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蔣阮的確是發怒了,這個發現令他心中升起淡淡的滿意,連自蔣素素出現就一直未收起的的冷然表情也消失不見,只餘一點笑意。
蔣阮看他笑,越發覺得心中惱怒,這惱怒中還帶着一點對自己的厭棄。自打重生以來,許是受了前生的教訓,她並不過多在什麼事情上投入太多期待。但一旦認定的東西,便有極強的佔有慾。如今已經接受了成爲錦英王府的當家主母,不管與蕭韶是有情還是無情,私心裡,蕭韶整個人都是她的。
蔣素素碰了她的東西,自然是令她心中不悅。偏生這始作俑者沒有一點自覺,頂着一張美貌的麪皮兀自做無辜。
她這廂越發動怒,看在蕭韶眼中卻是可愛至極,不等蔣阮開口,便一把將她拽到了自己身邊,按到了他的腿上。
“你……”蔣阮大怒。按說蕭韶這動作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當初她在錦英王府,也有幸被蕭韶如此禮遇過。只是那時候蕭韶因是喝醉了神志不清,便也可以忽略。如今這青天白日的,雖有婚約,這舉動也實在太過孟浪突然了些。
“別動。”蕭韶按着她的背,他動作輕柔,力氣卻大的出奇,根本不容人反抗。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蔣阮對他冷眼相對的打算也沒有了。他道:“夫君抱一下,天經地義。”
蔣阮心中翻了個白眼,只聽蕭韶又道:“換了眼前絕色佳人來勾引比較好。”
這人整日冷言冷語的,不想說起話來竟是一套一套,蔣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又有些困惑。原以爲他是在說笑,偏生又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是讓人摸不着頭腦。不過蕭韶這麼一番舉動下來,方纔那點子不悅倒是不翼而飛。
果真生的好就是佔便宜,蔣阮心中暗道美色惑人,一時只顧着想自己的事情,沒顧上看蕭韶的表情。也就忽略了蕭韶懷抱佳人眼中閃過的愉悅。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蕭韶神色微微一動,拍了拍她的頭:“有人過來了。”
這兩人私下裡怎麼着別人管不了,可蔣阮到底還是未出閣,該守的禮儀還是要恪守的。況且蔣府裡這樣的是非之地,一個不小心便會傳出對蔣阮不利的傳言。蕭韶這麼一提醒,蔣阮就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端起桌上的茶作勢要給蕭韶倒茶。
只聽外頭有人敲門道:“大小姐?”
聽聲音卻是正是紅纓,想來紅纓也是發現遲遲未有動靜,看通報的人也不回來回話,心中怕是起了疑心,這才親自前來看一看究竟。這時間卡的也剛好,若非這裡另有打算,如今也就着了紅纓的道了。
蔣阮微微一笑:“進來吧。”
紅纓推門的手微微一頓,心頓時砰砰直跳起來。蔣阮怎生如此平靜,裡頭爲何又如此安靜,連一絲一毫不悅的情緒也未曾聽出來。那外頭負責守門的小廝和婆子也不知所蹤,紅纓越是害怕,越是不敢輕易推門,心中不由得開始後悔爲何如此草率的就答應了蔣素素的要求。那蕭韶並非普通人,若是識破了想要報復,她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門終究是被推開了,紅纓深吸一口氣往裡看去,便見裡頭一派整潔,蔣阮站在蕭韶身邊正在爲他斟茶,一切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妥。
紅纓探究的看向那兩人,蔣阮依舊是平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脣角帶着淡淡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教人摸不透心中的心思。蕭韶亦是一樣,同方才一樣的淡漠,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不過即便如此,紅纓還是能感到到屋中淡淡的愉悅?
愉悅?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紅纓環視了一圈周圍,並沒有發現蔣素素的身影。這是怎麼回事?紅纓先是一驚,而後慢慢平靜下來,心中甚至有幾分慶幸。瞧着蔣阮和蕭韶這副毫無不快的模樣,想來蔣素素是沒能得手吧。紅纓有些失望,同時又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依照蔣素素的計劃,應當是不會失手纔是。蔣素素有這樣的魅力,即便不用什麼特別的手段也能讓男人爲她瘋狂,怎麼,蕭韶是個例外,竟然沒有爲她傾倒麼?
紅纓轉念一想,倒也鬆口氣。方纔推門的時候她便有些後悔貿然答應了蔣素素的請求。這蕭韶說到底是朝廷重臣,比蔣權的勢力更是多了幾倍不止。真要發現自己夥同蔣素素算計了他,難免不會怒而報復。同這樣的人作對,風險實在是太大了。如今蔣素素不自量力落荒而逃,此事也算是揭過,無論如何都與她扯不上干係。
她賠笑道:“妾身過來瞧瞧王爺和大小姐還需要什麼東西,妾身再去令人準備。王爺如今也是頭一次進咱們府,日後兩家關係又近,萬萬怠慢不得。”
蔣阮輕輕瞥了她一眼,捲翹的睫毛突然閃了閃,微微笑了:“姨娘真是有心了,不過說起來,這屋裡的確需要打整一下。”
紅纓一愣,茫然問道:“大小姐可有何吩咐?”
蕭韶看着蔣阮不語,目光中盡是寵溺,顯然也是準備洗耳恭聽這位少夫人的胡言亂語了。
蔣阮撥了撥頭髮,表情端的是真誠無比,看不出一點作僞的痕跡:“姨娘選的這茶廳風景優美,地方也十分不錯。就是許是太久沒人來整理過,裡頭都有了老鼠來啃食。”
“老鼠?”紅纓本來見蔣阮開口還有些緊張,聽到她的話卻是笑了:“怎麼會有老鼠,大小姐許是看錯了,妾身之前便令人特意打掃過的。”況且蔣素素爲了達到目的,也早已將茶廳裡裡外外都佈置好,如此香豔的地方,怎麼會容忍有老鼠來攪亂?
“姨娘不信便去看吧。”蔣阮指了指屋裡的那翡翠屏風,笑容裡多了幾分意味:“方纔老鼠突然竄出來,嚇了我一跳,蕭王爺便出手將老鼠打死了。那不就是留下的污跡。”
紅纓順着蔣阮指着的方向一看,便見那翡翠屏風下處赫然正是一灘血跡,血跡許是噴濺出來的,濺了一些在翡翠屏風之上,映得分外清晰,直教人心中一跳。
紅纓先是有些不解,正要說幾句話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閃現在腦中,登時慘白着臉後退了幾步。她死死盯着那片血跡,再轉頭看向蔣阮,蔣阮笑着對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姨娘可看清楚了?”
正在此時,便聽得外頭有人大聲呼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
離蔣府門口不過幾百米的地方,此時早已被人圍得水泄不通,裡三層外三層全是平頭百姓,這些平頭百姓中,又以男人的眼神尤爲狂熱。
“好一個美嬌娘,那眼神簡直勾的爺現在都忍不住了!”
“真是仙女的臉表子的身,這身段,繞樑九日也不絕!”
“這是誰家的姑娘,好端端的怎麼躺在這裡來了?”也有好心的人問道。
“你看這通身打扮哪裡像是好人家的閨女,嗨,兄臺大概平日裡不曾見過這等事情,這樣的情景咱們京城裡見得多了。大多是跟着男人廝混的不正經女人被正房收拾了,這不,故意給她點顏色看呢。不過啊,這娘們真帶勁兒,光是看着就讓人受不了了,也不知是哪家公子爺有這等好福氣,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我呸,你這什麼眼神,什麼不正經的女人,這不是尚書府的蔣家二小姐嗎?那京城裡出了名的才女,我瞧着怎麼如此眼熟呢?我看的準沒錯兒,怎麼回事這是?”
那人羣中被人圍在中央的人,一身素白衣裙,衣裳本就有些若隱若現,勾勒出讓人遐想的線條,長長的黑髮方是沐浴過後,溼噠噠的黏在身上,將那本就有些單薄的衣裳吸引的更加透明,幾乎可見袍子下的美麗風光。那女子低垂着頭,仍可見一張精緻清麗的小臉,此刻卻不知是怒的還是羞的,皎潔的小臉有些微微泛紅,卻更加顯得讓人心神盪漾。那身上帶着的淺淺甜香氤氳在空氣中猶如上好的催情藥,讓周圍看她的目光都如狼似虎一般。有好幾個男人都開始蠢蠢欲動,對她動手動腳。
蔣素素幾乎要將一口銀牙咬碎,那侍衛將她丟在此地之時也不知點了她哪一處穴道,此刻真是渾身軟綿綿,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便如落水狗一般的讓這些低賤的百姓看熱鬧,更要接受這些男人噁心的目光。蔣素素一想到這些,就恨不得將看她的人眼珠子全部剜出來,當然,最痛恨的還是這一切的製造者,蔣阮。
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聽見周圍人不堪入耳的話語議論傳到她的耳中。
“你別欺負我見識少,那尚書府好歹也是堂堂官家,冰清玉潔的小姐怎麼會做出這等浪蕩模樣,再者你看此女,渾身都是風情,哪裡是正經小姐能做出來的味道,怕是早已識了情事,是個尤物哪。”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終於忍不住,搖着一把扇子走上前來在蔣素素面前蹲下,一把捏住蔣素素的下巴令她擡起頭來。這麼一擡頭,周圍看清蔣素素的容貌,登時又是吸了一口涼氣,紛紛讚歎好容貌。那中年男子顯然也十分滿意,色眯眯的眼神在蔣素素全身上下游走一番後才道:“不錯,是個妙人兒,這位姑娘不知是哪個樓裡的?跟老爺回去做十七房小妾吧,老爺我會很疼愛你的。”
這男子一身穿金戴銀,長得卻是粗陋不堪,說話間言語也十分下流,一看便是哪家突然暴富的老爺。放在平常有人如此待蔣素素,早已被她呵斥,如今面對着這麼一張噁心的臉,她卻是連口都不能開。
那中年男子見蔣素素不做聲,便只當她是答應了,又伸出肥厚的手拍了拍她的臉:“美人兒,這就跟爺回家去。”
然而這圍觀中起了色心的也不止這一人,登時便有人出聲道:“這姑娘分明是我先看上的,你爭什麼?”正是一位看上去頗爲富貴的官家公子哥兒。
“吵吵什麼,老夫也看上了這女子,須得講個凡是有先來後到。”
這美人總是引人注目的,何況是如此麗色天成的一個尤物,有想將美人接回家據爲己有的,也有想要將這美人好好打扮一番,送給上司換一個官路亨通的——如此佳人,若是得了上頭的眼作爲一件禮物送出去,想必也是很有面子的。
同男人不同,女人們看向蔣素素的目光卻滿是鄙夷:“嘖,如今這狐媚子可越發了不得了,竟是這樣大街小巷上公然的不知廉恥。”
“的確如此,”婦人眼中最是容不下這等下作媚俗之人,紛紛議論:“實在傷風敗俗,這青樓女子就是寡廉鮮恥,尋常家哪裡做的出這等事情?”竟是將蔣素素當做了那煙花之地的風塵女子。
蔣素素只恨自己眼下口不能言渾身無力,否則定是要將這些長舌婦人的舌頭拿剪子絞斷。她一生自認是九天瑤池下凡的仙女,從來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模樣,便是在京城中,各種各樣的讚美也是爲她的神秘添了一份光彩。何時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好像全身的僞裝都被扒開,赤裸裸的露在衆人各種打量的眼光下,實在是,屈辱至極!
唯一能證明她魅力的,或許是那些爲了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男人。即便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這些男人依舊爲她的美貌傾倒。只是……此刻爲她大打出手的男人,全都是些凡夫俗子,要麼是滿身銅臭味的商人,要麼是乍然暴富的鄉紳,同從前那些翩翩公子哥兒差了個十萬八千里。就是從前那些傾慕她的人中挑出最不起眼的一個,也是比這裡的每一人好了不知多少倍。今夕往昔形成鮮明對比,蔣素素簡直要被眼前的局面弄得崩潰。
這廂大打出手的事情引來駐足的人越來越多,正在這時,只聽得一個聲音道:“在那裡!”
蔣素素擡眸一看,便見擁擠的人羣被人分開成了兩邊,有幾個人自外頭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幾個家丁,跟在後面的婦人挺着個大肚子,正是紅纓。
乍然見紅纓,蔣素素心中又氣又急,紅纓匆匆上前,二話不說便命令家丁來扶蔣素素走。她們自知此事算是一樁醜事,也不敢做出其他表明身份的事情,只希望能息事寧人。
只是紅纓這般想,周圍的人卻不幹了。那些爲了蔣素素正爭得面紅耳赤的男人見狀不約而同的住手,一人擋在紅纓面前,道:“幹什麼呢?我看上的人你也敢動?”
紅纓忍住怒氣,朝着那男子笑了笑:“這位官人,實不相瞞,這是妾身遠房的一位侄女,因出了些事情,妾身此刻要帶她回去,官人煩請避一避。”
若是別人便罷了,偏生對方是一個粗野無知的富商,登時便哈哈大笑道:“小娘子,你莫要欺負老爺沒見識。這女子說什麼遠房侄女,分明一看就是哪家青樓楚館的姑娘纔是。老爺我也不是那不講道理之人,小娘子你且開個價,多少銀子老爺都出,這小美人爺看着喜歡,這就要帶她回去做我的十七姨娘。”
紅纓聞言只氣的臉頰有些漲紅,這人如此不通情理,講理是說不通的,然而她今日也必然不能讓這人隨隨便便將蔣素素帶走了去。若蔣素素被帶走了去,有認識蔣素素的,傳出去京城裡怕是也沒有蔣家的容身之所了。至於蔣權,知道他最疼愛的這個二女兒出了這等事情,勢必會將所有的過錯都算計在她的頭上,到時候她又有什麼好果子吃。
只是紅纓卻是忘記了,即便現在蔣素素還沒有被帶走,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永遠不可能包住火,這事終究會被流傳出去。眼下沒有被戳破,是因爲衆人不能將這個渾身香豔風情的女子從尚書府的仙女二小姐聯繫起來。可京城就這麼大,總有幾個認識的人。而蔣素素今日在離尚書府門口出了這麼一遭,名聲也算是毀了,這輩子又有什麼好下場去,對一個女人來說,今生還不如死了罷了,蔣權知道了此事,又如何善罷甘休?
紅纓勉強笑了笑:“這位官人,她可不是什麼青樓楚館的女子,她是正正經經人家的姑娘,怕是不能如官人的願了。”
“什麼正經女子。”那富商也有些不悅:“當爺沒長眼睛不成?你這樣推辭到底想做什麼,來人啊,把爺的十七姨娘帶回去。”這人根本不講道理,就打算這麼直接搶人回去。罷了還看着紅纓嘻嘻一笑:“小娘子,別不識擡舉。”
“你——”紅纓從沒遇到過這種無賴,一時情急,道:“你敢!你可知她是誰?”
“是誰啊?”那男子皮笑肉不笑道:“莫非是什麼金枝玉葉不成?”
紅纓一噎,不敢說出蔣素素的名字。正在這時,卻瞧見遠遠的跑來一名侍衛打扮的人,嘴裡高聲道:“姨娘,郡主讓屬下來幫忙一起找二小姐的下落,可有什麼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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