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宣果然有一套,憑藉皇后手令,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藏在馬車裡帶出了皇宮,沒有一人敢於上前盤問。
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營救劉芸一事也是手到擒來。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但李長歌卻沒來由地心口亂跳,大約是因爲,這一次姬少重並未陪在她身旁的緣故。
從前她無論做任何事,他總會不期而至,表面上對她冷嘲熱諷,實際上卻總是出手相幫。少了他在一旁插科打諢,長歌竟不由自主地開始胡思亂想,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是有事被人絆住了腳,還是遇到危險了?
她這才發覺,自己對於姬少重平日的行蹤幾乎一無所知,但是他卻每次都能準確地知道她的所在。是他消息太靈通,還是……他一直在觀察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如果是後者的話,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今夜要做這樣一件冒險的事。
那麼,爲什麼這次,他沒有來?這個問題她百思不得其解,思緒反而抓住不放。
心煩意亂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慢,而馬車的速度也不能讓人滿意,李長歌幾次都想衝出車子靠雙腳奔跑,彷彿那樣也會快一些。或者,至少是讓自己有點事情可以做,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坐在黑暗中胡思亂想。
不知熬了多久,馬車終於緩緩停下,李長歌走下馬車的時候,發現已經出了城。
馬車停在一處山坡上,李長歌疑惑地打量着周圍,除了一個車伕外,就只有她和秦宣。看到她不解的目光,秦宣示意她向前走去:“從這裡可以看到官道,一刻鐘後,趙蟠和劉芸就會從這裡經過。”
李長歌依言走了幾步,發現陡坡的邊緣是一處斷崖,站在上面,果然可以看到下面不遠處有條路蜿蜒伸向遠方。這裡倒是個好地方,視野開闊,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圍的情況,到時候有沒有人跟蹤芸兒他們,自然也會是一目瞭然。
“如何,這個安排還滿意嗎?”秦宣出聲問道。
李長歌只不置可否道:“那要先看過了效果再說。”
然而,她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那聲音顯然是從下面的官道傳來的,但是秦宣剛剛還說了要一刻鐘……
長歌從秦宣的臉色上判斷,這提前的效果並非是他授意安排的,因爲他眼底也是毫不掩飾的驚訝神情。長歌幾乎是撲到了崖邊,極目遠眺。
馬蹄聲是從皇城的方向傳來的,但是入夜後皇城城門關閉,沒有相當的手段,一般人是無法離開的。那麼,難道還有另外一撥人要趕着在深夜逃離京城?
這世上的巧合或許很多,但顯然不是現在,因爲李長歌已經看清楚了那輛由遠及近的馬車上,車伕的位置所坐的那人,正是趙蟠!
從馬車奔跑的速度和顛簸的程度可以判斷,車廂的分量很輕,裡面如果有人的話,那一定是芸兒。
只是……藉助月光,李長歌可以看到趙蟠鬢角滴落的液體隱約呈現暗紅之色,似乎是血水混合了汗水!而且,他策馬奔逃的架勢,與其說是心急趕路,更像是在逃命!
長歌的目光四下搜索,果然,道路的盡頭,有幾個黑衣人正在追趕那輛馬車。他們騎乘的駿馬馬蹄上似乎預先綁了東西,落地幾乎無聲。而他們的身影也隱藏寬大的黑色斗篷下,像是夜色中的幽靈乘風而來。
風中帶了血腥氣,如果仔細看去,可以看到他們所過之處,也有血水滴落,在道路上凝成暗沉的痕跡。
看着架勢,是之前經歷過一場惡戰。
果然,秦宣的臉色已經變了,兀自低語道:“不可能的……”
“什麼不可能?”長歌上前揪住他的衣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派人追殺他們?”雖然明知道秦宣不可能幹這種事情,就算是做了也不會愚蠢到讓這一幕發生在自己眼前,但李長歌還是本能地問出了這一句。
“我又不瘋,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被她這樣質問,秦宣也有點惱怒。
他向後一挫身子,甩開了李長歌的手:“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答應你放他們走,但也暗中派人跟着他們,一則是爲了保護,二則也是爲了監視。”
“但是……”他的語聲中透出了困惑來,“那些黑衣人並不是我派去的手下。”
“那麼就是說,他們有危險了?”李長歌的心口涼了一大半,秦宣手下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輩,如今卻只有趙蟠在疲於奔命,是否意味着那些人已經被解決掉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李長歌來不及多想,拔腳就往馬車跑去。鋒利的匕首割斷了駿馬和馬車的聯繫,她翻身上馬,順着斜坡一路衝下去。
趙蟠和芸兒有危險,而這危險都是她帶來的。
如果不是她讓秦宣動手救人,他們可能就不會落到被人追殺的地步。想到這一點,她就心急如焚,匕首扎入馬臀,那馬兒吃痛,登時發了瘋一般撒開四蹄向前奔去,將秦宣遠遠拋在了身後。
當她衝到大路上的時候,馬車已經過去很遠了,黑衣人卻仍吊在後面追趕着,距離一點點被拉近。
李長歌做了一個極其危險的舉動,她把繮繩隨意在腰間一繞,然後拿下了背在肩上的弓,搭箭射出。
可惜距離太遠,她的弓本來就過分小巧,並不適合遠距離進攻,而她的臂力也不是很足。因此,那支小箭還沒碰到最後一騎的馬尾,就已經落在了塵土裡。
長歌一咬牙,左手死命攬住馬頸,右手匕首再度揮下,鮮|血順着馬腿淌下,胯下那匹駿馬發瘋樣地奔跑,幾乎把她的五臟六腑都顛了出來。
然而這種瘋狂的舉動卻收到了一絲成效,她離最落後的一名黑衣人,僅僅差了一個馬身的距離。
對方顯然也發現了她的出現,揚手便是一鏢射來,長歌險險偏頭避過,臉頰已經感受到了暗器帶起的風刃。前方這羣人的武功極高,並非是尋常對手。
她心中着急地看向方纔自己站立的陡崖,只見秦宣已然不在那裡,而天幕之上也炸開了明亮的藍色煙花。
長歌知道秦宣已經在召集援手了,於是心頭略鬆,夾馬繼續向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