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了將近半月,終於迎來了老夫人六十的壽辰,一大早晨各院丫鬟婆子小廝便忙開了,步履匆匆神情緊張又面帶喜慶,張紅掛彩,物品擺置講究又精細。
宴會設在前院花廳,一早便有宋媽媽看着擺置,廳裡放了八張紅桃木的大圓桌,桌上正中是五彩琉璃瓶裡插着的剛採摘的帶着花莖的牡丹,瓶中添了從花農那裡買來的特殊培育汁液,據說放置十天都開不敗。
清晨時間,琉璃瓶的四周圍着放置一圈用白瓷花朵果盤盛着的各色水果,再外一次層是用金盞彩盤裝得各樣花式小點心,最後纔是擺置好的酒水,遠處看去,八張圓桌竟如同八朵盛開的七彩牡丹,華貴高雅有品位。
賓客皆至,老夫人向來好面子,便提前話裡話外的提示,讓蘇將軍將三姨娘和蘇千琳放了出來,索性宴會上人都齊,面上也好看。
老夫人起了個大早,今日穿的是之前特意定做的吉祥福壽紋花褂子,金絲勾成花團堆簇在領口,一派暖意盈盈福貴呈祥,雖然時間尚早,卻已經有上心的貴婦們一早過來,如今正圍坐着說說笑笑。
屋裡院外身着鮮豔短襖,百褶長裙的丫鬟們穿梭不停,端茶遞水上點心,一派熱鬧的歡樂氣氛。
聽到掀簾子的聲音,衆人頓時停了說笑,屋子裡安靜下來,目光全都聚到了款步走進來的蘇千凌身上。
款步走到老夫人跟前,蘇千凌脣角含笑,盈盈一拜:“凌兒祝祖母身體安康,福壽永齊。”
“好!好!”
老夫人高興,伸手拉起蘇千凌,面上綻開一朵大大的笑,說話之間從預備好的袋子裡掏出一串金裸子遞了過去。
蘇千凌謝了老夫人,伸手接過來,對着衆人盈盈含笑,脣角微翹帶着柔和,雙眸清澈如春水漪瀾瀲灩,叫人心裡一陣暖意,不自覺地多了幾分親近。
順着老夫人的手坐在邊上,蘇千凌話不多,別人問一句她才答一句,說話之間總是看着問話的人,眼眸清澈,脣角含笑,尤爲端莊高雅,衆人不由讚歎,將軍府三小姐果然是溫婉柔和讓人喜歡,難怪連太后都誇讚。
向來嫡庶不同桌,蘇千影自然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一幫小姐妹都是高門的庶小姐,雖然身份不盡高貴,卻也撐得幾分場子,再者話又能說到一起去,便自然地親近了幾分。
“你這妹妹不是挺平易近人的嗎?”說話的是相府的庶三小姐,她一雙眼睛在蘇千凌身上打量一番,心裡不由得讚歎,若是相貌再美上那麼幾分,簡直就是完美的人!
蘇千影喝一口酒釀,不由得冷哼一聲,收回目光朝着座上的小姐妹道:“看她一臉的溫和柔善,那手段可是陰狠着呢,上次的時候你們也知道,不過是祖母幫我借了她的裙子,她便暗使手段讓我在衆人之間丟了那麼大的臉,還扭曲事實是我陷害她,可憐我一不是大夫人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是有委屈也只能忍着,說她好?你那是沒跟她做姐妹!”
在小姐妹之間扭曲事實,只要你的話讓人找不着破綻,你說什麼,衆人便認定是什麼,還會很快的散播出去,這就是生活圈裡的力量。
停了蘇千影的話,衆人覺得有道理,再看向蘇千凌,便覺得尤爲刺眼,彷彿她的一顰一笑都如同家裡的嫡姐妹,憤憤之中帶着不安。
外面丫鬟來傳說是忠勇侯來人了,蘇夫人便喊了蘇千凌一起去迎,畢竟是孃家人,蘇夫人自然是殷勤了些。
“還想着老夫人跟咱娘樣早晨喜歡多睡一會兒,也沒太早出來,卻沒想到竟然來晚了!”宋夫人瞧着蘇夫人親自來接,面上瞬間扯開一抹笑,伸手朝着後面的小廝揮了揮手,將禮物搬了進來。
蘇夫人面上微動,雖然跟自己這位嫂子不是十分的融洽,但畢竟是孃家人,倒也比常人多了幾分親近,瞧着嫂子準備的禮物着實豐厚,心裡也是多少有些感動的。
“孃的身子可還好?”蘇夫人面上帶着微微的笑,不管心裡是怎樣,面上總是呈現出一副融合的場景。
“好,好着呢!就是時常唸叨凌兒怎麼不過去了!”宋夫人面上一如往常的帶着笑,說話之間看向蘇千凌,伸手拉過她的手:“這段時間你可是去的少了,老太君可總唸叨呢,上次千穆回來過去看老太君的時候,你怎麼沒跟着去?”
蘇千凌心裡一顫,面上閃過一抹羞澀:“過段日子我便去看外祖母。”
自重生以來,一直都忙於應對各種身邊的突發狀況,加上她一心想要搞垮端木高陽,一時間還沒顧得上忠勇侯老太君,想想前世,祖母跟自己不親近,可是外祖母卻是拿着自己當嫡孫女疼的。
宋元純跟在宋夫人身邊不說話,一雙眼睛看向蘇千凌,依舊如往日那般表現出不屑,眼底卻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真實的厭惡,說實話,她自己也清楚討厭蘇千凌是因爲祖母對她偏愛,可是上次的事情她自己查了,若不是蘇千凌,自己可能真的就被那幫賤人打壓在身底下永不能翻身了。
心裡雖然震驚爲什麼蘇千凌會知道,可是畢竟鬥了這麼多年,面自上卻習慣了互不相讓的高傲,不過還好,她們之間從來都是明着來,這要比跟自己的那些庶姐庶妹相處輕鬆多了。
拜見了老夫人,蘇夫人便叫蘇千凌她們這些小輩的自行逛逛,兩人面上平和,拜別了衆人便朝着內院走,她們向來不喜太過熱鬧的場合。
兩人身後跟了一幫的丫鬟,一邊走着,兩人都沒有說話,宋元純側目瞧着蘇千凌,本來其實有話說,卻憋着一口氣,希望她先開口。
蘇千凌斜眼瞟過宋元純臉上的神情,脣角不由得勾出一抹淺笑,猛然停止腳步,一雙清冽的眸子帶着幾分犀利看向宋元純。
突如其來的目光讓宋元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觸及蘇千凌的目光,心裡又是一顫,難道,這次又有問題?
“你……你……”
宋元純倒退兩步被丫鬟扶住,卻不敢亂動,順着蘇千凌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一番,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妥,面上更是多了幾分疑惑。
看夠了宋元純臉上的精彩,蘇千凌眼中的凌厲漸漸褪去,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千凌!你竟然敢耍我!”
知道自己的被戲弄了,宋元純頓時炸毛了,一雙黑亮的眼睛使勁兒瞪着,就差上去咬她一口!
“你看,憋了這麼久不還是說話了?”蘇千凌說着,面上帶出一抹淺笑,聲音平靜多了幾分輕快地味道。
心思被看透,宋元純撩起眼皮瞪了蘇千凌一眼,冷哼一聲,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上次我的簪子裡有東西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千凌眼底閃過一抹凌厲,隨即很快的消失不見,:“那簪子和你平時的品味不同,雖然珍貴,卻多了幾分招搖,我記得你向來不喜歡這種風格,你既然是在宴會中戴着,定是意義不凡,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淬了金蟾液的硃砂能讓金變成幻彩色,所以,猜想你的那根金簪裡應該是藏了硃砂。”
心裡猛然一顫,宋元純看着蘇千凌似乎是第一次見她一般,從來不知道她竟然是這般見多識廣,她不是隻精於女人學的那些東西嗎?
收斂了面上的驚訝,宋元純臉色沉了幾分:“之後我讓人嚴查了祖母的吃食,果然在她最喜歡的紅果羹裡查到了硃砂,可是手裡沒證據,治不了那幫賤人!”
說話之中帶了幾分憤然,那幫沒心沒肺的爲了地位家產竟然對祖母出手,簡直是喪盡天良!
瞧着宋元純一臉的怒意,蘇千凌脣角微微挑起,面多一抹淺盈盈的笑,並非不怒,而是讓人看不出:“有些人,你是喂不飽的,你退讓,她便蹬鼻子上臉,只有伸手給她一拳讓她知道疼,纔不敢再放肆!”
蘇千凌聲音不大,可是卻讓衆人忍不住的一顫,瞧她面上溫柔含笑,又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以前不是除了我對誰都好的不得了嗎?”宋元純面上不解,最近可沒有聽說她出了什麼事,怎麼敢突然之間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面上嗤笑,蘇千凌收起脣角的笑,面上依舊是往常的平靜:“不過是看透了一些人和一些事情,畢竟,這依舊是個弱肉強食的環境,除去了自己這個嫡女的身份,你我什麼都不是。”
說話之間蘇千凌朝前走去,不管宋元純是不是明白,目光觸及遠處翩然走來的一身黑袍,她瞬間又停下了腳步,眼底頓然積蓄一層冷意。
宋元純跟上來意識到蘇千凌的冷意,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脣角挑起一抹戲謔:“你一個深閨中的閨娘,這樣明目張膽的朝着人家翩翩公子盯着不妥吧!”
耳邊的話讓蘇千凌身子猛然一顫,意識到自己的又沒控制住自己,臉上不由得黑了黑,轉過身斜了宋元純一眼,卻並沒有說話。
“你跟那個端木高陽有過節?”宋元純也是有幾分眼力見的,而且,蘇千凌周身泛出的冷意她也能感覺得到,這樣的恨意,可不是普通的討厭。
怔楞一瞬,蘇千凌轉過身瞧了宋元純一眼,收斂了眼底的冷意,漫不經心的應付:“我認錯人了。”
宋元純嗤笑,顯然不相信她的這番說辭,若說普通人認錯了還說得過去,端木高陽這張臉在皇都怎麼也是數一數二了,這能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