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太子妃壽宴。
一大早,蕭承佑就起身了,季裳華睜開眼睛,就看見他已經開始穿外衣了。
季裳華目光有些茫然,好像還沒醒過來,看了他一會問道,“今日你爲何沒去軍中?”
蕭承佑看她有些迷糊的樣子,可愛至極,她抱着被子坐了起來,小小臉被頭髮掩蓋住,露出嫵媚慵懶的眸子和櫻桃紅脣。
蕭承佑走了過去,沒忍住誘惑在她脣上啄了一下,“陪你去赴宴。”
“赴宴……”季裳華一怔,然後大驚,“你怎麼不叫我?”
蕭承佑淡淡笑道,“現在起身也不晚,昨晚你太累了,想讓你多睡一會。”
季裳華面上升起兩抹血色,這人……還是那個孤冷漠然的晉王世子嗎?
“下次再這樣我就生氣了。”話雖如此,可是語氣着實沒多少底氣,“萬一遲了,會被人笑話的。”
這時候,蕭承佑已經穿好衣服了,颳了刮她的瓊鼻,“好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低笑了兩聲,就打開門讓丫鬟進來了。
季裳華坐在梳妝檯前梳妝,看着鏡子裡蕭承佑正在等她,目光灼灼的凝視着她。
季裳華想了想道,“其實你今日沒必要陪我一起去,一個壽宴,我還是應付得了的。”
“你我新婚不久,他們定會對你這個世子妃很是好奇,我不放心你。”
季裳華扶了扶鬢間髮釵,對着鏡子裡的人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一想到她和蕭承佑差了六歲,也許在他眼中,她的確像個小孩子吧……
梳妝之後,兩人用了些早膳,先去浮雲院給晉王妃請安,聽晉王妃囑咐了幾句,兩人便一同出去了。
原本益陽郡主也要去,可是一向縱容她的晉王妃卻阻止了她。
“你很快就要出嫁了,不宜再出府,剩下這一個多月,就好好在家收收性子,學學規矩。”
益陽郡主無法,只能眼睜睜看着季裳華和蕭承佑出府,那模樣好不可憐。
晉王府離太子府不算遠,過了半個時辰就到了。
到了太子府,果然已經有了許多華貴馬車停在此處了,馬車裡下來很多夫人小姐,見了晉王府的馬車紛紛讓開一條路。
蕭承佑翻身下馬,自然而然的走到馬車前將季裳華扶下來,引起了許多人唏噓不已。
“都說晉王世子寵愛世子妃,今天可是第一次見……”
蕭承佑對所有人都是沉默寡言,面容冷漠,今日才知道,也是有例外的。
今天蕭承佑穿了一件與季裳華相匹配的月白色衣袍,更顯得他儀容出衆,季裳華雖然身姿柔弱,可遠遠看着,氣質和容貌和蕭承佑很是相配。
太子府和晉王府不同,晉王府雖然裝飾華貴,卻莊嚴肅穆,可太子府是真的奢華,一去太子府,覺得金燦燦的刺眼,好像整個太子府真的是用金子砌成的。
就連蕭承澤,還要裝作樸素的模樣,太子連掩飾都不屑於掩飾,可見是真的蠢,真不明白精明的皇后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蠢笨的兒子。
若有一天他做了皇帝,大涼江山非敗在他手上不可。
季裳華和蕭承佑相攜走進了太子府,一路上不少人看他們,最主要的就是看看季裳華這個新出爐的世子妃,有哪裡不同惹得不近女色的晉王世子傾心?
季裳華目不斜視,沒有被這些人明裡暗裡的打量而擾亂心緒,前世她已經見慣了這種場合。
兩人一同行走,不時有人給他們行禮,蕭承佑都只是淡淡應付一下,其他人都知道他的性格,也就走了。
不遠處有兩個人在看着季裳華。
太子妃一襲穿着獨屬太子妃的隆重正裝,裝扮雍容華貴,就像一朵高貴的牡丹,傲然盛放,纖長柳眉,鳳眼微挑,朱脣微啓道,“看見了吧,她就是季裳華,雖不姓周,卻是周老太君的掌上明珠,就連國公夫人也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疼愛,人又長得漂亮,也不怪連晉王世子都動了心呢。想必你來京都時已經聽說了,晉王世子多麼喜歡她愛護她,他們感情如何要好……所以芙兒,你就放下吧。”
太子妃望着她身邊的女子。
這個女子身穿一襲妃色衣裙,外面罩着一層月白色紗衣,使那紅色若隱若現,帶了幾分神秘感。她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肌膚勝雪,眉眼彎彎,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如深夜的露珠一般,粉脣嬌嫩,微微上翹,顯得很是嬌柔俏麗。
正是太子妃的妹妹,宋思芙。
她的容貌在一衆小姐中間十分出衆,也是大涼數一數二的美人,可是從小就跟着宋家去了邊關,前兩日纔回來。
一回來就聽說了晉王世子娶妻的消息,她很是憤懣,幾次要去晉王府見識見識季裳華是何方神聖,卻都被太子妃攔住了。
宋思芙是宋家明珠沒錯,自小被寵着長大,從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可是季裳華現在是世子妃,不是她能輕易動得了的,更別提季裳華背後還有周家,若宋思芙真去了,只怕會惹下禍事。
宋思芙柳眉擰着,手上抓着錦帕,一副惱恨的模樣。
她看着越走越近的兩人,目光如刀刻一般,一寸一寸劃過季裳華的臉,不得不承認,季裳華大涼第一美人的稱號不是浪得虛名,她見過無數女子,容貌還沒有能勝得過她的,本以爲她容貌明豔,應該是氣質豔俗那種,誰知完全不是,反而顯得很是端雅從容,大方得體。
她自以爲容貌已經無人能及,怎麼一回來就冒出一個季裳華!
而且對方身份也不低,她想下手都不容易。
太子妃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心中不忿,可那又如何呢?別說晉王世子和季裳華已經結爲連理,就算沒有,你也是沒有機會的。你可別忘了,晉王世子和周家是熟識,你二叔的死也是晉王世子的手筆。如今他娶了季裳華,更是和周家站到了一起,宋家周家本就是仇敵,你和他從來就沒有可能。”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蕭承佑這種高傲冷漠的人就算沒有季裳華,也不會看上宋思芙的。
但爲了宋思芙的自尊心,她沒說出來。
宋思芙恨恨道,“若沒有季裳華,我就有機會嫁給他,他自然就會和宋家站在一起對付周家。”可卻因爲季裳華破壞了她的念想,“早知道,我就不該和父親一起去邊關,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這個宋思芙,實在是太自負了,以爲她喜歡的,都該喜歡她不成?若是換成別的男子,自然樂得娶她,可是晉王世子麼……除了季裳華,還沒有人能入他的眼。
太子妃只希望宋思芙快點醒悟,畢竟蕭承佑可是宋家的仇人。
眼看着季裳華已經來了,太子妃警告性的看她一眼,然後對丫鬟道,“請世子妃進來吧。”
季裳華和蕭承佑就要給太子妃行禮,太子妃站起身,沒有坐着受禮,晉王世子可是陛下重用的,又手掌大權,殺伐果斷,太子妃纔不會在他面前擺架子。
她忙親自扶起季裳華,笑的和煦,好像沒有一點點隔閡,“兩位多禮了,請坐吧。”
太子妃把兩人請來就是爲了讓宋思芙死心,如今她看到兩人恩愛如常如膠似漆的模樣,該明白了吧。
她給宋思芙使了個眼色,“芙兒,還不快給世子和世子妃見禮?”又歉疚的對季裳華笑道,“我這妹妹剛從邊關回來,不懂事,請不要怪罪。”
季裳華笑的溫和,和一般女子沒什麼不同,“太子妃多慮了。”
宋思芙即使不願意,也不得不起身行禮,“思芙見過世子,見過世子妃。”
不知道是不是季裳華的幻覺,她覺得對方對她很大的敵意,若是沒有記錯,她可從未的罪過這位小姐吧?
太子妃恨鐵不成鋼,給宋思芙使了個眼色,宋思芙只能低下頭去,不讓眸中的恨意顯現出來。
蕭承佑淡淡道,“宋小姐多禮。”
幾人又都坐下了,太子妃笑道,“以前只在宴會上遠遠見過幾面,卻是從未相處過,今日一見,世子妃果然生的花容月貌,氣質嫺雅,和世子甚爲匹配呢。”
季裳華不知道太子妃賣什麼關子,但她從未和太子妃有什麼交集,若真的有,也是宋家和周家的明爭暗鬥吧。
兩人本該是對立面,偏偏她表現得如此溫和大度,季裳華不得不對她起了防備。
她笑容清雅,“太子妃過譽。”
“世子妃太謙虛了。”太子妃笑道,“太子和世子是堂兄弟,你既然嫁給了世子,那我們也是一家人了,不必太過拘謹,有時間陪我說說話,聯絡一下感情纔好。”
仇人之間,聯絡感情?他們幾個都心知肚明,太子妃說這話不覺得好笑嗎?
季裳華面上不動聲色,“若有時間,裳華就去叨擾太子妃了。”
她並沒有說一定去,太子妃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暗道季裳華圓滑。
“聽說世子妃琴棋書畫都十分出衆,本妃也頗有興趣,世子妃若是願意,可以和本妃探討一番。”
季裳華淡淡道,“不過是閒時打發時間罷了,太子妃過譽了。”卻是半點不想接招。
再看蕭承佑,從頭到尾都沒說話,一直看着季裳華,一個眼神都沒施捨給別人,宋思芙看了更加嫉妒。
這時候,宋思芙笑道,“我剛回京都,對很多人很多事都陌生了許多,所以覺得很是孤單,不知思芙是否可以去王府拜訪?”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更何況是宋家的殷勤。季裳華笑的越發和煦,“只要宋小姐願意,自然可以。”
太子妃皺了皺眉,很顯然不同意她的做法,在太子妃看來,她就該斷了念想纔是,可看她如此,顯然還沒放棄。
宋思芙不理會太子妃的反應,語氣歡快,“世子妃真是平易近人呢。”
她看看蕭承佑,面露奇怪之色,很是天真無辜的模樣,“咦,世子怎麼不說話?”
蕭承佑這纔給她一個眼神,沒有言語。
宋思芙心中氣悶,口中卻笑道,“世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寡言少語,什麼話都放在心裡。”
這句話給人的感覺是,一,宋思芙和蕭承佑很熟,二,宋思芙很瞭解蕭承佑。
季裳華心中奇異,卻面色平靜。
蕭承佑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卻像是困惑,好像在回想他什麼時候認識過這個人?
場面有些尷尬,就連太子妃都替宋思芙臉熱。
“當初我調皮去放風箏,結果風箏掉在了樹枝上,是世子好心幫我拿下來的,我追上你想謝謝你,可是你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宋思芙好像感覺不到尷尬,繼續說着。
蕭承佑這下可聽明白了,關鍵是他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她,又幾時幫她摘過風箏?但有一點他很清楚,宋思芙想挑撥他和裳華的感情,他連忙去看季裳華的反應,生怕她生氣,卻又希望她生氣……
但季裳華像是沒有聽明白宋思芙的用意,仍舊是笑意莞爾,不經意間以手摩挲着玉盞上雕刻的花紋。
蕭承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望,季裳華完全沒有別人覬覦她夫君的自覺,也不吃醋。
他不想再看見這個宋思芙了,就想帶季裳華告退,這時候,聽見小太監來報,太子請世子過去,其他宗室子弟也已經去了。
蕭承佑不得不起身離開,目光流露出關切看着季裳華。
饒是太子妃也不得不豔羨蕭承佑對季裳華的情誼,笑着打趣道,“世子放心去吧,我總不會讓人欺負了世子妃。”
季裳華微笑道,“你先去吧。”
蕭承佑告辭離開,太子妃搖頭笑道,“怪道人人都羨慕世子妃呢,方纔世子那依依不捨的模樣,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感情很好,世子妃好福氣。”這句話也是說給宋思芙聽的。
她雖然貴爲太子妃,可是太子無能,又好美色,府上有名分沒名分的美人無數,太子寵愛一陣也就丟到了一邊,雖然濃情蜜意時也會說些哄人的話,送上寶物哄人開心,可畢竟不長久。哪裡比得過蕭承佑,雖說爲人冷漠了些,卻潔身自好,用情專一,聽說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難怪許多夫人小姐都羨慕季裳華呢,可不是人人都有這個福氣的。
這樣的男子,不動情則已,一旦動了情就不會移情的。
太子妃又拉着季裳華說了好些話,都不給季裳華告辭的機會,幸而宴會快開始了,季裳華有機會告辭離開。
太子妃看着季裳華的背影,對宋思芙道,“這下你該死心了吧,這樣的女子誰見了不喜歡呢,晉王世子選擇她也不足爲奇了……”
在這期間,季裳華還是感覺到了宋思芙對她的敵意,也明白了她對蕭承佑的心思。
真是……明明冷漠無情,還是招惹了那麼多爛桃花。
季裳華有些不悅,這種不悅就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爲什麼。
季裳華心中煩悶,不想看見那麼多人便尋找了一條僻靜的道路回宴會上去。就在走到一處假山旁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真是恭喜姐姐,成爲了世子妃,不知道京都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季裳華蹙眉,回頭一看,從後面走來一個粉衣美人,打扮的倒是純潔素淨,薄施粉黛,就如清晨中荷塘一支粉荷,正是季芳華。
季裳華眸光頓了頓,然後微微一笑,氣質典雅,“哦,原來是二妹呢。”她看看季芳華微微隆起的小腹和紅潤的臉頰,“看來,妹妹在這裡過得不錯,太子還真是看重你呢。”
“比不得姐姐,我雖然在太子府,可也聽說了,說晉王世子對你如何濃情蜜意,除了你連個姬妾都沒有,着實讓人羨慕。可是,姐姐也該知道,花無百日紅,姐姐憑藉容貌贏得世子一時歡喜,可以後呢,就說不定了,難不成世子身爲未來的親王,還能一輩子不納妾嗎?姐姐可不要太得意。”季芳華聲音柔柔道。
季裳華笑了,“哦,看來妹妹是深有感觸啊,太子府美女如雲,想必妹妹不會很孤單。”
季芳華看季裳華一點也不生氣,面色一變,“季裳華,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嗎!難道你以爲世子會一輩子守着你一個人嗎?晉王府子嗣單薄,就算晉王也不會同意世子只有你一個女人吧。”
這個問題季裳華早就想過,她仍舊是面色寧靜,“那又如何?就算他將來會納妾,也改變不了我是正妃的事實,我又有什麼好怕的呢?太子府那麼多姬妾,你何曾見太子妃怕過?”
季芳華面色一白,季裳華在嘲笑她是妾室。她冷笑一聲,“季裳華,我太瞭解你了,你表面上裝的鎮定,實際上心裡指不定如何生氣和難受吧?”
季裳華不理會她的挑釁,明眸微睞,“季芳華,你特來這裡等我,該不會只是和我說這些吧?難道你不該找個地方躲起來嗎?萬一被別人看到了,可會給太子帶來麻煩呢。那次我大哥的婚禮上,很多貴人都在呢,萬一被她們認出來你就是那個和人苟且懷孕之人,會有多轟動。”
被人提及了往事,季芳華惱羞成怒,“你閉嘴,閉嘴!我懷有太子的孩子,你敢……”
季裳華語氣悠閒,“太子?若是我現在喊一聲,將所有人引到這裡來,你說太子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季芳華一時失語。爲了自己的利益和名聲,太子自然會選擇除掉她!
她一邊走一邊道,“季裳華,你別太得意,你會後悔的!”
語罷,就像有鬼在身後追一般走了。
季裳華笑容落下,聽了季芳華這番話,想到了宋思芙,就想到了那些喜歡蕭承佑的女子……她雖說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心中還是起了漣漪,雖然不是太難受,卻也覺得酸酸的。
很快,她回到了宴會之上,許多人已經到了,紛紛走動寒暄起來,季裳華掩住眸子裡的低落,走到了鄭氏身邊,剛好林瓊簫也在。
“裳華,你去哪裡了,我找了好久,都沒看見你。”林瓊簫拉住季裳華的手道。
季裳華扶着她坐下,“方纔太子妃召見我。”
“太子妃?”鄭氏皺眉,“她和我們向來不往來,爲何突然召見你?她對你說了什麼?”
季裳華道,“也沒什麼,就是和我隨便說說話,想來是對我這個新世子妃感興趣。”
鄭氏點點頭,“若是她再召見你,推脫不去便是,周宋兩家向來不睦,誰知道她打什麼主意?凡事還是要防患於未然。”
鄭氏性子爽朗,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如今寧家滅族,周家和宋家真的成了對立面,萬一掉落對方的陷阱就不好了。
季裳華深以爲然,“我也是這麼想的。”
鄭氏知道她是個聰明人,放心了些,對林瓊簫道,“你現在快兩個月了吧?”
林瓊簫下意識摸了摸小腹,一臉羞澀,“是的。”
鄭氏囑咐道,“才兩個月,最要緊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有什麼事都交給維之和下人做就可以了,不要動了胎氣。”
“我知道,舅母。”林瓊簫笑的一臉幸福。
鄭氏笑道,“剛成親不久,就有了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然後對季裳華暗示,“裳華,你也要抓緊了,有時間多去你大嫂那裡走動走動,沾沾喜氣,說不定很快就有了。”
季裳華突然想到了那日蕭承佑說的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不由臉上發燙,低聲道,“舅母,才成婚兩個多月,是不是太急了?”
鄭氏擺擺手,笑道,“不急不急,這種事還是越早越好。”她聲音壓低了,“你不知道,你嫁給了世子,不知道明裡暗裡多少人盯着你呢?”可能還有不死心等着蕭承佑新婚過後納妾的事情,世子妃指望不上了,還可以有側妃,“所以,爲了穩妥起見,越早有孩子越好。”
季裳華知道鄭氏是爲了她好,點點頭,“我記住了。”
還有一句話,鄭氏不好在這裡說,萬一太子真廢了,蕭承佑以後可不僅僅只是一個親王,不少人家爲了自己的利益想讓女兒嫁給蕭承佑呢,屆時,可是造化無窮……
三人說這話呢,就看見前面走來許多錦衣華服的貴公子,領頭的那個則是太子,雖然人很多,但季裳華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蕭承佑,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蕭承佑也望了過來,目光脈脈含情。
季裳華低下了頭,跟隨着衆人行禮,太子讓衆人起身落座。
季裳華剛坐下來,就看到一個影子擋在了自己面前,是蕭承佑。
“你怎麼來了?”季裳華道,“這裡是女賓席。”
“我知道。”蕭承佑聲音低沉,“你身子弱,酒量又不好,儘量不要喝酒。”
季裳華失笑,“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說這些的?”
蕭承佑絲毫沒感覺到自己變得“囉嗦”起來,故作嚴肅,“怎麼,你不聽我的話嗎?”
季裳華笑道,“好了,我聽你的就是了,不會多飲的。”
看到已經有人望過來了,季裳華趕緊道,“我知道了,你快點走吧。”
蕭承佑滿臉無奈,目光是誰都看得出的寵溺,他對鄭氏行了一禮,“勞煩舅母了。”
鄭氏笑的促狹,“世子放心,我會替你看着她的。”
蕭承佑深深看了季裳華一眼,纔回去男賓席那邊。
人一走,季裳華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好意思。他居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來這邊,現在不知道多少人議論她呢。
林瓊簫看她難爲情,不禁抿脣笑了,“裳華,可見世子將你放在心尖上疼的,等宴會散了,舅母一定要將此時告訴外祖母,這下她老人家總該放心了。”
鄭氏也笑着附和,“瓊簫說的是。”
只聽太子妃一聲令下,歌舞起,美人身着薄紗輕衣款款而來,無一不是容貌嬌美,身姿嬌柔,舞態翩躚,讓人看了如癡如醉。
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太子已經看入迷了,太子妃面上閃過一分冷意,轉身強做笑容觀看歌舞,或是和其他夫人寒暄幾句。
旁邊不時有夫人小姐來這邊敬酒,季裳華不好拒絕,只能飲下。鄭氏見季裳華已經喝了三杯了,替季裳華擋住了,說季裳華身體不適,不宜飲酒。
其他人見了,目光在季裳華身上流連一圈,也就回去了。
季裳華也不在意,橫豎她們心裡想的什麼季裳華也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想要通過她達到目的是不可能的,除非蕭承佑自己願意。
宋思芙坐在太子妃身邊,隔着衆多舞姬,突然起身道,“我跟隨父親在邊關多年,好久沒見過這樣美麗的舞蹈了,這次有幸見到,真是多謝太子妃呢。”
太子妃皺眉,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太子笑道,“太子妃有心了,這次的舞蹈,的確花樣新奇。”
“尤其是中間那個,人長得美,身體嬌柔,舞姿也好。”
太子朗聲笑道,“表妹好眼光,這次的舞蹈正是她編排的,而且是此次的領舞。”
季裳華覺得兩人的談話另有深意,果然就看見太子招招手,舞蹈停下,中間那個領舞的女子上前,“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眯了眯眼,打量着她,“你叫什麼名字?”
“回殿下,奴婢翩翩。”
太子撫掌大笑,“好名字,很配你的舞姿,人也長得美。”
然後,他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不知晉王世子以爲如何?”
蕭承佑眸光冰冷,一個眼神都沒用給翩翩,“太子的眼光自然很好。”
太子哈哈大笑起來,“如此美人不如送給世子如何?”
此言一出,滿座皆靜。
莫名的,有一股冷意襲來,蕭承佑拿着酒杯的手一頓,冷冽的目光直視太子,太子一驚,睜大了眼睛,一時無言。
過了一會他又道,“怎麼?世子不要嗎?孤聽聞你身邊一個姬妾都沒有,這怎麼行呢?世子妃一人怎麼能照顧好你?”
宋思芙遙遙看了一眼季裳華,暗含挑釁,也笑道,“表哥,您就別爲難世子了,可能世子怕世子妃不同意吧?”
太子笑道,“怎麼可能?早就聽說世子妃賢良大度,怎麼會連一個舞姬都容不下呢?再者堂兄身爲世子,身邊沒幾個可心的人怎麼行?想必世子妃會同意的。”
宋思芙語氣活潑,“是不是,世子妃?”
季裳華心中冷笑,原來在這等着她呢。
這太子和宋思芙一搭一唱,就是要逼的她同意蕭承佑收下這名舞姬,而且還是太子恩賜,不能拒絕。
宋思芙這麼做是因爲嫉恨季裳華嫁給了蕭承佑而她卻永遠不可能,太子麼……則是爲了給季芳華報仇。
他們以爲自己可以爲所欲爲嗎,真是高估了自己!
所有人都看着季裳華,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幸災樂禍,蕭承佑收下了第一個,就能收下第二個,屆時定然也會納側妃。
於是便有人假惺惺勸道,“是啊,世子妃,不過是個舞姬罷了,沒有什麼的……”
“誰家不是三妻四妾,一個舞姬動搖不了你的地位……”
“還能幫你更好的照顧世子,舞姬不就是個玩意兒罷了,將來你總有不方便伺候世子的時候……”
季裳華冷眼掃過這些人,一言不發,她倒要聽聽蕭承佑如何回答。
她自然想過蕭承佑以後可能會納妾,但她絕不允許是被人逼迫,因爲她不允許別的女人壓她一頭。
這是,就聽到“咔噠”一聲,蕭承佑放下的酒杯,聲音很輕,可是莫名的,所有人都心中一顫。
就聽見蕭承佑冷冷道,“本世子倒是不知,宋家權利如此之大,一個宋家小姐,居然可以操心本世子納不納妾一事。是本世子孤陋寡聞了嗎?也好,我去問問陛下,本世子的後院原來還需要宋家人操心。”
宋思芙原本順着太子的話往下說,沒想到蕭承佑上來就拿她開刀,而且還牽扯到了宋家,若是父親知道了一定會責罰她的!
她額頭爬滿了汗珠,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太子妃暗罵宋思芙愚蠢,卻因爲是姐妹,又牽扯到宋家,不得不爲宋思芙辯解,“世子,思芙也是一時失言,沒有別的意思,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計較了。”
“一時失言?”蕭承佑淡淡道。
宋家是太子的母族,太子自然要替宋思芙說話,“是啊,逾明,表妹只是年紀小,一時失言。這舞姬是孤要送你的,與她無關。”
蕭承佑只淡淡看她一眼,宋思芙就感覺心臟猛的一揪,她怎麼能忘記,蕭承佑是在戰場上打滾的男子,最是冷酷無情,皇上又縱容他,她怎麼能在他面前放肆呢?宋家再厲害,也不是皇室!
蕭承佑也沒指望能將宋思芙如何,聞言冷聲道,“哦,既然宋小姐回到了京都,就要練習一下如何說話了,免得失言次數過多,惹來大禍。”
宋思芙牙齒都在顫抖,“是,是……世子……”
“至於這個舞姬——”蕭承佑脣角微微勾起,帶着一抹冷意,“多謝太子好意,可惜我無福消受。”
太子覺得憤怒,蕭承佑敢拒絕他,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蕭承佑雖然是世子,但他卻是太子!他冷笑了兩聲,“不過是個舞姬而已,世子有什麼不能接受呢?難道說——”他目光帶着嘲諷,看了看季裳華,“世子怕世子妃不同意?”
這就是說蕭承佑懼內了?
這……沒幾個男人願意承認吧?更何況還是歷經沙場的晉王世子。他怎麼會承認害怕一個女人?
鄭氏心中緊緊握住季裳華的手,明白了太子是故意給蕭承佑兩人添堵,“裳華,別擔心,世子不是那種人,一個舞姬入不了他的眼。”就算真的礙於太子面子要帶回去,等過些時日找個由頭悄悄處理了便是,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季裳華但笑不語,一臉雲淡風輕。
蕭承佑看到了季裳華表情,心像被紮了一下,有一瞬間的痛楚。
好不容易季裳華纔給他些迴應,他萬不能再讓她變回以前的疏離。
思及此,他面上冷意更甚,“這與我妻子何干?是我自己不願意收下這個舞姬,我想太子府美女如雲,還是太子自己享用吧。”
太子猛然砸了一隻酒杯,氣急敗壞,“蕭承佑,你敢拒絕我?!”
蕭承佑面無表情,散發着寒意,與太子對視。若是他不敢拒絕太子,那他就不是晉王世子了。皇帝要給他賜婚都是不想逼迫他一拖再拖,更何況是太子?看來是他最近性格太好了,讓某些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而且竟然敢打裳華的主意,這一點她絕不能容忍!
他語氣淡漠道,“太子要逼着我收下一個舞姬,這是什麼道理?我是否可以理解爲你想在晉王府安插眼線?”
聽到此處,季裳華笑了,安插眼線?蕭承佑居然給太子扣下了這麼一頂帽子。
果然就看見太子氣的面色發青,“你……胡說八道!”
蕭承佑道,“那爲何太子要逼着自己堂兄收下一個舞姬呢?還是太子覺得自己身份比我高貴,所以用一個舞姬來侮辱我?”
“蕭承佑,你少血口噴人,孤不過是看你身邊只有正妃一人,身爲堂兄弟想關心你一下,你別不知好歹。”
蕭承佑冷笑,“可是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想要,太子卻發怒了,一定要逼着我收下,爲了一個區區舞姬,太子這樣憤怒,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太子的用心。”
太子怒意更盛,太子妃見了,暗道不好。忙笑道,“太子,人家夫妻伉儷情深,您就別操那份心了,世子妃賢良大度,怎麼會是那種拈酸吃醋的人呢?這完全是世子重情重義,又是新婚燕爾,所以不願收下舞姬傷了夫妻感情。等日後世子有了可心的女子,自然會讓世子妃做主納回府的。”
聞言,太子看向太子妃,太子妃暗暗給他使了個眼色,蕭承佑絕不是現在能得罪的!
太子也知道自己衝動了,即便心中惱怒,也順着太子妃給的臺階下去了,“是,太子妃說的是,關於納妾自有世子妃操心,實在是孤關心則亂啊,既然世子不想要就不要吧。等哪日有了看上的女子或者小姐可以和孤說,孤向父皇說明,替你納爲側妃。”
既然太子都主動低頭了,蕭承佑也見好就收,淡淡道,“多謝殿下體諒。”
其實,他心裡有些不安的,他知道季裳華敏感多疑,不想讓她誤會,看來他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和她解釋一下。
沒想到太子就這樣妥協了,看戲的人有些失望,更沒想到蕭承佑會爲了季裳華和太子頂撞。
這下蕭承佑可是把太子得罪透了,真是紅顏禍水……
場面又恢復了最初的熱鬧,可卻還是有些尷尬,蕭承佑只是冷着臉喝酒。
太子妃笑道,“本妃這幾年收集了多種荷花,現下都開放了,各位若是有興致,可以去欣賞一二。”
許多人都求之不得,想離開這裡,便起身去了花園。
人剛走,太子就掀翻了几案……
季裳華也和鄭氏,林瓊簫緩緩走到了花園賞荷,鄭氏仍說着方纔舞姬的事,安慰着季裳華。
這時蕭承佑不顧衆人的眼光大步走了過來,“舅母,我有話要對裳華說。”
鄭氏看看兩人,知道了他的用意道,“那你們就去罷。”
蕭承佑拉着季裳華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四周都沒有什麼人,楚恆在不遠處守着,不讓任何人接近。
季裳華皺眉,“世子匆匆忙忙帶我來這裡,要說什麼?”
聽她喚他“世子”,他心裡“咯噔”一下,目光中有幾分小心翼翼,“你生氣了?”
季裳華疑惑道,“生氣?我爲什麼要生氣?”
看她一臉風輕雲淡,他心中除了焦急還有怒意,“有人要往你夫君身邊塞女人,你不生氣嗎?”
季裳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蕭承佑不知道她這一笑代表什麼,是否真的如那封信裡所說,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她這些天爲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盡一個妻子的責任,而不是出於對他的喜歡?
他面上是罕見的執着,握住她的手腕,“我想聽你說,而不是看你沉默。”
季裳華笑容有些惆悵,“生氣如何,不生氣又如何?難道我生氣就能將那個舞姬擋在門外嗎?我擋了一個,那下一個呢?是不是就要換成歌姬了?下下次是奴婢,再下次或許就是官宦小姐了,足可以做你的側妃。”她輕笑一聲,“所以,我生氣非但無用,還會被人說成不夠賢惠不夠大度。與其如此,還不如趁此機會做好準備,至少還能博一個賢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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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在這裡強調一下,男主身心乾淨,不會有側妃,不會有侍妾通房什麼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