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眸子似秋日寒江,朦朧醉人,卻也覆蓋了一層霜色,冰寒入骨。
他不禁想到了顧逸清,對於顧逸清此人,他還是略知一二的,冰冷到近乎無情,與己無關之事決不多說一個字,更不可能主動管什麼山茶花里加了麝香。
可是,如今,他卻管起了這等閒事,助季家人查明瞭真相,顯然,收益最大的是季裳華。
這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交情,顧逸清爲何要幫她?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吧。
看如今事情反轉,季裳華一定功不可沒。
於氏本來想通過裝暈逃過責難,沒想到季裳華一下子就看清了她的舉動,阻止了她的行爲!
她不由看了看面色陰沉的李氏,心中的緊張不安不斷蔓延開來,小腿都在打哆嗦。
“母親,你怎麼了,方纔還好好的?”季裳華關心道。
於氏恨極了季裳華,卻又拿她沒辦法,只能強做平靜道:“我沒事。”
季裳華鬆開了她的手臂,語氣深深道:“母親沒事就好,這件事,還等着您來解決呢?”
恐怕等着被解決的纔是於氏吧?
於氏聽出了她話裡的惡毒,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李氏怒氣沒有削減,“行了,於氏,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這件事你認還是不認?!”
於氏嘴脣蠕動着,“妾身……”
季芳華最是不想於氏倒下的人,於氏好不容易被放出來,若是再倒下,她的前途可就完了!
她立刻道:“祖母,此事不能只聽那丫頭的一面之詞,母親定然是被陷害的!”
那丫鬟神色驚惶,搖頭道:“我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是夫人設計好的,收買我的……”
季芳華恨不得馬上堵上她的嘴,大聲道:“主子們說話,你一個奴婢插什麼嘴?!如此沒有規矩的奴婢就該拖下去處以家法!”完全顧不得自己善良柔弱的形象了。
季裳華故作不解道:“祖母,聽二妹此言,恐是還不相信顧太醫和馮大夫之言。”
季芳華惡狠狠盯着季裳華,“大姐,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沒有不信顧太醫和馮大夫,我是說這個丫頭在陷害母親!”
季裳華道:“原來是這樣啊,只不過,她爲何要陷害母親呢?麝香如此昂貴,她又是如何買到的呢?”
是啊,一個丫鬟如何買得起麝香?除了於氏送的,還有別的解釋麼?
季芳華臉漲得通紅,她又被季裳華逼到了死衚衕!
這件事分明已經查的明明白白了,可是這母女倆還意圖狡辯,實在是恬不知恥!
李氏冷笑道:“行了,先將於氏帶回院子吧!”
於氏知道知道這次自己徹底輸了,等待她的恐怕是更大的懲罰,於家不會原諒她,季鴻茂更會徹底厭惡了她!
季裳華看着於氏被拖下去,眼底閃過一抹嘲諷。如今,於氏可是掉進了自己挖的陷阱裡。
於氏剛要被帶下去,喬氏卻瘋了一般撲過去,“此事,我兒子是受害者,你們季家要怎樣處置害我兒子的人!”她的眼睛似乎沉着些許血腥,。
這明顯是將於氏恨上了。
季芳華知道救不了於氏,但也不能放過季裳華,她道:“舅母,此事母親或許有錯,但將二表哥打承重傷的是雲雁啊。”
喬氏神色一僵,然後是滿面怒色的看着雲雁。
季裳華早就料到雲雁躲不過去,便道:“可是,雲雁並不認識二公子,不是嗎?”
喬氏不想放過雲雁,怒道:“可打傷我兒子的就是她!今日,必須懲治了這個丫頭!”
季裳華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雲雁狀若委屈的搖搖季裳華的手,一雙眸子晶晶發亮,染上了幾點淚光,“姐姐,我不知道欺負那個丫頭的人是誰。奶奶說過,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所以我看見有人欺負我們府上的丫鬟就生氣了,想管一管。誰知,你們都說我做錯了。原來京都的人家和我們鄉下不一樣,原來季家的人是可以被人隨便被外人欺負的。姐姐說讓我好好學習季家的規矩,原來這就是季家的規矩。
姐姐,雲雁錯了,以後雲雁遇到有人再欺負季家的人,絕不多管閒事了……
奶奶說過,只有欠別人東西的才忍受別人的欺辱,是不是奶奶教我的是錯的?”
雲雁一張小臉十分之無辜,季裳華忍住笑意,故作爲難,“這……”
於氏本來要暈了,聽了雲雁的話,眉心狠狠一跳,雲雁這話看似隨口胡說,實則暗藏鋒芒!
她的意思不就是在說,季家人是可以被人隨意欺辱還不敢還手嗎?更惡毒的是,她指明瞭季家因爲欠於家銀子而忍受徐鶴鳴的行經!
李氏如此愛面子的人,如何能忍受?如何能將雲雁交給於家處置?
果然,就看見李氏面上陰雲密佈。
喬氏自然也聽清明白了雲雁的話,她發誓,她真的沒有仗着季家欠債而爲所欲爲,她只是想爲自己的兒子出口氣!可現在看李氏的反應,她知道,恐怕不能夠了。
雖然於家對季家算是有恩,但畢竟於家也有求於季家。
一口惡氣上不來下不去,喬氏只覺得胸口又悶又疼。
李氏聲音平和,“於夫人,這次的事情我們兩方都有錯,於氏不該爲了對付裳華利用二公子,但二公子若不是被美色所誘也不會吸入麝香,況且,雲雁並不識得二公子,若換成其他人,也會收到同種待遇。”
雖然這話說的客氣,但是喬氏聽出了話裡的強硬。
可是,真要這樣饒過雲雁嗎……
她正猶豫不決,就聽季裳華道:“倒是忘了問顧太醫,二公子的手還有救嗎?”
顧太醫淡淡道:“我還沒有檢查完,並不確定。”語罷,便又擡起那隻手腕。
只聽一聲哀呼,徐鶴鳴痛的冷汗直流,額頭青筋暴起。
季裳華微笑道:“於夫人,顧太醫醫術高明,想必二公子的手還有救。”
喬氏微怔,看着季裳華。只覺得那雙眼睛十分美麗,微微一笑,便透着千般柔情萬般嫵媚,引人沉迷,可是眼底,卻是刻骨的冰寒。
喬氏不由心頭一顫,卻是瞬間明悟過來。
威脅!季裳華在威脅她!若是她不放過雲雁,徐鶴鳴的那隻手就別想要了!
好一個季裳華,小小年紀,心機如此之深,於氏先下手爲強居然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敢明目張膽的威脅她!
縱然不甘心,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只能先暫時妥協?
思及此,她道:“幸而有大小姐請來顧太醫,才能救鶴鳴。說起來此事鶴鳴也有錯,當然最該受懲罰的是……於夫人,與雲雁並無直接關係的……”
季裳華驚訝道:“夫人這是原諒雲雁了嗎?”
喬氏咬牙道:“是……”
“夫人真是善良仁慈,我代雲雁謝過夫人了。”
喬氏氣的差點吐出一口血來,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氏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心情也好了不少,“夫人放心,於氏雖爲季家人,但我們也不會偏袒的。”
……
最終,徐鶴鳴的腕骨被接好了,於家人也回了於家。
季鴻茂回府,聽說蕭承佑過府,驚喜之餘,便立刻趕來見蕭承佑。
季裳華揚起脣角,父親啊父親,待會聽了你的好夫人做的事,可千萬別“樂極生悲”。
只不過,她更想知道的是,從未與季家有交情的蕭承佑來找季鴻茂有何事商議?
“現在是幾月?”
繁縷笑道:“小姐糊塗了不成?現在是二月下旬。”
季裳華若有所思,片刻後眉頭舒展開來。原來如此,看來這對於蕭承澤又是一個打擊!
“走吧,我們去送送顧太醫。”
季裳華追上正慢步行走的顧逸清,見他回頭望她,知道他必然在等她,便笑道:“今日之事多謝顧太醫了,我又欠你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