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信之匆匆趕到錦英王府的時候,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二字來形容。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夜裡翻進他的屋裡,若非及時亮出身份,大抵已經被當做刺客處理了。來人形色匆忙,只說是蔣阮出了事情,要他趕緊去王府一趟。蔣信之一聽就急了,什麼也顧不得就騎馬衝向錦英王府。心中越想越是惱火,他好好的妹子嫁進王府才一天怎麼就出了事,來人說的含含糊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可蔣信之心中也清楚,若非是了得的事情,蕭韶絕技不會親自令人來通知他的。
果真,待到了錦英王府,一進正院大門,便瞧見外頭面色凝重的白芷和連翹幾人,蔣信之心下一沉,大踏步走進去,一眼便瞧見被蕭韶摟在懷裡哭泣的蔣阮。
蔣阮自從在莊子上被接回來後,便幾乎再也沒有如此失態的哭過。即便在蔣信之面前,她也總是泰然沉着的,蔣信之深知自己這個妹妹這些年性子已經被磨礪的極爲堅韌。何時見過她露出這般神色,一時間竟有些恍惚,面前的少女和許多年前趙眉還在時,那個溫軟柔弱的小姑娘重合起來。
不過只是片刻失神,蔣信之便回過神來,三兩步走到蕭韶面前,怒道:“阿阮,你怎麼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蔣阮哭的如此厲害,蔣信之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這世上大抵還沒有人能讓她如此哭的,可若是換了蕭韶……。蔣信之橫眉冷對,夜楓有些緊張,好似若是蔣阮答一聲好,蔣信之便能立刻在此地與蕭韶打上一架一番。
“她中了毒。”蕭韶淡淡道:“如今又有心魔困擾,神志不清,我叫你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問你,當初夏家人合謀害你之前,你可曾還有中過別人陷阱?”
“什麼中毒,你到底在說什麼?”蔣信之皺了皺眉,不明白蕭韶到底在說什麼。瞧見蔣阮彷彿並未察覺到他的到來時,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不對。便上前一步,彎下腰湊近蔣阮,道:“阿阮?”
蔣阮卻是渾然未覺,目光空洞彷彿一汪幽深的潭,而她的話語清晰,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炸響在蔣信之耳邊。她說:“哥哥,你不要死,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蔣信之愣在原地,蕭韶垂眸:“現在你明白了,我爲什麼要將你叫過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蔣信之也不是蠢人,瞧見蔣阮這般異常的狀態已然明白了幾分。他上下審視了蔣阮一番,沒有瞧見她身上有別的傷口,心中這才稍稍安定。看着蕭韶的目光裡已是十分不善:“阿阮到底怎麼了?怎麼連我也不認識?這模樣看着像是被魘着了。”想起蕭韶方纔說的話,蔣信之悚然一驚:“你說她中了毒?”
“是。”蕭韶看着懷裡的蔣阮,她這樣恐慌的情緒已經持續太久了,而不時吐出的話語裡蘊藏着無窮的秘密,每一樁都令人心驚肉跳。即便是他,也有許多困惑不解的地方。蔣信之是蔣阮的親哥哥,本以爲其中許多事情蔣信之至少也是知道一二的,可如今看來,這兩兄妹之間似乎也並非無話不談。蔣阮一直都將自己封閉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誰都走不進去,因爲她守護的秘密,似乎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她怎麼會中毒?”蔣信之一把揪住蕭韶的衣襟,許是怕傷到蔣阮,下手到底還是輕了許多,他壓低聲音,眼圈卻是有些泛紅,語氣是十足的憤怒:“蕭韶,她過門不過一日,你就讓她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毒?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早知這王府是如此龍潭虎穴,我便是將她在府裡養一輩子,也絕不會讓她嫁給你!”
他向來是護短的,只是一邊聽着的夜楓卻要爲自家主子鳴不平,道:“舅少爺,您這話可就說的不妥當了。少夫人這毒可不是在咱們府裡被人下的,追究起來,早是在胎裡就帶了毒素,從小便積攢在身的,根源並非在王府,您要怨主子,是不是也太沒道理了些。”
錦衣衛們待蕭韶十足尊敬,待別人卻沒有那麼多講究,夜楓說起話來毫不客氣。直聽得蔣信之一愣,他反問道:“胎裡帶毒?”
“所以我問你,”蕭韶冷眼看着他:“蔣府裡,有人曾經對你們不利,是誰?”
蔣信之微微怔住,繼而冷笑一聲,他向來待人都是和氣磊落的,極少瞧見如此陰鬱的表情。他道:“我與阿阮在蔣府裡便是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要問我誰對我們不利,那便實在太多了。阿阮自出生起便是受人侮辱不斷,當初有母親和我護着,至少還能安穩度日,今日若非你提,我還不知道,早在那之前她便被人下了毒。”蔣信之握緊拳頭:“若我知道那人是誰,必然要他碎屍萬段!”
“先夫人也中了此毒,”蕭韶淡道:“正因如此纔去世。而你似乎並沒有中招,”蕭韶看了懷中的蔣阮一眼:“蔣府的家務事,只有你們自己最清楚。其中淵源,還要你來解。找到那人後,不比你出手,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他說的雲淡風輕,房中卻倏爾寒涼幾分,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帶着淡淡的殺意,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讓人毫不猶豫這美貌優雅的青年,下一刻便會化身修羅嗜血無情。
蔣信之定定的看着他,蕭韶平靜的與他對視,片刻後,蔣信之才沉聲道:“你若問我最大的敵人是誰,自然是夏研一家。當初她想要做當家主母,分明只是一個妾,卻處處與母親爲難,偏還裝出一副大度的模樣,蔣權又總是護着她。”蔣信之的表情彷彿吞了一隻蒼蠅般,只要一想起那些日子,夏研惺惺作態帶給他們母子三人的屈辱,他就打心眼的覺得噁心。如今他連蔣權喚一聲“爹”也不肯,瞧得出對尚書府已經是一絲情意也無。
“夏研已經死了,她卻被人誘導着激出了體內的陳毒,下手之人並非夏研。”蕭韶道:“此事我會查清楚,如今……”他看向懷中的蔣阮:“你來看看她吧。”他鬆開手,蔣阮之前被他哄着已然稍稍平靜一些,至少沒有歇斯底里的質問,只是還是一副十分惶恐淒厲的模樣,彷彿經歷了什麼極度絕望的事情。
蕭韶一讓開,蔣信之便上前將蔣阮摟住,蔣阮雙眼已然紅腫,蔣信之雖然之前回答了蕭韶的問題,此刻一見此情景還是滿心疑惑,當下便急忙問道:“阿阮怎麼會變成這樣?”
“誤打誤撞,如今她的心魔已生。”蕭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是卻能讓人感覺到那平靜話語中含着的淡淡怒意。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蔣阮:“這就是她的心魔。蔣信之,她日日都沉浸在這樣的惶恐之中,我無法瞭解,你也不明白,但是有些事情,我以爲你應該知道。”他垂下眸,長長的睫毛似是輕輕顫動一下,語氣毫無波瀾:“你的妹妹,弘安郡主,並不如表面上看的這般無懼。她日日都擔驚受怕,只是你我都不知道罷了。”說完這句話,他推門走了出去,只留下蔣信之一人呆在原地。
怔了片刻,蔣信之似乎才明白過來,他低頭看向蔣阮。蔣阮渾然不覺,即使是蔣信之就在身邊,她的目光卻是透過蔣信之彷彿在看別的什麼東西。蔣信之注意到她的小手指,深深的彎起包在掌心裡,蔣信之登時便眼圈一紅。蔣阮小的時候膽子很小,但凡是極度害怕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做這個小動作。後來蔣阮從莊子上回來了,她聰明鎮定,膽大利落,似乎沒有什麼害怕的東西,也再也沒有見她做出個這麼個動作。原以爲是她不再有害怕的東西了,也不再保留這個習慣了,可今日一見,原來她從來都還是原先那個小女孩,他怎麼會讓自己的妹妹陷入如此境地?蕭韶說的話如一記重錘重重捶打在他心上,蔣阮日日夜夜都沉浸在擔驚受怕中,而他竟然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蔣信之一咬牙,狠狠地一拳捶向牀頭。
牀頭上的花瓶應聲而碎,血慢慢的從指縫間溢了出來,蔣阮身子一顫,蔣信之看向她,她一把抓住蔣信之的手,嘴裡喃喃道:“流血了,大哥流血了,大哥死了……大哥戰死沙場,哥哥不是戰死沙場,他是被人謀害的!哥哥!”她本來平穩的情緒陡然間激動不已,雙目泛出瘋狂之色,然而口口聲聲都是蔣信之。蔣信之雖然對她的話並不明白,聞言卻也是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一把將蔣阮抱進懷中,彷彿多年前安慰小妹妹一般,輕聲道:“阿茹,大哥好好的,大哥不會拋下你,你不要怕。我哪兒也不去……。”
夜裡寂靜,兄妹兩人的動靜便是想要忽略也不成,聽在門外衆人的耳中自是清晰不已。露珠捂住嘴,眼眶裡蓄滿了淚,小聲道:“我從來不知姑娘心裡如此苦的。”自她在莊子上跟了蔣阮開始,蔣阮從來沒有表現出苦的一面,她有自己的心思,但所有的情感裡,唯獨不包括脆弱這一項。
錦二拍了怕她的肩:“少夫人性子堅強,會好起來的。”
天竺歸然不動,只是靜靜地望着那屋裡。她曾佩服那屋中女子的堅韌和手段,想要努力成爲和她一般強大的人。如今陡然瞧見蔣阮這般的模樣,天竺也困惑起來。
“她一定受過很多的苦。”林管家突然道,衆人難得見他如此正經的模樣,都紛紛轉過頭來看他。林管家站在屋外,一雙精明的眼睛此刻似乎有什麼異樣的情緒飄過,竟是一瞬間顯得滄桑而愴然,他道:“心智手段異於常人,並非就是天之英才。但凡只是年少時期忍常人不能忍方得知。她手段如此了得,有未曾懼怕過某事,必然是因爲,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經歷過非常絕望的時刻了,無心之人,必然曾經被人傷過心。”
被人傷過心麼?衆人又齊齊看向屋裡那一雙燈下剪影,女子似乎極爲難過,那搖晃的燈影中,肩頭孱弱的出奇,實在是教人心中不忍。原先以爲分光而冷淡的人,原來內心竟是如此痛苦。一時間,對於這個王府未來的女主子,大家的心中便又多了幾分痛惜。
“主子去哪兒了?”錦三往周圍瞧了一轉,蕭韶出屋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
錦四一愣:“糟糕,主子不會衝動之下直接去找蔣丹了?”
衆人面面相覷。
……
年關以至,即便是宮中也是熱鬧非凡,處處都開始置辦新年要用的東西。加之這幾日天氣有好的很,即便是小雪,日頭總是又可愛的,皇帝龍顏大悅,宮裡一衆妃嬪都高興,主子高興了,底下的下人們自也是有好處的,一時間皇宮裡一掃之前的鬱氣,變得開朗而活潑。
宮中一隅,明月正服侍着少年用早膳,宣沛方起身,這少年如今頗得皇帝看重,即便是宣離和宣華在他面前也並不能強出多少,朝臣雖然覺得押寶押在毫無背景的十三皇子身上有些犯險,看皇帝的態度卻又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十三皇子宣沛熟讀四書五經,策論又寫得好,就連一向嚴苛的太傅柳敏也對他讚不絕口。他又不恃寵而驕,即使如今年紀尚小,對朝中之事卻頗有見解,皇帝每次拿朝中公務來考他,宣沛也能說出好幾條不錯的想法。
如今天色纔剛剛有些泛白,他便早已命人點燈,隨便吃了幾口早膳,梳洗好後自個兒走到書桌前,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摞經史。他總是這樣,雞鳴時刻就起身,衆人只看得到他人前風光,卻不見這少年私底下下的苦工。他從不與人說道這些,明月卻暗暗心驚,呆在宣沛身邊越久,她就越發覺得這秀氣美麗的少年實在是不可思議。年紀小小,卻懂得韜光養晦,自制力好的驚人,幾乎不需要別人提醒什麼,他總能準確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並且爲之努力。就連皇帝對他的好感,也在宣沛的一步步計劃之內。譬如此刻,如今的苦讀,也不過是爲了在皇帝出新的問題前,他能對答如流。
宣沛已經坐到了桌邊,明月起身收拾殘留的碗筷。不想才收到一半,便聽到外頭宣沛的另一個貼身侍女朝陽慌亂的聲音:“蕭王爺,您怎麼來了?殿下還在休息,您……”話音未落,便聽到門“砰”的一下被人推開,一身黑衣的青年就站在門口,目光冰冷,神情卻有隱隱憔悴之意。
朝陽奔了進來,看着宣沛有些害怕:“殿下,奴婢攔不住……”
宣沛雖然平日裡看着十分好說話,似乎也沒有對自己的下人說過什麼重的話,然而一旦惹怒了他,下場總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所以朝陽平日裡雖是笑眯眯的,對待這個主子卻是十足的盡心盡力。朝陽的話倒是提醒了明月,她本是蕭韶安排到宣沛身邊的人,說起來蕭韶纔是他的主子,宣沛平日裡用她倒也用的順手。此刻,她斷沒有去攔住蕭韶的想法。
好在宣沛也並沒有生氣,只是看了一眼蕭韶,便對明月和朝陽道:“本殿要看看書,你們都下去吧。”言語間便是要隱瞞蕭韶在此的意思了,明月和朝陽趕緊退下掩上門。待兩人走後,宣沛纔不緊不慢的走到桌前坐下。今日他穿着一件鬆綠色織錦金邊朝服,如今皇帝待他好,衣裳再也不是當初不合身的了。身段和布料都十分襯着宣沛的氣質,他本來也生的容貌秀氣爾雅,如今更是貴氣十足,更是多了幾分介於稚嫩和成熟之間的特別味道。
他往椅背一靠,聲音尚且還顯得稚嫩清朗,語氣卻是十足的大人派頭:“王爺大清早的就闖我宮殿,有話不妨直說。”說着便是提起了筆,似是想要練字。
“你與蔣阮是什麼關係?”蕭韶冷冷開口。
宣沛手一頓,一大滴墨汁便從狼毫中滴下來,氤氳在紙上。他放下筆,掩去眸中深意,才慢慢道:“哦?蕭王爺何出此言?”
“你先回到我的問題。”蕭韶毫不退讓,緊緊盯着他。
宣沛轉頭看向他,目光慢慢落到了蕭韶的手臂之上。昨夜蔣阮在哪裡咬了一口,後來林管家爲他包紮了一下,手臂上的傷是包紮好了,手背上卻留下了蔣阮發狂時候的抓痕。宣沛一看清楚那抓痕,立刻就站起身來,神色一變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蕭韶性子冷清又高傲,身邊除了錦衣衛幾乎沒有別的女子能近身,如今倒是娶了妻子,算起來蔣阮也是與他關係最近的一個。好端端的手背上出現女人指甲的抓痕,實在是很難不讓人往別的地方聯想。
蕭韶不是沒見過宣沛,也知道這稚嫩少年也是個僞裝情緒的高手,如今卻是情緒如此外露,實在是教人驚訝。好在即便如此,他待蕭韶的態度如此分明,對蔣阮看得出是十足關心的。至少總不會對蔣阮不利。
見蕭韶兀自沉思不說話,宣沛心中一急,上前幾步道:“快回答我,你對她做了什麼?”
蕭韶聞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宣沛被那雙漆黑如墨的深邃雙眸一看,陡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然而已經晚了,蕭韶淡淡問道:“你爲何如此關心?”
“我……”宣沛有一瞬間的語塞,接着似是想到了什麼,立刻道:“弘安郡主如今好歹也算是本殿的半個姐姐,既是手足,自是該相互照應,你欺負她就是打皇家的臉面。本殿今日也不怕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若是膽敢動她一根汗毛,本殿雖然人小力微,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爲她討一個公道!”
這少年雖然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待蔣阮的事情上卻是異常執着,說到最後,即便是帶了幾分孩子氣的話,卻也能看出其中的堅決。那些話並不是作假的,而是出自真心,若是蕭韶真有一日欺負蔣阮,宣沛就會真的不顧一切爲她尋一個說法。這樣的關係實在太不尋常,蔣阮畢竟只是一個名義上的郡主,與宣沛根本就沒有長時間的接觸過。更何況他也曾查探過,蔣阮與宣沛的交集也就起源與當初在宮裡從和怡郡主手裡幫宣沛解了圍而已。只是一件極小的事情,何以有這樣大的深情厚誼。可是自那之後,宣沛甚至在金鑾殿的御前親審上幫蔣阮作證,甚至太子的出馬和夏青的來京都有宣沛的一份力。成親之日宣沛的賀禮那般手筆,實在是趕得上尋常官家女兒十分富足的嫁妝了。
怎麼看都不是點頭之交,如今宣沛這舉動神情,更是證實了蕭韶心中的猜想。可是即便如此,也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分明兩人並沒有怎麼往來,蔣阮昨夜裡還……。
他低頭俯視宣沛,這少年的個頭還未長開,容貌秀氣間襯得十分可愛,然而眼眸中帶有深深敵意。蕭韶淡淡道:“我什麼也沒做,她被人下了毒。”
“下毒?”宣沛一愣,急忙問道:“那她現在怎麼樣了?可還安好?”
“不好。”蕭韶眼中閃過一絲深意,道:“整個人陷入心魔之中,喃喃自語,旁人的話全然聽不見。”
“這怎麼辦?”宣沛急的完全失了平日裡的早熟穩重,只道:“你不是錦英王嗎,怎麼沒有請太醫?對了,那個金陵聖手是不是還在京城,怎麼不去請他來?本殿立刻就讓人拿了帖子去請他!”
“不必了,”蕭韶打斷他的動作,聲音一瞬間變得冷沉:“他就在府上。只是,阿阮喃喃自語的時候說過一個名字,本王以爲有些耳熟。”
宣沛怔住。
蕭韶慢慢道:“她說,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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