怎麼回事啊?
“告訴你家主子,東西我收下了!”楚一憂望着手中的種子,思索片刻,又將東西重新包好,說道。
“既是如此,屠逐告辭!”那個聲音在半空中響起,而後一個影子掠過,人已離去。
楚一憂低眉看向手中的絹包,不禁微微一笑,今日她收下了這東西,也就是答應跟宗政清明合作了。
“朝霞,準備花鋤,鏟子,肥藥等,我要在院子裡種草。”楚一憂收好東西,當先往前走去。
“啊?”朝霞和晚霞二人在後面齊齊疑惑道。小姐這是怎麼了,別人除草還來不及,她卻要種草?
笑世人不識,怨棘草害人。嘆蕁麻多益,感藥用勝竹。此草若駿馬,且待伯樂助。明珠若蒙塵,何不他處投?
包種子的絹帕是上好的銀絲帛,上面用毛筆寫了這幾句話,字體端正大方,卻又不失幾分風骨,確實是那人的風格,看似中規中矩,實則有他自己的驕傲和不羈。
宗政清明對自己還真的不是一般的瞭解,在天商,她確實沒有什麼可以倚仗的後臺,但是有他就不一樣了,他的實力,遠遠不是一個太子身份那麼簡單,有他的幫助,自己的生意,不僅可以在天商都城做大,恐怕還能遍佈天商、天禮、大漠乃至全天下。
論算計,恐怕天下間沒什麼人是他的對手了。他願意這般幫自己,卻只是要自己日後在財力上支撐他嗎?隱隱的感覺告訴自己遠遠不止這些,但,那又是什麼呢?
人說一花一木耐溫存,留予他年說夢痕,那自己,又何妨等呢?到時候看他要唱什麼戲,自己陪他就是了!
暗香園裡已有不少種類的花,這蕁麻草,倒是很符合自己的心意。不是花盆裡豔極而盛的嬌花,禁不起風吹雨打,她要的,是能頑強地在石頭縫裡生存下來的蕁麻草,不依賴其他,只靠自己而活。待夏季來臨,應該是
怎樣的一番鬱郁秀秀的景象呢?
在院子角落了挖了幾個坑,就這樣隨意地將這包種子盡皆灑下,而後掩土,施了點肥,澆了些水,日後,就看它們自己的造化了。
“果然美人不論做什麼事都這麼好看,哪怕是拿鋤頭,姿態都這麼賞心悅目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會說這話的人除了上官且歌還有誰呢?
“你在屋檐上屏息了這麼久,都不覺得辛苦啊,看來傷好得差不多了!”楚一憂淡淡一笑,並沒有擡頭,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她一早就知道他來了,只不過,他不吱聲,她也不揭破。
“哪有啊!雖然你的藥方很管用,但是我全身上下還痛着呢!”上官且歌從屋檐上跳下來,湊到她身後,說道。
Wшw_ тt kan_ ¢ ○ “既是如此,不在府中好好躺着,來我這吹什麼風啊,萬一又病着傷着了可別怪到我頭上啊!”自望亭湖一事後,楚一憂並未發覺,她對上官且歌好像沒那麼討厭了,甚至還會和他打兩句趣。
“這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我先後救了你三次,你不是說有機會一定會報恩嗎,現在時機已經到了!小爺我自然要來討債了!”上官且歌微微一笑,眸光中中閃過一絲神秘。
“不是三次,是四次了!”楚一憂放下手中的水壺,擡眸看向他,雙瞳剪水,四目相對,她問道:“今日那兩道聖旨,是你爲我求的吧?”
“說什麼求字啊,皇兄自覺對我不住,想要拿些東西補償我,我反正是什麼都不缺的,索性做個順水人情,替你爹孃討個名分,雖只是個形式,但好歹是正了名了!”今日的楚一憂難得地不再那麼冷冰,上官且歌的聲音也不禁柔了幾分。
“謝了!”他竟然能有這份心,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半晌才問道:“說吧,你要我做什麼?上刀山還是下油鍋?”
“比上刀山和下油鍋還重要的事!”上官且歌摸了摸她這園子裡的花,又看了看她的面容,怎麼看都是人比花嬌,還是看人好了!
“到底是什麼?”楚一憂挑眉,看這人興致勃勃的樣子,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
“你跟我來!”上官且歌笑得更歡了,豔若明日,燦若桃花,就算是微微陰鬱的午後,依舊不減他的紫衣風華。
你跟我來,之前是她對他說這四個字,今日他也對她說這四個字,簡簡單單,卻總覺得意味非常,像是兩個人之間獨有的話語。
“好!”楚一憂並不知道他會帶自己去何處,但她又怎會懼怕,上官且歌和上官且行不一樣,他是真心待自己的,但自己日後一定會對付上官且行的,到時,她和他還可以是朋友,單純的朋友嗎?
亭望湖上湖望亭。
四月之時,湖堤猶如一個翩翩而來的報春使者,楊柳夾岸,豔桃灼灼,最動人心的,莫過於晨曦出露,月況西山之時,輕風徐徐吹來,楊柳舒捲飄忽,置身堤上,勾魂銷魄。
上次經過這望亭湖實在夜晚,而且大半時間都用來和四大聖使打鬥,根本就沒能好好領略這裡的風光,而現在置身於此,只覺清風拂面,心胸開闊,心情舒暢無比。
“知道這裡爲什麼叫望亭湖和湖望亭嗎?”上官且歌長身立於風中,說道。
楚一憂從身後看他,他身姿挺拔,一襲紫衣在陽光下燦燦發光,雖看不清他此刻面上的神情,但是她依然能感覺到他臉上掛着的那恣意而舒適的笑容。
出門一笑無拘束,雲在西湖月在天!
人生幾何,不如灑脫,大體就是他這樣子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