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東只掌握事態的發展趨勢,不參與具體的事情過程控制,從醫院出院後對於楊家勇的事他除了每天聽律師高小亮彙報進程以外,並不花多少時間去關心。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市局這邊在田震東的授意之下,候寧掛帥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專案組,專案組只調用了幾個人,既然開展工作就無法完全保密,市局這邊也不止田局長一位領導,唐朝安副局長就對此事頗爲關心。
專案組是田局長親自授意的,候寧自然不會向唐副局長透露什麼具體情況,但幾個人的工作動向卻始終無法躲藏,這幾個人每天去了哪個區辦案,對他來說只要稍稍找人注意一下就能一目瞭然。
一個電話打到芙田區公安分局,唐朝安提醒芙田區公安分局的局長趙忠偉,說最近田局長對你們那邊的情況很關注,好像成立了一個專門的小組在你們那邊秘密調查什麼,具體目的他都不清楚。
上層的消息難以保密,下面的執行面也難免有信號透出。
紅峰派出所的趙立秋被李俊東安排的律師所煩擾,但對回良信的關注從未放鬆過,楊家勇等人的案子不歸回良信管,但回良信又去見了死者劉大宇的家屬,讓他頗爲生氣。
回良信怎麼說也是一個副所長,他也不能完全限制他的行動自由,回良信該做的工作還在做,忙裡偷閒要去那問問情況他也管不着。
所以他先不管他,還是在回良信去見了死者家屬之後,他的手下隨後也去了,一打聽果然就有貓膩,因爲回良信不光是去問一問情況,還讓死者家屬錄了一份口供指認了一張照片。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有人想要在背後搞他,綜合所有信息,他卻做出了一個錯誤判斷,他認爲對方的着手點是有關楊家勇的案子,背後的人肯定就是李俊東。
把相關信息跟何長坤通氣,何長坤心中也煩躁,他覺得奇怪的是,明明呂順走後李俊東已沒有什麼後臺,怎麼突然間伍思齊又去了他的傳世網絡。
趙立秋說:“現在分析起來這個李俊東的能量可能比原來咱們預料的要強大,爲防對方強力翻盤,你那邊的馬學海最好讓他先躲一躲。”
何長坤就打馬學海的手機,鈴響了十聲,電話才被接起來,接電話的是一個女聲。
何長坤很生氣,對着電話吼:“讓馬學海接電話!”
女人遲疑片刻,回答說:“不好意思,坤哥,他喝多了,剛剛吐過,現在正在睡覺!”
何長坤問你是誰?女人回答說是娛樂城的服務人員。
何長坤發脾氣說:“他哪來的錢跑娛樂城混,叫他起來接電話?”
對面的女人好像很害怕,說話時聲音都在顫抖,說馬上讓馬學海復他電話。
電話斷了,何長坤根本就不知道馬學海這個時候早就被候寧的專案小組控制,接電話的人就是專案組的一名女警叫賈慧,根本不是什麼娛樂城的服務員,他們等待多時,一切只等他們一個一個上鉤,好套取更多一些的情報與資料,才最終決定打有把握的仗。
幾分鐘過後,馬學海就覆電話過來了。
何長坤先劈頭蓋臉訓斥他一頓,說知道現在回良信在查劉大宇的案子,你還敢到處鬼混,馬學海就連忙道歉。
感覺到他態度不錯,何長坤直接給他一道命令,讓他到何長源手上領二千塊錢,先到外地去躲一躲。
所有的對話,專案組都有電話錄音,這時馬學海身邊那位剛纔接電話的女警賈慧一直都在旁邊,但這案子還沒有牽涉到何長坤這夥人收取保護費的事,這個錄音除了重複證明何長坤與劉大宇投河的案子有關之外沒有別的用處。
這兩天她主要工作任務就是陪同馬學海接不同人的電話,等了一天了馬學海也只接了幾個沒什麼太大作用的小混混兄弟的電話,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們的老大何長坤這個黑惡集團中一個關鍵性的人物打電話來了。
對方竟然是要直接安排馬學海跑路,所以賈慧自然不會放過他,馬上在旁邊的紙上寫下一個數字:5000。
何長坤正要掛電話時,馬學海突然膽子似乎變大了:“坤哥,2000塊是不是少了點,要不讓源哥給我5000元?”
“你小子什麼意思,就讓你去外面躲幾天你敢要開口要5000塊,是不是皮癢癢?”何長坤的脾氣又上來了。
即便決定了背叛何長坤兄弟,但跟他們的日子久了,馬學海內心深處對何長坤就有一種天然的恐懼,但看到旁邊的賈慧又寫下了“問保護費”四個字,馬學海硬着頭皮小聲說:“坤哥,兄弟們每個月收那麼多保安費,現在回副所查到我頭上來了,你讓我出外面躲躲我沒意見,但總不能讓我去外面餓肚子吧!”
“什麼保護費,什麼保護費,以前跟你們說過的話忘記到哪裡去了,那些錢我們只佔小頭,你以爲就憑你們幾個混混連幹個架都幹不過楊家勇他們,憑你們能罩住這周圍幾千店鋪,我說二千就二千,一個普通職工上一個月班才四、五百,讓你去外面躲一個月給你二千你還敢跟我要價,信不信我讓源哥抽你。”
馬學海還要糾纏,何長坤沒再理他直接掛了電話。
專案小組的策略是對的,他們秘密掌握了馬學海這個大活人,又不主動打電話聯繫而讓對方打電話過來,所以儘管在電話裡馬學海表演得不是很好,但稀裡糊塗地何長坤就讓了對方的當。
但這個電話的內容還是很籠統,沒有牽扯到何長坤背後的官員,因爲有了一個打電話的由頭,賈慧讓馬學海等了十幾分鍾再打何長源的電話,這個時候何長源已接以了何長坤的通知讓他給二千錢給馬學海跑路,馬學海再打他電話一切就順理成章。
何長源問他在哪裡?馬學海先隨便胡弄了一個地址,然後一切按賈慧的要求跟何長源倒苦水。
何長源是何長坤的第一道保護層,他是直接指揮這些混混收取保護費的執行人,所以跟馬學海的關係更近一層,馬學海說坤哥太小氣,一個月咱們幫他收了那麼多錢,現在跑路還那麼扣門。
何長源就安慰他說,又不是說以後不讓他回來,馬學海再問到底每個月收來的那些錢是怎麼分的,何長源的警惕性沒有何長坤那麼高:“具體分法我哪清楚,不過你們想想也知道,趙立秋與紅峰派出所那邊沒錢不行吧,區分局的趙忠偉鐵定也要打點打點,現在坤哥說給你二千,只要你外出躲一個月,你就別埋怨了,先出去躲躲到時再回來。”
這個錄音電話的價值就比原來何長坤打的那個電話大得多,因爲電話中至少提供了二個人的名字,趙立秋與趙忠偉。
賈慧覺得把馬學海這張牌暗在手上始終是紙包不住火的,就請示候寧要求調刑警隊對何長源與何長坤兄弟進行抓捕,然後再慢慢套他們的口供。
這個時候何長坤兄弟倆對馬上就要來臨的災禍還一無所知,他們認定回良信調查案子是受了李俊東的好處,與趙立秋商量之後,趙立秋回所裡決定找回良信好好談談,給他一些壓力看能不能讓他知難而退,而何長坤則等他那邊的回饋之後再決定是否找李俊東談談。
於是趙立秋回到所裡,馬上以開會的名義讓下面的人把正在外面做日常巡查回良信召了回來。
因爲市局與楮傑的參與,回良信重新找回了做事的信心,腦子也比平時靈光了不少,臨時間趙立秋突然召開會議,他預感到了趙立秋又要給他下馬威。
不過現在他心中有底氣,根本就不怕。
會上簡單地談了一下關於劉大宇投河的案子,趙立秋話題一轉就開始指責回良信不屬於這個案子的辦案人員爲什麼不去做自己該做的工作還在四處爲這事瞎調查啥。
面對趙立秋的發難,他知道趙立秋已派人隨他之後去了死者家,直接毫無畏懼地坦言承認說劉大宇的女兒已對着照片認定了那天騷擾她的人是馬學海,說趙立秋一直把他排除在這個案子之外本身應當知道這個案子就是何長坤一手導演的而故意避重就輕就是想幫何長坤要整死楊家勇等人。
這事全所心知肚明,但在會議上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
趙立秋拍岸而起:“一個派出所十幾個人那還要不要分工,不關你的事你在這裡瞎忙活,是不是拿了李俊東什麼好處?”
回良信卻冷笑着反問:“這事情跟李俊東有什麼關係?如果說我是收了李俊東的好處纔來查這案子的,那是不是說你們一直保護着何長坤兄弟下面的人,讓他們在紅峰市場爲所欲爲也拿了不少好處吧。”
從頭到尾都在說楊家勇與劉大宇,他突然冒出一個李俊東來確實不合適,趙立秋怔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應對,分局的趙忠偉的電話又打來了。
接連嗯了幾聲,掛完電話,雙方再面紅耳赤地吵了幾句,一個會議不歡而散。
散會之後趙立秋感覺到情況嚴重不妙,多年的辦案經驗讓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意識到李俊東攻擊他們的真正目的不止是爲了給楊家勇等人出頭。
他打電話給何長坤,告訴他回良信的態度強硬,應當是市局那邊有人撐腰,分局那邊也發現了上層的動向,讓他們最近保護費就先別收了,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想辦法找李俊東和解。
找李俊東和解,很顯然就是要從輕處理楊家勇等人。
那他原本不局好的一切就不得不放棄,楊家勇等人本身也沒犯多大的罪,從收押到現在也這麼多天過去了,從輕發落的話基本上就可以放人了。
何長坤覺得委屈,心想就算要從輕處理楊家勇等人,也得先探一探李俊東那這的口風。
於是,李俊東就接到了何長坤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