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在柚兒的心裡,現在這個節骨上上,最最重要的,並不是常人所說的大是大非,而只單純的是自己沒事,不會受錦繡公主的處罰。所以,這纔不惜拋出了和自己無怨無仇,而且根本就是無辜的段青茗。
人都是如此,先求自保,然後保人。至於段青茗是否無辜,而錦繡公主又會想出什麼陰狠的招式對付段青茗之類,這些,就真的不在柚兒的關心之列了。
對,無論段青茗是好人還是壞人,當頭的緊要關頭,就是先保住自己要緊。
錦繡公主慢慢地轉過頭來,她的眼底,紅絲漸漸瀰漫上來,深且黑的陰霾,猶如狂潮,一下子席捲了錦繡公主的全身。
是的,她怎麼忘記了呢?劉淵至所以不理自己,其原因就是因爲段青茗。
對,柚兒說的是對的,就因爲段青茗勾-引了劉淵,所以,劉淵的心裡,才容不下自己。劉淵容不下自己,無論自己做了什麼,做了多少,劉淵都是不會看在眼裡的。
是的,若說劉淵是一塊化不開的頑石,那麼,段青茗就是攔着錦繡公主道路的石頭。錦繡公主若真想想辦法,將頑石點化,那麼,就必須先踢開段青茗這塊攔路的石頭。
錦繡公主回頭,坐回到了一側的椅子上,然後淡淡地說了句:“看茶。”
柚兒一聽,頓時暗暗鬆了口氣——這場狂風暴雨,終於隨着段青茗這個名字的出現,而慢慢地平息了。
柚兒是跟在錦繡公主身邊最久的宮女,所以,十分清楚錦繡公主的性情。所以,她才知道,這錦繡公主每一次大發脾氣之後,都會歇斯底里地折磨身邊的人,而錦繡公主的火氣一旦消了的話,她第一時間,就是要茶。
沏一杯茶,慢慢地喝,慢慢地喝,那個時候,於其說錦繡公主是在喝茶,倒不如說,她是在思量事情的下一步,究竟要怎麼辦。
現在,錦繡公主的視線,被成功地轉移了。柚兒的心裡,怎麼不鬆上一鬆呢?
柚兒小心地掩飾着臉上的喜色,她連忙應了一聲,然後,顧不得滿膝蓋的血,一骨碌爬了起來,快速地來到殿外。
那些戰戰兢兢的宮女們,一看到柚兒出來,個個都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她,當聽到柚兒那句淡淡的“看茶”之後,所有人的口氣,都微微地鬆了一下。
一切,終於過完去了。
於是,那些宮女們,開始分散開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去了。屋子裡的瓷器殘渣,被人小心地清掃乾淨,地上的茶漬以及血跡,也被人用力地擦拭,似乎要將方纔的一切痕跡,都統統擦去。
柚兒已經包紮好了傷口,她捧着茶,小心地來到錦繡公主的面前,輕聲說道:“公主,請喝茶。”
錦繡公主正覺得口渴,她一手拿起茶盞,就要一飲而盡。
然而,滾燙的茶水,燙得錦繡公主差點兒就要跳起來。
柚兒一看,連忙上前,幫錦繡公主取過手裡的茶盞,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說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錦繡公主狼狽極了。她口裡的茶水,吐在了衣襟上,她的衣服被弄溼了,舌頭上也似乎起了泡,火辣辣一般的難受。
滿屋子的宮女一看到錦繡公主的樣子,個個都嚇得噤若寒蟬一般地一動都不敢動一下了。
要知道,錦繡公主的暴戾,大家可是心知肚明的,怕這一次柚兒又撞到了槍口上,下一個倒黴的,就是她了。
柚兒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不停地求饒。因爲極度的用力,她的額頭上,很快就見了紅,血紅的絲線,觸目驚心地落在剛剛擦拭乾淨的地上,有一種令人戰慄的驚悚。
所有的人都不敢說話,甚至,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而錦繡公主卻蹙了蹙眉頭,冷冷地朝柚兒說了句:“還不準備熱水?本公主要沐浴。”
柚兒“嘎”的一聲,一下子呆住了。她仰起流着血的額頭,怔怔地望着頭頂的錦繡公主,一時之間,就連答應都忘記了。
怎麼會這樣?錦繡公主怎麼會寬恕自己呢?要知道,以往,哪怕是扯痛了她的頭髮,自己都會得來一陣好罰的呢,可是,這一次,爲什麼錦繡公主會息事寧人呢?
不得不說,柚兒猜不透錦繡公主的想法。
柚兒猜不透,錦繡公主也不解釋。她只是冷冷地看了呆若木雞的柚兒一眼,然後,自己邁步,搶先走了開去。
錦繡公主並非大度,也並非不責怪柚兒,只是,方纔被柚兒的這一燙,錦繡公主忽然想出了一個絕佳的,對付段青茗的辦法。
可以說,正是柚兒的粗心,錦繡公主才感覺到,要對付段青茗,必須要用一種常人根本想不到的東西。
所以,錦繡公主不怪柚兒,她這是在將自己心裡的計劃完善,更加完善,以保在對付段青茗的時候,萬無一失。
柚兒自然不知道錦繡公主心中所想。她看到錦繡公主走了,連忙站起身來,仍舊呆呆地跟在錦繡公主的身後,一邊吩咐其他的宮女準備熱水,另一方面,仍舊爲自己方纔逃脫了一劫感到納悶,而且心有餘悸。
錦繡公主很快就沐浴好了,也換上了新的衣裳,就在柚兒幫錦繡公主更衣的時候,忽然,一直默然不動的錦繡公主忽然淡淡地開口說道:“柚兒,替本公主告訴母后,就說後天,本公主要宴客。”
按照道理來講,正在禁足之中的錦繡公主半步不得走出宮門,更不可以宴客的。可是,錦繡公主卻偏偏提出這樣的要求,柚兒答應不是,不答應,更加不是。
明明,是錦繡公主做了錯誤的指示,可柚兒還是乖巧地說道:“回公主的話,奴婢待會兒就去。”
錦繡公主望着銅鏡之中越發嬌媚的少女臉頰,忽然淡淡地說道:“柚兒,其實你並不相信母后會答應本公主的是不是?”
柚兒想了想,這才輕聲說道:“皇后娘娘向來最疼愛公主。”
皇后疼愛錦繡公主,自然會答應她的一切要求,這原本是柚兒想要表達的意思,可是,錦繡公主一聽,驀地冷笑起來:“呵呵……柚兒,你說錯了,母后最愛的,其實是她自己。”
從來沒有聽過錦繡公主如此菲薄自己的母后,柚兒只覺得心中一呆,立時說不出話來。
錦繡公主眸子裡的光,微微地黯了一下,只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原本屬於她的神采。
錦繡公主冷笑道:“雖然,母后最愛的是她自己,更不願意爲她自己惹下什麼災禍,可是,本公主卻知道母后的軟肋……(百分號)”
柚兒抿緊了脣,不敢說話。看這錦繡公主的樣子,想是要用皇后的軟肋,威脅自己的母后了麼?
可惜的是,這些,柚兒即便猜得到,卻不敢說出來。她只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梳子,輕聲說道:“公主,您看奴婢今日幫您梳的頭髮漂亮不?”
打磨得非常光亮的銅鏡裡,倒映出了錦繡公主的臉頰——精緻的五官,白皙的肌膚,那一雙大大的眸子,泛着清澈的眼波,眉目流轉之間,有一股說不出的少女風情。
今日裡,柚兒爲錦繡公主梳的是飛仙髻。墨似的黑髮,被精緻的珠釵裝飾着,華貴而又精緻,漂亮極了。
錦繡公主的身上,換上了一件淺黃色的飛仙流星裙。精緻的繡紋,飄逸的裙襬,那個褪去了一臉暴戾的少女,只一個妝扮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天使一般絕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