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點了點頭,怪不得這個耿大娘認得字,這個潘融卻不認得字呢,原來,還有這些淵源在這裡啊。
可是,這個耿大娘既然認得字,可是,爲什麼正名都不幫潘融起呢?段譽想着,可能是她因爲喪失親人,心裡難過,所以,纔不敢幫他起的吧?
微微地頓了頓,耿大娘又說道:“因爲妾身的父親稍微懂得一點命想之學,說這孩子命中會遇到貴人。所以,妾身就一直不敢給他起名字,一直等到他的貴人來取。”
段譽從來不相信貴人之說,可是,聽了耿大娘的話,他還是微微一笑,說道:“潘融是個好孩子。”
潘融站在那裡,只着段譽誇自己,他卻“嘿嘿”一笑,不知道要說什麼。
段譽朝潘融說道:“這樣,我還有事,不能在這裡停了,你過會兒帶着你娘,去城東的‘源’記客棧去找我,報上你的名字,就有人招待你了。”
潘融點了點頭,神情卻始終訥訥的,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原本,他是拿着棍子想打段譽的,可是,段譽卻給了他這樣大的一個驚喜,不但給他活兒幹,還讓他帶自己的娘一起去?
潘融感激涕零地跪了下來,他誠心誠意地向段譽磕了三個響着,說道:“從今天開始,少爺就是潘…融的主人。”
潘融對於自己的新名字還不十分的熟悉,所以,叫起來有些拗口。可是,他的眼裡,盛着滿滿的感激,卻是真實的,而且是誠心誠意的。
多年以後,段譽都還記得這一刻,那是一個微雨的春日午後,少年的潘融,朝自己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神清亮得驚人,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十分。段譽知道,那種光芒叫做“信任和感激”。
段譽告別了潘融和耿大娘,轉身朝原路走去。
段譽刻,自己跑開的時候,段青茗是朝着自己追過來的。可是,爲什麼自己停了這麼許久,段青茗的人還沒有到呢?
其實,段譽才一跑開,段青茗就來追着他跑來了。
只不過,段青茗才只一動,耳邊,忽然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看姑娘的面相,似乎大難劫,逆時光才得來的今日時光……姑娘,你眼前就有大難,若不快些化解的話,怕會大禍臨頭啊。”
段青茗只覺得心裡“格登”一下,她轉過臉來,只看到一個身材瘦得象條枯竹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後,陰惻惻的眼神冷冷地望着自己,只一眼,似乎就將段青茗望到了眼底。
那男子看到段青茗回頭,忽然望着前方冷冷一笑,說道:“真是奇了怪了,你們這一家子,可全齊了——不應該死的,過早去世,應該死的,卻逆時光重生……還有一個,明明已經死了,卻被別人頂着靈魂又活了一遍……”
那男子的話,聽得段青茗頭皮發麻。
要知道,這男子的每一句話,可是字字指中要害,而且,針針見血,更重要的是,他所說的,分別直指段譽,段青茗自己,還有就是夫人丁柔。
因爲,前一世的時候,段青茗曾經請人幫自己的母親偷偷請過八字,那個人告訴段青茗,夫人丁柔命不該死。至於別的,都沒有再說了。
段青茗回頭,蹙眉眉低喝道:“你這算命的,胡說什麼呢?我們家裡,哪有你所說的這些事呢?”
那男子看到段青茗不承認,忽然“嘿嘿”一笑,說道:“我說小姐,你也別不承認,可是,你心裡清楚,我說的句句是實是不是……我有說錯麼?你……”
話才說到這裡,段青茗驀地冷喝道:“好了,不要說了,我還有事,不想在這裡聽你胡說八道。”
那男子又再冷冷一笑,他望着段青茗,搖頭:“小姐,你真的即將大難臨頭了,難道說,你真的不願意聽在下一言?”
段青茗冷道:“你我孤男寡女的,有傷風化,所以,請你別在這裡淨說胡話了,我沒空聽。”
說完,段青茗轉身就走。
那個男子看到段青茗走,也不阻攔,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但願到時候,你不要後悔。”
說到這裡,女子又扯起嗓子,朝着段青茗大叫了一聲:“這位小姐,在下張半仙,就住在城西的城隍廟裡,你有若什麼求助的話,不妨去尋老夫……只不過,若是超過了下月初一的話,便神仙難救了。”
段青茗不理那個什麼張半仙,她邁開步子,急急地朝前走去。
轉過一個街角,那個張半仙不見了,段青茗這才虛脫一般地倚在牆上,渾身似乎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張半仙,究竟是什麼人呢?居然能看出這麼多事情出來?
而且,他還說什麼自己即將大難臨頭?那麼,又會是什麼樣的大難呢?
想到這裡,段青茗不由微微嘆了口氣——逆時光重生的人?
自己可不是重生了麼?不但重生了,而且,還將曾經欺壓自己的人踩在了腳下?
可是,段譽呢?
段青茗也沒有能單憑一個夢境,便斷定段譽真的是被人頂了身體。所以,這一段時間,她雖然懷疑,可是,卻從來不敢肯定。可現在聽這個張半仙如此一說,段青茗忽然想起段譽的諸多不同出來。
正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疑惑的聲音:“姐姐,你怎麼了?怎麼會在這裡?”
是段譽的聲音。
段青茗有些茫然地低下頭去,望着仰臉望着自己的段譽,心裡忽然生出許多的酸楚出來。
她是重生,段譽是別人的靈魂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們兩個,都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都是逆時光重生的人。那麼,這段譽是誰,這段青茗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重要的是,這身體是段譽的,她的身體,也還是段青茗的,那麼,他們彼此是誰,又有多大的關係呢?
想到這裡,段譽不由地伸手,抱緊了段譽。
段譽被段青茗抱住,他微微吃驚,可是,卻沒有說什麼。只是任由段青茗將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受着一瞬間的溫暖。
過了良久,段青茗才鬆開了段譽,她低聲說道:“譽兒,從此以後,你和我相依爲命。”
段譽笑了一下:“姐姐從來都是和我相依爲命的啊。”
段青茗心道,以前是以前,以後是以後,時光瞬息,變幻莫測,又怎麼能說得定的呢?
段青茗笑笑,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說道:“對了,你追的那個小孩子呢?”
段譽說道:“沒事啊……原本,我是想教訓他一下的。可是,沒想到他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個瞎眼的老孃。所以,我就讓他去我的店子裡幫忙去啦。”
段青茗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
要知道,這天底下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人何其多呢?這段譽一幫,又幫得了幾個?
段譽牽着段青茗的手,又朝前走了幾步。他忽然有些興奮地說道:“姐姐你知道麼?我今天幫人家起名了。”
段青茗似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哦?你那麼厲害?”
段譽拍拍心口,笑道:“當然啊,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弟弟?”
段青茗被逗笑了。她低下頭來,捏捏段譽的鼻子,說道:“那麼,你幫他起了什麼名字啊?”
段青茗知道,段譽這樣說,一定是幫剛纔的那個小孩子起了名字。因爲,在這一段時間裡,段譽可沒有走遠,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幫別人取名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