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命喪黃泉

她腦子裡再次閃過方纔兩人站在一起說笑的情景,雖然不知道兩人到底說了什麼,可是還是覺得刺目,再想到方纔扶住他時於鶴軒迫不及待的解釋,好像生怕和她沾上一點關係,她頓覺氣餒,連帶着看季裳華也愈發來氣。

也不知道季裳華有沒有看出來她是故意裝作要跌倒的樣子,以便引起於鶴軒的注意……。

“三妹好些了嗎?”見季菀華跟上來,季裳華笑問道。

季菀華本就心虛,聽見季裳華這樣問,就感覺季裳華是在嘲諷她,不由道:“大姐方纔在和大表哥聊什麼?”

季裳華腳步不停,看着前方道:“不過是遇見了,隨意寒暄幾句罷了。”

季裳華這話說的自然是真的,可是季菀華只覺得季裳華是在敷衍她,輕哼道:“我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大姐何必如此小氣?”

季裳華覺得這話新奇,挑眉道:“三妹這話我倒是不懂了。”

看季裳華這樣雲淡風輕的模樣,季菀華只覺得季裳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只覺得無論在什麼時候季裳華都壓自己一頭。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淡然寧靜,可是卻有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冷冽和高貴,讓她不由自主就心生敬畏。

但她還是一副不服輸的樣子,“人人都說大姐是京都第一閨秀,才貌雙全,而大表哥亦是如此,你們兩人自然會有很多話可以說。”

簡直是越說越離譜!不過是見過幾次面,季菀華就能被於鶴軒迷的暈頭轉向,於家大公子果然是很有魅力。不過這也不足爲奇,換成其他女子也會爲之傾倒吧。只不過,季裳華提看清了他的真實面貌而已。

思及此,她淡淡一笑道:“三妹,你年紀尚輕,閒來無事不如多練習一下女紅刺繡,或者多讀一讀女則女戒,還是少看些話本子吧。”

少女的心思一下子被戳穿,季菀華便有些惱羞成怒,本想大聲反駁,但是又怕在於鶴軒面前影響自身形象,只能跺跺腳跟上去了。

……。

於鶴軒走在後面,看着前面風姿綽約的女子,神思複雜。就在這時,季芳華出現在他身邊,“表哥可否借一步說話?”

於鶴軒的思緒被打亂,怔愣了片刻,然後點點頭。

“表哥想好了嗎?覺得我的提議如何?”在遠處一座涼亭,季芳華問道。

於鶴軒苦笑一聲,“表妹別再拿我開玩笑了,大小姐是什麼人,我如何配得上她?”

季芳華道:“京都人人皆知你的大名,大表哥又何必妄自菲薄?”

“遠的不說,就是季大人和老夫人也會反對的。”於鶴軒想了想道。

季芳華眸中閃過一抹勢在必得,“表哥只說願不願意?”

於鶴軒愕然,季芳華是哪裡來的自信篤定了季裳華會嫁進於家?他搖搖頭,“我自是仰慕大小姐的風采,只是我也很有自知之明……”

得到了於鶴軒的回答,季芳華揚眉笑道:“大表哥,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只要你願意,這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你是說——”於鶴軒突然明白了季芳華的想法,拒絕道:“不行,這太冒險了。”

季芳華並沒有因爲他的拒絕而焦慮,她站在闌干前,看着花園裡那池荷塘,“表哥,你的心思我早就瞭解,又何必在我面前僞裝呢?”

於鶴軒面色一變,“你——”

季芳華打斷了他,“大表哥,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想要和你合作罷了。說實話,我不想嫁進於家,你我都清楚,這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你們於家要的不過是和季家聯姻,藉以和季家綁在一起,這對於於家的將來大有助益。既如此,又何必非我不可呢,季裳華不是更好的選擇嗎?她可是周老太君的嫡親外孫女,你娶了她可是有數不盡的好處的。”

季芳華看着他,等待着於鶴軒的回答。

於鶴軒又豈會不知其中的道理,只是要得到季裳華恐怕會比登天還難吧。而且季裳華也不會輕易上當,否則於氏又怎麼會落到如今的地步呢?

“二表妹,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姑母的主意?”於鶴軒問道。

季芳華道:“我的主意,母親也是同意的。”

於鶴軒猶豫了,季裳華的確是個各方面都極好的女子,只是看起來雖然溫柔,但心性卻是捉摸不透,她真的會乖乖上鉤嗎?“我想一想。”

季芳華也不催促,“也好,只是大表哥要記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於鶴軒點頭道:“不知姑母那裡,表妹是如何打算的?如今姑母可是病的不輕。”他的話若有深意。

其實他們都知道於氏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季芳華要如何救出於氏呢。

季芳華躲閃過他探尋的目光,道:“父親那日將我狠狠訓斥了一頓,目前對我很不滿,我不能再輕舉妄動了。”言下之意就是說,不打算救出於氏了。

於鶴軒瞬間了悟,有這樣的女兒,不知於氏知道了作何感想,但這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是嗎?於氏這個人狠心自私,連帶着教出的女兒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他不由對季芳華升起三分鄙夷。

寧心堂。

喬氏體態微豐,穿着一身蓮青色衣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加之皮膚白淨,看起來慈眉善目。她凝望着從前方走來的季裳華,笑道:“有這樣一個孫女,老夫人真是好福氣啊,多虧了裳華請來的顧太醫,鶴鳴的手才保得住。”

李氏也笑道:“夫人不怪她就好。”

喬氏暗道自己說錯話了,那日的事情怎好再提呢。眼看着季裳華已經走過來了,李氏皺眉,怎麼今日一個兩個都穿的如此素淨,不知道要見客嗎?

今日季府的小姐除了季裳華和季芳華都打扮的光鮮亮麗,季裳華穿着一襲淡藍色衣裙,發上也只帶戴着一支碧玉簪子,雖然這絲毫不影響她的絕色姿容,可未免素淨過頭了。

喬氏原本想要讚美季裳華幾句,可看到季裳華這樣的裝扮,原本準備好的話也無法說出口,她本來對季芳華說過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也不好再對季裳華說一遍。

倒是打扮的最爲豔麗的季菀華,反而有一種‘一枝獨秀’之感。

季裳華給喬氏見了禮,然後乖巧的站在李氏面前,喬氏不是該討厭她的嗎,怎麼她感覺喬氏今日看她的眼神熱切了許多呢,就算是演戲也不用演到這種地步吧?或者,於氏和她說了什麼?

喬氏的眼光從季裳華身上移開,問道:“方纔我去看望了小姑,見她病的實在是嚴重,好像精神也不太好了,不知得了什麼病?大夫怎麼說?”

李氏嘆了口氣,放下茶盞,“請大夫來看過了,大夫說是憂思過甚所致。”

衆人一聽,可不是憂思過甚嗎,整天想着如何掌管季府大權,如何除掉原配嫡女。現在變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

“前些日子,令公子在季府受傷,沒想到夫人還能摒棄前嫌來看望於氏,實在是令人敬佩。”李氏繼續道。

這話也不知道是誇喬氏,還是嘲諷她。

喬氏的笑容有些微凝滯,然後迅速擴散成一臉憂愁,“到底是血緣至親,即便她做錯了什麼,終究是我夫君的妹妹,所以今日夫君一早就催促我來看她了,只願她能早日康復,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

季裳華心中暗笑,不愧是母子,和於鶴軒說的話差不多,還都是同樣寬容大度的模樣。

“只是,苦了芳華那孩子了。”喬氏無不惋惜道,“說起來,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老夫人可曾爲她看好的人家?”萬一於氏死了,季芳華來不及出嫁,還要守孝三年,季裳華雖說是原配所出,亦要如此。

李氏心中冷笑,“還不急,裳華還沒有定下來呢。”

“裳華還有半年就及笄了,也該提早打算了。”喬氏有意無意的將話題引到季裳華身上。

若是季裳不出嫁,是會耽誤其他姐妹的婚事的。

李氏心中不悅,小姐們的婚事可是隨意能議論的?而且還是當着小姐的面,這個喬氏到底再打什麼主意?不過她有句話說得對,季府姐妹的婚事是該提早打算了,不知道於氏還能堅持多久。

看來,等季鴻茂回來還應該好好商議一番……

喬氏在季府用了飯,又陪李氏說笑了一會,便回去了,也算是賓主盡歡。

但是季裳華總覺得哪裡不對,喬氏今日來真的只是簡單的探病嗎?但是今日又在有意無意提起季芳華和季裳華的婚事,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難不成在暗示想要與季家聯姻,這恐怕不太可能,季鴻茂和李氏就會極力反對的。

“這幾日,碧秋院那裡可有什麼動靜?”

白蘇道:“並無,夫人每日都是瘋瘋癲癲的,待在屋子裡也不出去,難道小姐在擔心什麼嗎?夫人現在這個模樣恐怕也做不出什麼來。”

季裳華翻開一頁書,卻是沒有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書角,神思不知飛到哪裡去了。沉默良久,她擡首道:“喚雲雁過來。”

幾日後的一個午夜,自季鴻茂的院子再次傳來一聲尖叫,一下子驚醒了季府的所有人。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沒有於氏爲季鴻茂當劍,手臂受了傷,汩汩流着鮮血,浸透了他的衣袍。

這件事自然驚動了李氏,急忙派人請府醫來,又吩咐護衛立刻捉拿刺客,可是這次刺客的身手和上次不同。這次的刺客武功極高,護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快去看,刺客朝哪個方向去了?”李氏呼喊道。

一個護衛道:“老夫人,刺客好像朝東面去了。”

“還不快去追!”李氏拄着柺杖,氣喘吁吁道。

護衛立刻領命前去,實際上去了也不過是送死罷了,李氏是被嚇糊塗了吧。

府醫很快就拎着箱子趕來了,在李氏的催促下爲季鴻茂包紮傷口,勸說道:“老爺傷勢不輕,還是回屋歇息吧。”

在燭火的照耀下,季鴻茂的臉色蒼白,卻還是擡手阻止道:“不必,我倒要看看,是誰如此想要我的性命。”轉而吩咐小廝道:“你現在就去稟告京兆尹,請他來捉拿刺客。你們在府中四下搜尋,切勿驚動了刺客。”頓了頓他道:“尤其是東面。”

李氏就這一個兒子,看他受傷,自然是擔心的不得了,“鴻茂,你就聽大夫的話,回去歇息吧,你看你的手臂…。”

季鴻茂道:“母親還在這裡,我真怎麼能回去歇息,再者,我今天就要看看刺殺我的人到底是誰,是否和上一次是同一個人!”

語罷,便起身跟在護衛後面去了東面。

已經是丑時了,夜幕籠罩,萬籟俱寂,碧秋院漆黑一片。月亮也被黑雲遮擋住了,掩藏起來不肯露面。只聽見風颯颯吹過,帶來陣陣涼意,林間的鳴蟲也在高聲鳴叫着。

於氏睡在牀榻上,聽着外面的響動,翻來覆去睡不着。閉上眼睛,一會是周氏,一會是季裳華,一會又是那血淋淋的人頭,一直在她眼前徘徊交替,這實在是一種折磨,這樣下去她遲早會真的被逼瘋的。

今日她見了喬氏,喬氏又提起要將季芳華嫁到於家之事,季芳華是絕對不會願意的,是以,她就向喬氏提起了季裳華……。

突然,聽見風聲陣陣,窗戶大開,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入!於氏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要尖叫起來,黑衣人拔出劍貼在她的脖子上,低聲威脅道:“別喊,否則我立刻殺了你!”

於氏驚恐的瞪大眼睛,連連點頭。“你…。你是誰…。”

“我是誰?”那黑衣人突然低笑出來,那把劍也在黑夜中閃動着寒芒,他慢慢移着刀尖,貼在他的臉上,“難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竟是拿下了臉上的面罩,露出半張臉上的疤痕,笑的猙獰,“夫人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將我忘掉了,我可是一直記得你呢。”

於氏立刻將他認了出來,這不正是她上次收買的用來刺殺季鴻茂的刺客嗎?她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今日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季裳華手中嗎?季裳華爲何要放他出來?

她有一連串的疑慮,但來不及思考,就感覺臉上傳來一陣疼痛,然後就有溫熱的血流了出來。

於氏驚恐萬分,又無法躲避,“你……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我已經給了你銀子了,爲何還要找我麻煩?”

“銀子?!”黑衣人又將劍送近了幾分,爆發出強烈的恨意,“你可知,因爲爲你辦事,我被人抓起來了?你可知,我在裡面受得是何種折磨?”

於氏往牆角縮去,可是根本是徒勞無功,她自然知道抓走他的是季裳華,雖然她不知道季裳華對他施加了什麼懲罰,但顯然這個人將一切都遷怒到了自己身上。

於氏緊緊咬着牙關,“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算完了?我爲你辦事,聽你的話去刺殺季鴻茂嫁禍給季裳華,你目的達成了,高高興興過着自己的日子,我卻要受折磨!”

的確,他被季裳華抓起來的時候沒少受罰,季裳華用盡各種辦法折磨他,後來他更是被人徹底廢了,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男人了,這種屈辱他如何能人受得了?他找不到害他之人,自然要把這一切算到於氏頭上。

“我現在已經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要做什麼!”於氏痛呼道。

“我要你死!”

雖然於氏現在已經是生不如死,可是她還不想死,只能哀求道:“你要什麼,我什麼都給你,只要你能放過我……”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來,“我大哥都爲了你被人殺害了,你憑什麼還能活的好好的?!你不是和他感情深厚嗎,爲何不陪他一起去黃泉?!”

黑衣人口中的大哥正是韋封,就是韋封派這個黑衣人來幫助於氏刺殺季鴻茂的。

於氏又想起了那顆血淋淋的人頭以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心中的恐慌越來越深,“不……不……”

“當初和我大哥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樣,如今卻不願意和他共赴黃泉,真是枉費了我大哥對你的一片真心,幫你害周氏,助你陷害原配嫡女……”他殘忍的笑了,“若是季鴻茂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於氏生怕會牽連到她一雙兒女,“不,你不要胡言亂語,我的確和他有過一段往事,但榮之和芳華與他沒有一點關係!”

黑衣人又笑了兩聲,隱約可見那道猙獰的刀疤,“你和我解釋沒有用,關鍵是季鴻茂信不信。”

於氏小心的看着脖子上的刀,“季鴻茂怎麼會信你一個刺客的話?畢竟你無憑無據,他什麼都不知道……”

“我已經知道了!”一道暴怒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只聽“哐當”一聲,門就被一腳踹開了。

“老……老爺……”於氏顧不得事情暴露,哭道:“老爺快救我!”

門外,站着的不只是季鴻茂,還有一羣被驚呆的護衛。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纔他們分明是聽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季鴻茂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他知道周氏是怎麼死的,但沒想到上次他被刺殺也是這個女人設計的,目的就在於陷害季裳華。雖然他不見得有多麼喜歡這個女兒,可他的性命因此受到了威脅,於氏是不可原諒的,更別提她還背叛了自己。

當然,這所謂背叛不過是他自己臆想的罷了,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允許妻子在嫁給他之前還和別的男人情意綿綿過。

“原來,你這個女人,竟然瞞着我做了這些事情!”

那黑衣人並未因爲季鴻茂的到來而選擇逃跑,反而挑釁的笑了笑,“怎麼,季大人現在才知道?”

方纔因爲急於要找於氏算賬,差點忽略了這個人。藉着火把,他看清了這個黑衣刺客,“兩次刺殺我的人都是你?”

“沒錯。”黑衣人仰頭道,“第一次是你的好夫人讓我做的,這一次是我爲了替我大哥報仇!就是因爲你們,我大哥才命喪黃泉!”

季鴻茂現在恨不得立刻打死這個女人才好,他兩次被殺都是因爲她!

黑衣人正準備飛身上去,奪取季鴻茂的性命,他的速度很快,劍尖直指季鴻茂的喉嚨,就在這時,京兆尹已經帶着人破門而入,一邊喊,一邊就有人衝了上去。

黑衣人大吃一驚,不得不收起劍,轉了方向破窗而出。

京兆尹一揮手,“還不快去追!”

脫離了被殺的危險,季鴻茂也是心有餘悸,再看看跪坐在塌上的於氏,他一步步走過去,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頜,在這夜裡,可以清晰的聽見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

“原來,從前是我看錯了你,我以爲你不過是在後院掀起點風浪罷了,今日我才見識到你的本事。”他的話語異常平靜,手下卻又用了力,於氏吃痛皺眉,不敢呼喊,亦不敢求饒,“說,季芳華和季榮之和韋封有沒有關係!”

他果然懷疑了!於氏連忙解釋,“老爺,你不要聽那個刺客胡說,他是爲了報復我故意爲之的,芳華和榮之肖似老爺,怎麼會不是老爺的血脈?”

其實,季鴻茂也願意相信於氏的解釋,畢竟她嫁給他這些年,就算想和別的男人苟且也沒多少機會。可是,一想到於氏未出嫁時和韋封有過一段往事,他心裡就覺得膈應,想不懷疑季芳華和季榮之也不行……

“原來這些我竟是一直被你瞞着,也不知你一直都沒和他斷了聯繫,既如此,你爲何不早說,我也該成全了你們這對有情人!”

於氏從塌上滾落下來,跪在季鴻茂面前,拉扯着他的衣袖,“老爺,你不要這麼說,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我絕對沒有和他有過任何苟且之事,你千萬不要遷怒芳華和榮之……”

季鴻茂甩開她,轉過身去,似乎不想再多看一眼這令人厭惡的臉,“吩咐下去,夫人病情加重,從今往後只在院中養病,不再見客!”

他的目光冷嗖嗖的在這羣人面上掃過,“若走露一點風聲……”

衆人具都跪下,“老爺放心!”

季鴻茂沒再說什麼,拂袖而去,這一動,手臂便傳來劇烈的疼痛之感,身邊的隨從連忙扶住他,“老爺,您受了傷,還是回去吧。”

……

季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一晚上就傳遍了京都,好在季鴻茂和李氏下了封口令,京兆尹也只知道有刺客闖進,是以,關於事情的真相併沒有傳出去,但是在季府還是可以聽到一兩句流言的。

“小姐,聽聞夫人瘋的越來越厲害了,病情也越來越嚴重了。”繁縷笑嘻嘻道。

季裳華正在修剪花枝,聞言不過是微微一笑,如今,於氏做的事情可是徹底暴露在季鴻茂和李氏眼前了,她受了這樣大的打擊,不瘋纔怪呢。

至於那個刺客,也是季裳華派去的,她在抓住那個刺客後的確折磨了他一番,但想到留着他還有用,便讓雲雁給他下了毒,讓他爲她辦事,所以纔會有了那晚的刺殺。

“解藥可送去了?”季裳華道。

“已經放在了關押他的地方,他自會找到。”白蘇笑道。

“二妹那裡有何反應?”

白蘇低聲道:“說起來還真是奇怪的很,碧秋院出了這麼大的事,二小姐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

“到底是我小看了季裳華!”季芳華在得知那晚的事情後,就纔想到了一切都是季裳華設計的,“她突然設計了這麼一出,實在是讓我措手不及。”

丫鬟珠玉試探道:“如今夫人正在受苦,小姐是不是要想辦法救出夫人?”

“救什麼救!”季芳華心煩意亂,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現在父親似乎認定了母親背叛了他,這幾日對我也沒什麼好臉色。目前看來,父親顯然是恨透了母親,我又如何能在這個時候去觸父親的黴頭?!”

只要於氏一天活着,季鴻茂就會記得於氏“紅杏出牆”之事,那麼季芳華就會受到牽連。

珠玉不敢言語了,訥訥的站在一邊。

又過了好久,季芳華終於停下了腳步,對珠玉道:“準備食盒,我去看看母親。”

自於氏失勢,季芳華鮮少來碧秋院看望她,今日纔是第二次邁進碧秋院。

“夫人,二小姐來了。”丫鬟面對於氏是顯而易見的不屑與鄙薄。

自於氏被關進來,她經常可以看見這種表情,已經見怪不怪了。見她依舊是瘋瘋傻傻的樣子,丫鬟輕嗤一聲,便出去了,

少傾,季芳華就進了屋子,巡視良久,才發現於氏在何處。

此時,於氏正坐在牀榻上,在這麼陰冷的房間,卻是衣衫不整。她亂髮掩面,看不見容貌,只能聽見似癲似狂的笑聲從被子裡悶悶的傳出來,儼然是瘋掉的模樣。

季芳華將珠玉留在了外面,親自捧着食盒到牀榻前,拉開了於氏的被子,“母親,是我。”

於氏仍舊是不理她,自顧自的大笑着。

季芳華柔聲道:“母親,沒必要演戲了,我來看你了。”

聞言,於氏停止了大笑,抓着被子的手也慢慢放下,透過亂髮的縫隙,她看見了面前的女兒。

“芳華,你終於來了……”她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髒污不堪的手拉住季芳華的袖子。

季芳華幾不可察的皺皺眉,終究還是沒有躲開來。分外溫柔道:“是,母親,我來了。”

於氏看到她像看到救星一般,“芳華,快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都是季裳華那個賤人將我害成這樣!”

季芳華道:“放心吧,母親,我會替你報仇的。”

聞言,於氏激動的抓住她的手臂,“真的嗎?你真的有辦法?”

季芳華點點頭,“是。”

“那我何時可以出去?”

季芳華的笑容一僵,“母親,不用很久,很快,你就會出去的。”

“你……你如何勸服你父親的?”於氏不敢相信,季鴻茂已經恨透了她,怎麼會放她出去?

季芳華扯開她的手,“這個稍後再說。”她打開食盒,“母親餓了吧,我給您帶了些吃的。”

這樣一說,於氏才發現自己的確是好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她聲音哽咽道:“好,好。”

季芳華擺好飯菜,扶着於氏坐下,親自爲她佈菜,“母親,快吃吧。”

於氏不疑有他,便拿起筷子,可是又頓住了,“芳華,季裳華那個人很是狡猾,你到底準備如何對付她?”

季芳華微笑道:“母親,你現在要養好身子,這些事就不必勞煩你了,只要你相信,我會替你報仇的。”

於氏狐疑的望着她。

季芳華又垂眸爲她夾菜,“母親,快吃吧,不然待會就涼了。”

於氏點點頭,不再多問,看着女兒帶來的食物,覺得欣慰了許多。

季芳華轉動着手中的筷子,注視着於氏,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哀和愧疚。

於氏好像真的是餓極了,風捲殘雲般享用着食物,她又猛的灌下一杯水,道:“關於你和於鶴軒的婚事……”

然而,話音未落,她就覺得心口一陣疼痛,如火燒一般,下一刻,她就噴出一口血來。

她疼的說不出話來,才發覺這飯菜有毒!難道有人要害死她,所以趁季芳華不注意在飯菜下了毒?

可等她艱難的擡起頭,卻看見了季芳華微笑的臉,在這個黑夜,在昏黃的燭火映照下,竟是異常詭譎。

她突然明白過來了什麼:“芳華,你……”

季芳華站起身,“母親,你放心吧,我會替你報仇的,你要記得,是季裳華害死的你。”

她知道,於氏已經不可能翻身了,而且身體也不好了。縱使她能苟延殘喘,也不過是痛苦的活着罷了,而且還會連累季芳華被季鴻茂厭惡。是以,她便提前送她一程。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真心的傷懷,“母親,我爲你用的是鶴頂紅,只是痛苦這一會,馬上就過去了,你就安心去吧,我會爲你報仇的。”

於氏瞪大了眼睛,手指指着她,大概她也想不到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女兒會對她痛下毒手吧。

只是一會,於氏就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季芳華走過去,用帕子爲她擦乾淨嘴角的鮮血,喚了聲:“珠玉。”

珠玉進來,看見面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季芳華面無表情,聲音冰冷道:“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明白嗎?”

珠玉被季芳華這個模樣嚇壞了,下意識點點頭……

第二日,府中傳出消息,於氏昨晚懸樑自盡了!

季裳華執筆的手一頓,“自盡?”

白蘇點點頭,“是。”

季裳華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於氏這樣的人,在經過這麼多次打擊後。不惜裝瘋賣傻也不會死去,怎麼會甘願自盡呢?

“父親和老夫人知曉了嗎?”

白蘇道:“是,老爺和老夫人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人已經被救下了,大夫過來看了,已經死透了。”

季裳華忽而輕笑道:“還真是世事無常啊。”誰會想到好不容易當上季府夫人的於氏不過幾月就這樣死去了呢。

“現在府上要準備喪事了吧?”

白蘇道:“按照規矩,應該是。”

……

於氏的喪事辦的很是隆重,季裳華看到季鴻茂的時候他是一臉哀慼,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有多愛重這個妻子呢。

人人都在議論季家夫人命薄,怎麼年紀輕輕就去了。

此時的季府一片縞素,每個人臉上都是無限悲痛。李氏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勉強流出的淚水,對前來弔唁的夫人道:“我這個媳婦,雖然出身不高,但卻是很能幹,將這個家打理的井井有條,對我也是極爲孝順,怎麼一場大病就去了呢。”

趙侍郎的夫人忙安慰道:“老夫人節哀,這生老病死也是不可預知的,您這樣傷心,季夫人走的也不會安心的。”

旁邊又有一名夫人道:“就是苦了貴府幾位小姐了,沒有了母親。”

這樣一說,李氏可是真傷心了,原本打算着等季裳華及笄後就把他嫁出去,可是如今是不能夠了。

這個於氏,什麼時候死不好,偏偏這時候死,打亂了她的計劃!

季裳華和季芳華並立在一起,她看着着府中忙亂的人羣,神情悲哀,語氣淡淡道:“二妹可要節哀,不要傷心過度,否則母親在天之靈也會放心不下的。”

季芳華脣角掀起一抹冷笑,“多謝大姐關心,這下大姐該稱心如意了吧。”

季裳華沒有理會她這話,只是道:“可惜啊,母親臨死都沒能見上二妹一面,也不知九泉之下能否瞑目。”

聞言,季芳華的眼前閃現出於氏死不瞑目的那一刻,她的臉色變得煞白,道:“我也爲此感到傷心,只是誰會想到母親會想不開……”

“是啊。”季裳華接着道,“母親一向堅強,就這樣去了,實在是意想不到,再者,母親精神也不好了,如何能想到‘懸樑’的辦法呢?”

季芳華一襲素衣,不施粉黛,更顯楚楚可憐之態,路過的人在看到她的時候都不禁搖頭,惋惜這樣的美人要守孝三年才能出嫁呢。

季裳華微笑道:“二妹不必在意這些人的看法,二妹年紀還小,三年後也才十六,不會晚的。”輕嘆一聲,她惋惜道:“只是不知道別人是否等得及?”

季裳華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刺一刺季芳華,不知是故意的還是試探。

季芳華終於忍無可忍,“大姐,如今母親剛去,你說這些話合適嗎?”

“二妹何必生氣,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季裳華絲毫不覺愧疚。

“你——”季芳華生怕季裳華察覺出什麼,裝作惱怒的樣子走了。

季芳華剛走,季裳華面色就變得凝重起來,問雲雁道:“可曾發現什麼?”

雲雁歪着腦袋,“除了角落裡那顆發臭腐爛的人頭,什麼都沒發現。”

“難道她真是懸樑自盡?”

繁縷道:“也許她真的不想苟延殘喘,就這樣死了呢,而且還能讓小姐爲她守孝三年。”提起這個,繁縷就氣惱,再過三年小姐就十七了,成了老姑娘了,如何嫁個好人家?於氏死了還要禍害人,真是可惡!

季裳華從來都沒想過要嫁人,於氏現在死了,或許是件好事?

季家辦喪事,自然來往很多貴人,第一個讓人意外的貴人就是二皇子蕭承澤。

原本蕭承澤被捲進刺殺一案等待宣判,可是就在半月前,事情卻有了反轉。

原來,就在二皇子禁足期間,突然中了劇毒,險些殞命,是顧太醫及時趕到救了他一命。二皇子雖然犯了錯,但畢竟是皇帝的兒子,於是皇帝就下令徹查此事,竟然查出是二皇子最信任的內侍下的毒,也難怪二皇子毫無防備的就喝下去了。

那內侍被關押起來審問,重刑之下吐露了實情,他竟是太子安插在二皇子身邊的眼線,多年以來,取得了二皇子的信任,如今下手毒害二皇子是爲了讓人以爲二皇子畏罪自殺。還招供了太子安插在二皇子府上的其他眼線,足足有四十餘名!有丫鬟有內侍,以及妾室,皆是二皇子最爲親近之人。

此事一出,震驚朝野。緊接着,御史中丞談安和上書彈劾太子,列舉了他賣官鬻爵,結黨營私,私開煤礦等十多條罪名,雖然有的證據不全,但都有跡可循。

其中有一條是貪官污吏貪墨賑災款項,證據皆指向太子。而且當時這個案子是派二皇子去查的,如今想來,是太子怕二皇子查出什麼來,而將屠刀舉向二皇子?

這一樁樁一件件,皆和太子脫不了干係,難道當初二皇子果真是被冤枉的?

皇帝下令再次提審太子長史,卻發現早已去無蹤跡,這是畏罪潛逃嗎?

皇帝大怒,下令讓禁軍逮捕,卻沒有任何痕跡。

季裳華當時在府中聽到這個消息也很是驚訝,這事情一件接一件,發生的也太快了吧。

況且,她前世在蕭承澤身邊,從未知道二皇子府中有那麼多太子的眼線,相反,那些都是他極爲親近之人。他這樣就捨棄了,無非就是想取得皇帝的信任,至於毒酒,自然是真的,因爲顧太醫不會說謊。

蕭承澤對別人狠心,對自己同樣如此,這次他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些關於太子的罪供有真有假,但蕭承澤一開始的打算絕不是用在這裡,此次若不是爲了脫罪,他何須犧牲至此?!

只不過,讓季裳華意外的是,蕭承澤竟然將談安和這樣的老頑固都收爲羽翼了。

前世,季裳華從不知道。他隱藏的可真夠深的!

可是他一下子損失了這麼多,還不得已放出了太子的這些把柄,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可如今他竟然來季府,難道是不打算隱藏了嗎?

季裳華並不想見到這個人,一見到他就會想起前世之恨。她想躲開來,終究不能如她所願。

“見過二皇子。”季裳華不得不行禮道。

“免禮吧。”蕭承澤虛擡手臂道。

季裳華低着頭,一副不安的模樣,“臣女告退。”

蕭承澤卻是笑道:“季小姐很怕本殿嗎?”

第八十三章 深夜來訪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鍋端了第八十六章 活色生香(一萬)第三十二章 各自謀劃第九十五章 故技重施 一更第二百一十八章 爲子報仇第72章 命喪黃泉第一百八十章 非卿不娶第一百六十二章 虛驚一場第60章 又要暈了第二百二十九章 漠北公主第八十六章 活色生香(一萬)第一百三十四章 偷竊之罪(明天會多更)第八十章 計中有計第一百二十章 欲表心意(二更!)第二百五十九章 噬心之痛(請假寫大結局)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其不意第四十二章 做小伏低第一百一十章 生死不渝第一百三十八章 純情世子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且安心(二更)第56章 春心萌動第72章 命喪黃泉第二百五十章 皇后有請第二百二十章 好戲連連第一百六十七章第一百零九章 一同出宮第二百三十九章 仗義執言第四十八章 除夕之夜第九十六章 秀容之死 二更第三十六章 李氏發怒第二百四十五章 趕出王府第二百三十章 賜婚聖旨第一百八十三章 螳螂捕蟬第一百五十七章 貴人邀約 修改後!!第一百零一章 不識心動 (二更)第二百五十五章 報應不爽第八章 懲治惡奴第二百一十三章 倖存之機第二百三十章 賜婚聖旨第一百九十章 真實面目第二百零七章 天朗氣清第二百二十七章 厚顏無恥第三章 再見連翹第八十七章 皇子相邀第二百五十九章 噬心之痛(請假寫大結局)第二百二十七章 厚顏無恥第七十三章 捉鬼除妖第一百零三章 髒水上身第十一章 夜遇世子第66章 興師問罪第三十三章 陰謀乍現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鍋端了第一百五十五章 針鋒相對(明天恢復正常)第一百一十九章 悄然探病 一更!第一百七十四章 疑竇叢叢第四十三章 賣女救子第一百六十九章 施以援手第一百零八章 主動站出第七十三章 捉鬼除妖第七十八章心緒難明(一更)第一百八十四章 忘恩負義第68章 反客爲主第一百八十三章 螳螂捕蟬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懲大誡第一百八十一章 重陽節至第七十九章 致命威脅(二更)第一百三十九章 千夫所指第51章 心生嫉妒第一百八十六章 無奈求助(一更!)第二百三十七章 花好月圓第二百三十八章 七夕之夜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存感激第二百四十章 宴無好宴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戲迭起第一百三十八章 純情世子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懲大誡第二百二十一章 世子受傷第十章 夜不成寐第一百二十六章 庶妹婚禮第三十八章 再遇渣男第二百五十九章 噬心之痛(請假寫大結局)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生變故第二百二十一章 世子受傷第二十一章 聚衆賭博第一百七十章 以身試藥第十九章 清理庭院第九十一章 迷霧重重(二更)第一百一十八章 收回成命 (一萬)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查刺客第二百三十六章 三朝回門第49章 威脅於氏第十三章 是下馬威第三十一章 自食惡果第一百六十七章第63章 偷偷出府第二百一十三章 倖存之機第一百八十九章 各有算計第一百七十五章 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