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章 漁翁得利 文 / 白色蝴蝶
聽到通報聲,太后眉頭微蹙,這時候皇后怎麼會過來?口中道:“請皇后進來吧!”
鳳釵珠翠,身着紅色宮裝的皇后匆匆入殿,腳步聲和神色中都帶着關切焦慮之色,只是在看向裴元歌時眸光閃爍,令人捉摸不透。行禮過後,皇后便溫文地道:“母后,臣妾這次前來,是爲路太醫之事。臣妾知道,趙婕妤最近的行爲放肆,衝撞了母后。只是,趙婕妤畢竟懷有龍裔,皇家子嗣乃是大事,還請母后寬宏大量,以大局爲重,原宥了趙婕妤這遭吧!”
貌似恭謙的話語中,對太后的指責之意卻十分明顯。
事情纔剛發生沒一會兒,皇后就匆匆趕來……太后心中憤怒,表面卻還是笑着,淡淡道:“哀家怎麼不明白皇后你的意思呢?哀家還以爲皇后這時候過來是爲了請安,怎麼開口閉口道都是在指責本宮?皇后別忘了,哀家是太后!”
“臣妾不敢!”聽太后搬出身份,皇后十分不忿,話裡帶刺地道,“母后這實在是誤解了臣妾,臣妾是聽說趙婕妤妹妹動了胎氣,前去探視。聽說好幾位太醫都束手無策,只剩下路太醫醫術最爲高超,卻偏偏在母后這裡耽擱。臣妾也是爲了大局着想,畢竟皇室子嗣是大事,所以想來勸勸母后,就算真對趙婕妤妹妹有什麼不滿,也該看在她懷有龍裔的份上多寬容些,母后您說對嗎?”
被太后壓制了這麼久,終於抓到太后的把柄,心中的舒暢可想而知,因此這番話說得十分順溜。
聽了這話,太后就知道,方纔自己被氣昏了頭,賭氣說出那樣的話語,這點錯漏竟是被皇后牢牢抓住,現在故作姿態地來勸說自己,待會兒再帶着路太醫過去給趙婕妤診治,便將心胸狹窄,不顧及皇室子嗣的罪名牢牢實實地扣在了她這個太后頭上,同時又表現出皇后的大度賢惠,以大局爲重,踩着她這個太后的顏面,爲皇后的形象增輝……。很好!很好!
太后慢慢點着頭,眼眸中流露出尖銳狠厲的精芒。
難得在與太后的爭執中佔了上風,皇后十分得意,看到太后那樣的眸光,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更覺得舒暢快意,越發賢惠地道:“如果說母后您還在生氣,不如衝着臣妾來吧!再怎麼說,統御六宮是臣妾的職責,趙婕妤妹妹衝撞了母后,臣妾也難辭其咎。趙婕妤妹妹懷有身孕,身體貴重,不能受刺激,臣妾倒是無妨,只要能讓母后氣順就好,免得傷了身體,那就是臣妾的罪孽了。”
眼眸微彎,溢出的光彩中充滿了宛然的笑意,話語謙和卑微,眼眸中卻全是挑釁。
“皇后娘娘恐怕是誤解了。”裴元歌見時機成熟,插話進來,先向皇后福了福身,這才道,“聽皇后娘娘的意思,似乎是爲了路太醫而來。今晚太后娘娘身體有恙,路太醫爲娘娘診斷平安脈時,建議以鍼灸調養。皇上派人來時,路太醫正在爲太后娘娘施針,不能中斷,又擔心趙婕妤的情況,這才說先請別的太醫。現在太后娘娘施針完畢,立刻吩咐路太醫前去,還在準備安胎養身的藥材,要一併帶給趙婕妤呢!太后娘娘身爲太后,對皇上的子嗣當然關切,若非事出有因,又怎麼會留着路太醫呢?”
聽到裴元歌開口,巧言令色地替太后辯解,把事情推得乾乾淨淨,皇后忍不住心頭怒火,死死地盯着她,冷笑道:“裴四小姐跟太后果然情深啊……。”
“太后娘娘待小女如若己出,小女又不是不懂感恩之人,怎麼可能對太后的厚愛不感激呢?”裴元歌言笑晏晏,貌似天真地道,“不過皇后娘娘可別以爲,小女是因此才替太后娘娘說話,實在是事實如此,就算到皇上跟前,小女也是這樣的話,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了!”
皇后聽着,忍不住咬牙切齒。
聽裴元歌話裡的意思,似乎還想到皇上跟前爲太后作證。裴元歌現在本就深得皇上的心思,她說的話,皇上必然相信。到時候以裴元歌的伶牙俐齒,再添油加醋幾句,誇大施針中斷對太后身體的影響,甚至可能會弄出個性命之憂。到時候,她這個皇后方纔的話,非但不再是寬容大度,體恤妃嬪的賢惠,反而會變成對太后的大不敬,以及不孝。
這個罪名,就算她是皇后,也很難兜得穩。
好個裴元歌,當真是聰明伶俐,巧舌如簧,只是幾句話便扭轉乾坤!
與皇后的抑鬱相反,太后卻是心中暗喜,這些辯解的話,她自己當然也能夠說,但自己爲自己辯解,許多事情只能點到爲止,遠不如由裴元歌這個局外人說得淋漓酣暢。尤其,她話語中隱隱透漏出指責皇后忘恩負義,翻臉針對她這個太后的意思,更是戳中了太后的心窩。
“唉,還是元歌你這孩子貼心,懂哀家的心思!”
太后當即神色黯然,又是傷懷又是因爲地拉着裴元歌,緊握着她的手,動容地道:“先皇過世已久,哀家這心早就是槁木死灰,早就有心隨先皇於地下,只是心裡記掛着皇上,放心不下,這才勉強活着。就是這樣,還有人質疑哀家的心思,真是……。”說着傷痛地嘆息,聲音微微哽咽,攬着裴元歌道,“還好有你這孩子!”
“太后娘娘千萬別這樣,您對皇上的心思,對宮裡嬪妃的慈愛,大家都是知道的,皇上跟您是母子,深知太后娘娘您的性子,定然不會被小人讒言所欺,對太后娘娘產生誤解。別說皇上,就算是趙婕妤,小女想她也明白您的慈善,知道是事出有因,絕不會多想的。太后娘娘您就不要爲此難過了!”裴元歌柔聲勸慰着。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盡顯太后的委屈和皇后的霸道無理。
偏巧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通報聲,說是趙婕妤派了貼身大宮女臘梅前來拜見太后。
臘梅嫋嫋婷婷地上前,拜倒在地,恭聲道:“奴婢臘梅,奉婕妤之命前來向太后請安。婕妤白天在萱暉宮冒犯了太后娘娘,被皇上斥責後認真反省,已經深知其錯。只是沒想到突然身體不適,甚至驚動到了太后這邊,婕妤心中十分不安,又聽說太后娘娘貴體有恙,婕妤更加擔憂,只是尚在禁足之中,不敢隨意出寒露宮,所以命奴婢前來探視,不知道太后娘娘如今可好些了?”
太后有些捉摸不定趙婕妤的用意,淡淡道:“有勞趙婕妤掛心了!”
聽着臘梅的話語聲調,裴元歌心中一動,忽然道:“臘梅姑娘來得正好,路太醫剛剛在爲太后施針,不能中斷,這才耽誤了時間。爲了這個,皇后娘娘還替趙婕妤抱不平,特特地到萱暉宮來理論呢!”
臘梅看了眼皇后,眼眸微垂,文文靜靜地道:“原來路太醫是在爲太后娘娘施針,鍼灸之術需得一氣呵成,不能中斷,難怪路太醫無法分身呢!聽到這個消息,趙婕妤本就說,太后娘娘對宮裡的嬪妃素來慈愛,又心繫皇室子嗣,若知道婕妤身孕有恙,定然比別人還要着急,豈有不讓路太醫前來的道理?定然是有事情絆住了,果然!不知道太后娘娘的鳳體如何?趙婕妤特意叮囑奴婢,說娘娘您是太后,身體康健關係着皇宮乃至大夏王朝的安穩,可千萬不能輕忽,定要調養好了纔是!”
聽了這番話,太后和裴元歌頓時明白了趙婕妤的如意算盤。
若是皇后不在此處,趙婕妤派臘梅前來說這番話,倒還有可能是故作姿態,以此來擠兌太后,表示她的忍讓和以大局爲重,順便討好皇上,那就有向太后示威挑釁的意思;但現在皇后就在旁邊聽着,臘梅卻仍然如此說,而且絲毫不帶猶豫,處處都提着趙婕妤的叮囑,那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看來,今天栽了個跟頭後,趙婕妤也意識到自己鋒芒太過。
太后畢竟是太后,又有葉氏撐腰,在宮中威望素著,連皇上都對她十分敬重,少有違逆。趙婕妤雖然懷有身孕,畢竟只是婕妤,又是晚輩,跟太后對抗不會有好結果,倒不如找個機會和解。因此晚上鬧了這麼一出,又故意鬧騰到太后的萱暉宮,如果太后派路太醫過去,她可以說太后不計前嫌,令她十分感動悔愧,就此向太后示弱示好;如果太后不派路太醫過去,她就會向現在這樣,派臘梅過來爲太后解釋掩飾,婉轉地表明自己的示好之意。
尤其,皇后是從寒露宮過來,皇后和太后關係不睦這件事現在已經不算秘密,趙婕妤想必也能猜到皇后過來後會說些什麼,挑準時機讓臘梅過來,爲太后掩飾,當着太后的面打了皇后的臉,示好之意再明顯不過。
看着皇后越發扭曲的臉,裴元歌忍不住懷疑,皇后會到萱暉宮來,這其中是不是也有趙婕妤的功勞?利用太后和皇后不睦的事實,算計皇后一把,踩着皇后,藉此來修復跟太后的關係?
倒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宮裡的女人,真沒有一個是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