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夜。
早晨起來,府邸籠罩在一片煙雨濛濛中,烏雲沉沉壓在低空,彷彿要將整座城摧毀。唯有剛剛回綠的樹枝枝椏經過一夜雨水的沖刷,更顯青翠欲滴。
春寒料峭,起早的丫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將窗戶推開,笑道:“姑娘,時辰差不多了。”
牀上的人自被中伸出一隻手臂來,看那手臂潔白無瑕,纖細可愛,順着手臂朝上望去,正是一張清麗無比的容顏。她翻過身,露出另一邊的側臉來,長長的疤痕醜陋猙獰,彷彿一隻大蜈蚣爬了上去。
丫鬟神情微微一怔,蔣素素已經出聲問道:“這麼快就天亮了麼?”她輕聲一笑,那半張陋顏頓時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我真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這場好戲了。”
蝴蝶爲蔣素素尋了件潔白縷金菱錦雞心領小暗紋中衣,逶迤拖地淡黃色團花撒花裙,身披暗花水草紋花素綾。這樣素淨淺淡的色彩將她襯得分外清麗,除了那張瑕疵的臉。蔣素素眼中劃過一絲憤恨,蜻蜓將白紗遞給她,蔣素素將白紗戴好,這才施施然推門:“走吧。”
夏侯府比蔣府大了一倍,花園也修葺的十分精美,處處昭示着主人地位的高貴。祠堂就在花園處走廊的最後一間屋子,外表看起來也是十分講究,若身處花園,定能一眼注意到它。早春還剩下幾隻殘梅盛放在枝頭,雖然陰雨綿綿,這樣看着,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花園中出現幾道人影,爲首的一人白衣翩然,長身玉立,身側跟着的人體型微胖,臉上掛着和氣的笑意。而在這幾人身邊,還有兩道身影,一道黑衣如錦,一道錦衣華服。煙霧濛濛中並不能看清樣貌。
蔣素素正與蝴蝶往廳中走,路過花園時正好遇見對面走來一行人,她只瞧見夏誠,便遠遠的喚了聲“外祖父。”
夏誠面色一僵,身側的錦衣男子已然開口道:“原來是蔣二小姐。”
蔣素素一愣,那幾人已經走上前來,帶看清楚樣貌,不由得心中大驚,其餘三人中有一人她不認識,另兩人卻是宣離與蕭韶。
宣離脣邊掛着溫文爾雅的笑意,含笑看她,被那雙溫和的眸子一看,蔣素素蒙着面紗的臉不由得微微一紅。待對上蕭韶那雙清冷的眸時,心中又忍不住怦怦狂跳起來。
夏誠本想斥責蔣素素,見了宣離臉色心中一頓,想到夏研信中的那些話,登時眉頭展開,笑道:“素兒,還不見過太子殿下,八殿下和王爺。”
蔣素素本來對那錦衣男子的身份多有疑惑,待聽到夏誠的話時又是忍不住一驚,沒想到對方竟是太子。她擡起頭來瞧瞧打量中間男子,見那男子也不過二十多的青年模樣,倒也繼承了天家人好相貌的血統,也算英俊,只是與蕭韶和宣離的氣度比起來差了不止一星半點,眼中隱見浮躁。蔣素素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待她想到平日裡蔣權偶爾會與她說的一些朝堂之事時,心中的失望之色便也淡了,便上前行了個禮道:“蔣家素娘見過太子殿下,八殿下,王爺。”
太子哈哈一笑:“本宮聽聞蔣家二小姐生的國色天香,怎地蒙着面,是怕本宮吃了不成?”
蔣素素聞言嚇了一跳,夏誠笑道:“殿下,素兒前幾日被貓兒抓傷了臉,留下疤痕,怕見風是以蒙着面紗。還請殿下寬懷。”
太子皺了皺眉:“如此說來倒是可惜,不知是哪家的貓兒竟如此膽大包天,抓傷了蔣二小姐的臉。”
“多謝殿下關懷,”蔣素素柔聲道:“那貓兒已經被抓住處死了。”
“那便好,本宮一向憐香惜玉,若真瞧見二小姐這張臉就這麼被貓兒毀了,也是會心疼的。”
蔣素素低下頭去,似乎被這荒唐的話語羞得滿臉通紅。她與太子說話的時候,宣離卻是一直含笑望着他,那笑容如沐春風,仔細一看,卻又絲毫未到達眼底。
“對了,外祖父。”蔣素素突然是想起了什麼,道:“大姐姐自從昨夜起還在祠堂跪着祈福,不知現在如何了?若是丫鬟忘記將她叫出來可不得了,如今還下着雨,祠堂又陰冷,跪上一夜恐怕壞了身子,不如現在去瞧瞧她。”
她神情關切,話語中又處處爲蔣阮着想,真如一個善良的好妹妹一般。夏誠一愣,繼而想到什麼,猶豫了一下,道:“有客人在,教幾個丫鬟去瞧好了。”
“外祖父,大姐姐是我姐姐,我自然心疼她。”蔣素素認真道:“如此刻你教我離開,我也會心中不定。再說幾位殿下都是仁慈之人,自然不會在意這些。況且殿下們看到大姐姐在祠堂跪了一夜爲夏家祈福的誠意,大姐姐豈不正是我們夏府的驕傲?”
夏誠還要推辭,太子卻饒有興致道:“你大姐姐可是蔣家大小姐?玲瓏舫上一舞驚人的那位?”
“正是。”蔣素素聲音如常,面紗下的嘴角卻僵硬了一下。
“那正好,本宮正想看看那一位新進才女究竟是和模樣。聽你說她在祠堂中跪了一夜,此女誠孝實在罕見,本宮也想去瞧一瞧。”他轉頭看向宣離與蕭韶:“八弟,阿韶,你們不會不同意吧。”說罷便哈哈大笑,看向夏誠道:“夏侯爺,請帶路吧。”
夏誠心中無奈,可這位太子殿下本就是個行事無狀的主,拿道理來壓根本不行。便只得瞪了一眼蔣素素,強笑道:“讓殿下見笑了。”
蔣素素被夏誠那一眼瞪得有些心虛,待想到等會將要發生的事情,心中又忍不住有些激動。她本來沒想到今日會在夏府中遇到宣離與蕭韶,甚至還有太子。如今這三人一來,正好能見證蔣阮淫蕩的模樣,而蔣阮那副樣子被外男所見,按蔣權的性子,便只能將蔣阮沉塘了。蔣素素眼裡閃過一絲笑意,蔣阮,你就帶着這個淫蕩的名聲去死吧!
祠堂就在花園不遠處,只見一個小廝正守在門邊,見到夏誠幾人到來,嚇得腿一軟。夏誠看到那小廝是平日裡跟在夏俊身邊的,先是一怔,而後明白過來。
夏誠是何許人也,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當初夏侯爺這個爵位的來由也令人深思,看到夏俊的替身小廝幾乎就猜到了等會會發生什麼事情。再看蔣素素的目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蔣素素要報復蔣阮不是不行,可不能將他唯一的孫子也牽扯進來,今日若真是出了事,蔣素素是毀了,可夏俊在祠堂就與人做了這樣的事傳出去豈不是也是自敗名聲?若非有外人在場,他真恨不得狠狠扇蔣素素兩巴掌才罷休,原以爲這個外孫女是聰明的,憑她的才貌日後也能爲夏家搭上一條線,如今看來卻是個目光短淺的蠢貨,蠢不可及!
夏俊還沒想好怎樣將這幾個人引開,蔣素素已經驚叫起來:“你不是表哥的小廝嗎,怎麼會在這裡?”
宣離與蕭韶的目光微微一閃,二人同時朝那小廝看去。那小廝看見夏誠本就心中哆嗦,自家少爺遲遲不出來卻等來了老爺,嘴裡也不清不楚道:“小人…小人…”
蔣素素皺了皺眉,不等他說完便徑自上前推開門:“你這人好生奇怪,不會是大姐姐出了什麼事吧?”
祠堂門甫一打開,一股耐人尋味的香味撲面而來,含着眸中莫名的異香,吸進去便有種口乾舌燥的感覺。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令人作嘔的腥味,蔣素素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啊”了一聲,驚慌失措的奔出門來。
她似乎受到極大驚嚇,整個人肩膀一抖一度的,跑出來的時候恰好撞到宣離身上,宣離伸手一扶,蔣素素便軟到在他身上。
“蔣小姐?”宣離溫和道。
蔣素素在他懷中擡起頭,一雙眼睛盈盈帶淚,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大姐姐…大姐姐她…”
夏誠心中一沉,太子已經被蔣素素的舉動勾的整個人好奇不已,直接一腳跨進祠堂門。將祠堂門打開了些,於是祠堂中的一幕頓時落入在場幾人面前。
卻是一副極爲香豔的畫面。
地上一雙男女癡纏,還維持着歡好的姿勢,竟全是從上到下光溜溜的,女子長髮散亂,男子將她摟在胸前。女子身上遍佈點點白色濁夜與紅痕,背對着衆人,依稀可見昨夜瘋狂。
蔣素素似乎是驚嚇羞窘至極,不管不顧的一頭埋進宣離的懷中。宣離眉頭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皺,卻是伸出手來溫和的拍了拍她的肩。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夏誠再也無法掩飾過去,當即怒喝一聲:“荒唐!”
在自家府上祠堂裡與人行這等污穢之時,還被這京城中數一數二的尊貴人看到,即使是無恥如他,也忍不住覺得顏面無光。
“大姐姐,怎麼會與表哥…。?”蔣素素躲在宣離懷中驚魂未定道:“這可是祠堂啊。”
夏誠狠狠的瞪了一眼蔣素素,如今這下計劃全亂了,這外孫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孽子!孽子!”夏誠指着祠堂中的男女氣的發抖:“我夏府養你十幾載,竟然如此不知自愛!就在祠堂裡與人行這等污穢之事,教你的禮義廉恥哪去了?真是沒人教養麼!夏府日後還要怎麼靠你光耀門楣!”
他口口聲聲指責的是夏俊,可話裡話外都是說的蔣阮不知自愛,又沒有娘教才這樣品德敗壞。他將所有過錯推到蔣阮一人身上,世道總是對女人格外苛刻些。夏誠擡頭觀察在場幾人的臉色,宣離倒是會幫着夏府,可蕭韶與太子卻不定。
太子有些好奇,頗爲調侃道:“本宮倒是第一次見在祠堂中這樣的春色,有趣,夏侯爺府上可真是太有趣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地上的男女卻還沒有醒,就這麼大喇喇的躺在地上,渾身上下光溜溜的任君打量。蔣素素忍不住道:“大姐姐似乎失去知覺了,怎麼還不醒,蝴蝶,你去找件衣服給大姐姐,將她扶回屋子去。”
蝴蝶領命離去,蔣素素無視夏誠刀子般的目光,小聲道:“這件事情,還望殿下們別外傳,我大姐姐好歹也是名門閨秀,如今尚未出閣,若是被人知道了,一生也就毀了。”
這話裡明明是爲蔣阮着想,卻又提醒了蔣阮還是一個未及笄的少女,小小年紀就如此淫蕩,實在是令人厭惡至極。
宣離神色微動,還未說話,便聽得一個淡淡的聲音道:“蔣二小姐還未看清那女子面目,何以如此肯定就是蔣家大小姐?”
蔣素素愕然擡頭,蕭韶秀美冷清的側顏近在眼前,語氣中卻不辯喜怒。
那一日玲瓏舫上幫了她,本以爲蕭韶是站在她這邊的,可後來蔣素素去錦英王府卻是吃了幾次閉門羹,便有些搞不清楚這錦英王到底在想什麼,如今這話聽着像是爲蔣阮說話,更加令蔣素素狐疑。
正在這時,便聽得身後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諸位這是在找什麼?”
聽到這聲音的剎那,蔣素素腦中猶如晴天霹靂,身子整個僵在原地,蕭韶微微挑眉,目光順着聲音看過去。
只見黑髮紅衣的少女披着一身晨間清露,就站在幾步開外的花叢中含笑看來。她未曾打傘,紛紛揚揚的雨絲飄落在她身上。那雙上揚的媚眼中此刻只有冷漠,脣角的微笑瞧着令人心驚。
“大、大姐姐?”蔣素素後退兩步。
蔣阮緩緩上前:“原來是二妹,不知道一大早來祠堂,可有何事情?”
她一步一步上前,蔣素素一步步後退,眼中只剩驚恐,吞下即將出口的質問,她道:“大姐姐怎麼會在這裡?那…那屋中的又是誰?”
蔣阮微微一笑:“哦,屋中的啊,是我一個忠心的丫鬟,昨夜三更的時候,她見我體力不支,便自告奮勇替我跪完下半夜,外祖母說要陰曆四月出生的人來祈福,恰好,我這位忠心的丫鬟,也是陰曆四月出生的。”她面不改色的撒謊,末了,神情微詫道:“怎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夏誠知道蔣阮必然是在滿口胡言,想來她早已洞悉蔣素素的計劃,便陰沉的盯着她,緩緩道:“有人在祠堂行苟且之事,我想,其中就有你的丫鬟。”
蔣阮張了張嘴,搖頭道:“我這丫鬟,必然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平日裡也是潔身自好,最是不可能坐下這等污濁之事。想必是有人脅迫於她,即使是一個丫鬟,我也要爲她討回公道。”
“大姐姐何出此言,明明就是你自己身邊丫鬟品行不端,怎能怪到別人身邊?”蔣素素道。身邊丫鬟品行不端,人們難免會對做主子的有幾分懷疑。
“二妹怎麼這樣說,”蔣阮微笑道:“這個丫鬟,可是母親親自挑選過來給我的,你怎麼能懷疑母親的眼光,難道母親故意找了這品行不端的人來我身邊嗎?”
“你…。”蔣素素語塞,一時間將蔣阮在心中恨毒。夏誠微微眯起眼睛,還來不及說話,便見蔣阮突然對着太子跪下身來:“此事雖然看着是阮孃的丫鬟受罪,可細細一想,卻是她替阮娘承了無妄之災,若是昨夜換了阮娘,阮娘如今也只有以死明志了。宵小之徒實在可恨,太子殿下明察秋毫,阮娘求殿下徹查此事,嚴懲這壞人清白的惡徒!”
她這麼一跪,夏誠的額心卻是隱隱作跳,心中只道不好。蔣阮過來的時候並不知道里面男子是誰,而偏生太子這人喜怒無常,摸不準喜好,說不定一時興起,真的懲辦了夏俊。
宣離瞧着蔣阮的舉動,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蕭韶卻是靜靜的看着,眸中是看不清的情緒。
太子饒有興致的看着她:“你就是蔣家大小姐?”
蔣阮微笑着看她:“見過太子殿下。”
“果然美貌可人。”太子也跟着笑:“你要本殿替你做主?”
夏誠一聽,自然心急不已,忙求助的看向宣離。正在此時,突然瞧見對面一個丫鬟匆匆忙忙跑來:“不好了老爺,夫人暈過去了!”
“什麼?”夏誠大驚,回頭看了一眼祠堂:“把人給我弄出去,快去叫大夫。”說完又對太子幾人行了一禮:“內子突然暈厥,祠堂之事稍後再說,請殿下寬限。”
“無妨,”太子笑了一聲:“今日這戲也精彩,我們便與夏侯爺一道去看看。”說罷便走到夏誠身邊。
夏誠一僵,擡腳朝廳中走去。蔣素素連忙跟上,宣離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卻是蔣阮與蕭韶留在最後。
蔣阮面無表情的瞧了蕭韶一眼,側身往前走去,聽見蕭韶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你如何知道,他是太子?”
蔣阮來的時候,並未有人跟她說誰是太子,可她下跪的時候喊的清清楚楚,太子殿下,實在是令人生疑。
蔣阮一愣,暗罵自己大意,竟被這人捉住了把柄。心念陡轉間,她直視蕭韶那張秀美英氣的俊容,冷冷道:“龍與蟲的氣度自然不同,譬如太子,就有太子的氣度。”她忽然又展顏一笑,語氣誠懇道:“而人渣,也有人渣的光芒。”說罷,腳步輕擡,看也不看蕭韶的表情,徑自離去了。
待到了大廳中,果然見四周丫鬟婆子圍了一堆,夏家大少奶奶與二少奶奶站在一旁,中間的小塌上,夏夫人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自嘴角流出一線烏黑鮮血。
夏誠見狀,立刻快步上前,痛心疾首道:“夫人!”
申柔與俞雅也站在兩邊,頗爲焦急的看着夏夫人,嘴裡不住道:“娘!”
“外祖母,您這是怎麼了?”蔣素素撥開衆人走到夏夫人身邊,眼中立刻溢出兩行淚水,當真是憂心至極。蔣超站在一邊,語氣陰沉道:“外祖母就是吃了那盒點心才這般的。”
蔣素素詫異的看了看那點心,再看看蔣阮:“那不是大姐姐送給外祖母的麼?”
此話一出,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蔣阮看來。
蔣阮依舊淺淺笑着,並不做任何辯解。
蔣儷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叫起來:“怎麼外祖母吃了大姐姐的點心就這般了,難不成是點心有問題?”
夏嬌嬌本來站在申柔身邊,目光也是有幾分不知所措,此刻聽了蔣儷與蔣素素的話,卻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道:“好你個蔣阮,我夏府對你以誠相待,你怎能這般下毒害我祖母!”
“表姐恐怕說錯了,”蔣阮淡淡道:“這盒點心可不是阮娘準備的,是母親幫阮娘準備的。”
“阮兒你這是什麼話?”夏研看着她,目光滿是失望:“難不成我會下毒害自己的親孃不成?阮兒你不知府上規矩,忘記替外祖父母準備登門禮物,我便好心替你準備了,如今你這般陷害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這話聽着,倒像是蔣阮故意陷害夏研一般。
蔣阮微微一笑:“可那點心,確是母親爲我準備的不是嗎?”
“表妹你這話可就說錯了,”夏嬌嬌道:“就算那禮盒是姑母爲你準備的,可保不準你會在禮盒中下毒,害了祖母又想陷害姑姑,這纔是你的真面目吧!”
俞雅皺起眉頭:“果真如此?”
蔣阮嘆息一聲:“各位已經將理由說的這般清楚,還要阮娘說些什麼呢?”
卻就在此時,只見一名揹着藥箱的大夫匆匆忙忙走進來,也顧不得其他,與夏夫人把過脈後長吁一口氣,道:“我先開個方子,趕緊去抓藥熬給夫人吃,要快!”
幾個婆子將夏夫人擡回屋中,夏誠命令下人趕緊抓藥後,上前道:“敢問大夫,內子病情是如何?”
“瞧這模樣,十有八九是服了砒霜。”大夫摸了摸鬍子:“好在分量不多,不至於沒命。”
此話一出,屋中又是靜了幾分。片刻,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是你!定是你想要害我祖母!竟與她下砒霜!求殿下爲我夏家人做主!”夏嬌嬌伏下身去,端的是義正言辭。
蔣素素愣了愣,便也瞧着宣離不說話,她蒙着面紗,只露出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看人的時候真教人心都化了,便是鐵做的人態度也不由得軟了下來。
宣離溫和的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廳中面不改色的紅衣少女,即使在千夫所指的這時候,她依舊站得筆直,嘴角微微瞧着,似乎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夏嬌嬌的話。
蕭韶站在衆人身後,目光緊緊盯着蔣阮。夏誠見狀,也道:“小小年紀竟如此歹毒!蔣阮,今日你害我夫人,即使你是蔣家女兒,也一樣跑不了干係。還請殿下爲我夏家人做主!”
蔣阮微微一笑,在衆人憤怒的目光中緩步上前,站在那盒點心中,伸手拈出一塊,湊到那大夫面前:“大夫,夏夫人果真服了砒霜呢?”
“自然。”大夫毫不猶豫的答道。
蔣阮輕輕一嘆:“真是令人奇怪,爲何夏夫人中了砒霜,就一定說是阮娘下的毒?會不會是夏夫人自己服了毒呢?”
“一派胡言!”夏誠憤怒道:“我夫人好端端的怎麼會服下砒霜!”
“大妹妹,你還想狡辯,祖母正是吃了你送的點心才暈倒的,人證物證俱在。”蔣超怒道。
“如此,”蔣阮想了想,將那塊點心放在手中:“大夫,這點心有毒嗎?”
大夫一愣,反應過來低頭便去聞聞蔣阮手上的點心,點頭道:“正是砒霜!”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夏誠道,再一次看向作壁上觀的太子:“求殿下爲我夫人做主!”
太子不言,盯着蔣阮似乎想看她怎麼辦。便見蔣阮拈着手中的點心,搖頭道:“這樣的話,阮娘真是無話可說了。怎麼辦,似乎只有一命換一命。”說完,便輕輕咬了那糕點一口,緩緩嚥了下去。
衆人震驚的看着她,蔣超眼中劃過一絲精光。蔣素素心頭頓起一陣快意,蕭韶見那少女吞嚥的動作,不知爲何,心中竟爲她捏了一把汗。
那大夫也沒料到蔣阮如此生猛,可片刻中過去,蔣阮已經將一塊糕點吃完,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她眨了眨眼睛,蔣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蕭韶心中一鬆,宣離皺了皺眉,太子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拊掌道:“有趣!有趣極了!”
蔣素素與夏嬌嬌啞口無言,夏誠呆在當場。猛地看向桌上的點心,再看向蔣阮。
申柔與俞雅目光各有所思,蔣阮拍了拍手,將手中的碎屑盡數拍掉。才柔聲道:“原來這砒霜也是分人的,我與外祖母吃的同一塊糕點,應當也是同一副砒霜,外祖母只吃了一點便不省人事,我吃完整塊卻安然無恙。果然,人的性命也有貴賤之分,如阮娘這樣的身份,便是砒霜,吃上幾幅也是無妨的。”
她這話俏皮可愛,含着某種自嘲的意味,偏偏句句都是誅心之言,直堵得夏誠說不出話來。
蔣阮又撇頭去看太子,忽的一笑,聲音溫柔:“殿下,您可要爲阮娘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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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夫人正在作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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