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泓燁穿着一身深紫色圓領團袍,顏色倒是沒有那麼張揚,稍微內斂了些,衣飾都十分精緻,神情算不上溫潤如玉,卻也沒有了從前的自負囂張,加上本來容貌就生得好,這樣盛裝華服的打扮,倒也顯得風度翩翩,氣度華貴。只是,乍眼看到裴元歌,原本內斂的眼眸中頓時又射出了灼人的精芒。
宇泓燁下意識地向前一步,想要逼近,但隨即想起柳貴妃的話,雙手握了握拳,又退了回去,只死死地盯着裴元歌,眸光變幻不定。
看到是宇泓燁,裴元歌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提盒,神情警戒。
察覺到裴元歌的警戒,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宇泓燁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笑道:“怎麼?我是老虎,會吃了你不成?”心中一惱怒,眼眸便陡然銳利起來,只覺得心頭燒着一把火,再看看四周無人,一直按捺在心裡的念頭,又猛地升了起來,神情凌厲,目光如猛獸般閃爍着捕獵的光芒。
反正這會兒沒有人,就算他講裴元歌擄走了,又有誰會知道?
等到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掌心裡,他倒要看看,她還能夠不能夠這樣無視冷落他?總有一天,他要她的眼裡心裡都是他,再也沒有別人!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七皇兄而已。”裴元歌眸光變幻,很快便鎮靜下來,神色淡然,“難道七皇兄也是來白衣庵進香的嗎?這倒真是巧了,正好今兒泓墨沒事,正好送我來進香,如今正在廂房歇息,倒沒想到七皇兄也在這裡。不如我去請泓墨過來和七皇兄會面?”
剛纔宇泓燁那一進一退,神情變化,裴元歌便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宇泓燁解除禁足後,兩人也曾經有過幾次照面,每次宇泓燁看到她就會轉開目光,神情冷漠,只當做沒看見,再加上他這段時間的表現,裴元歌便隱約猜到,宇泓燁禁足後聲勢遠不如從前,因此才決定要隱忍行事,不再像從前那樣張揚。不過,雖然因爲形勢原因,宇泓燁知道顧忌了,不過他骨子裡仍然是自負而獨斷的,如果她躲避太甚,說不定又會激起他的性子,到時候一昏頭,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因此,裴元歌不閃不避,淡淡地說話,又故意說宇泓墨也在白衣庵。
只要宇泓墨腦子還清醒,沒有昏了頭,就該知道他這樣的人過來進香,白衣庵肯定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裴元歌在這白衣庵裡出了事情,宇泓墨只要聽到宇泓燁這三個字,就該知道找誰算賬。如今宇泓燁正要挽回先前的頹勢,定然會心生顧忌,最多冷言冷語幾句,卻不敢太放肆了。
果然,聽到宇泓墨也在白衣庵,宇泓燁冷哼一聲,稍稍壓下了剛纔的念頭,冷笑道:“不敢,現如今九皇弟正是如日中天,我哪裡敢讓他來拜見我?”
他倒沒有懷疑裴元歌在撒謊,畢竟宇泓墨和裴元歌夫妻恩愛,他陪裴元歌來進香再正常不過。
何況……。他瞥了眼裴元歌手中的提盒,能夠讓裴元歌親自拿提盒,不肯假手他人,除了宇泓墨還有誰能夠這樣勞動裴元歌?
裴元歌早料到他不會相見泓墨,這纔敢撒這樣的謊,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道:“既然七皇兄有事在身,不便見泓墨,那我也不敢耽誤七皇兄的時間,這及iu告辭了。”說着,握着食盒,轉過身,不慌不忙地朝着後院走過去,舉止優雅從容,看不出一絲的慌亂和心虛。
哼,以爲有宇泓墨在這裡爲她撐腰,所以就能這樣放肆?
宇泓燁冷笑,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恨不得就此上前,攔住裴元歌的去路,將她牢牢地禁錮在自己身邊。但想到宇泓墨在白衣庵裡,心頭終究十分顧忌,雖然妒火中燒,卻並沒有因此失去冷靜,想着柳貴妃所說的來日方長,在心裡再三說服自己,這才咬咬牙,一拳砸在旁邊的牆上。
該死!
原本他來白衣庵,是有正事的,但有了偶遇裴元歌這個插曲,便覺得心緒煩躁,頓時再沒有心情繼續原來的事情,轉身憤憤地回到了庵堂。
柳貴妃剛剛和主持水月大師談佛,看到宇泓燁去而復返,神色陰沉,不由得心中驚訝,按照原本的計劃,燁兒不是應該去後院的嗎?怎麼會這麼快就去而復返?而且神色也這麼難看?但礙於水月大師在場,不能直問,只能含蓄地道:“燁兒,你不是早聽說白衣庵後院的薔薇花開得好,想要去觀賞嗎?怎麼這會兒又突然回來了?”
“天太熱了,走了會兒覺得累,便想着先回來,等涼快些再走動。”宇泓燁隨便找了個藉口。
如果讓母妃知道,他因爲裴元歌失神,只怕又要被說教。
柳貴妃卻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不過水月大師在旁,卻不好多說,只能道:“這倒也是,如今天氣越來越熱了,之前爲了疫病救人,你失血過多,如今身體也反反覆覆的不好,倒的確該注意些,免得被熱氣衝了。快來嚐嚐水月大師烹製的竹葉茶,清心去熱的。”
宇泓燁接過茶水,喝了下去,卻根本嘗不出是什麼滋味。
這次時疫的事情鬧得很大,水月大師也有耳聞,聞言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七殿下捨己救人,以至於幾度昏迷,卻救活了數百上千的人,功德無量。這般佛心仁德,菩薩知道了,必然會保佑七殿下平安順遂,娘娘不必太過憂心。”
“借水月大師吉言。”柳貴妃柔聲道,“說起來,本宮和這白衣庵也算是淵源頗深,當初本宮入宮數年都不曾有孕,卻是來這白衣庵拜了送子觀音,這才得了燁兒這個孩子;後來寧王叛亂,燁兒又下落不明,本宮幾度都絕望了,多虧大師幾度安慰本宮,說燁兒的生辰八字不是短命之相,定然還存活世上,本宮抱着渺茫的希望日夜祈禱,只求母子團圓,如今也果然如願……。本宮深受白衣庵的恩惠,有心想要爲佛祖菩薩重塑金身,偏偏大師淡泊名利,不肯應允,倒叫本宮於心不安了。”
水月大師忙道:“娘娘每年都有給白衣庵香火錢,貧尼實在不敢再奢求,阿彌陀佛。”
“大師果然是方外之人,不以名利爲念,也正因爲這樣,本宮才相信大師。”柳貴妃嘆息,“說起來,燁兒從前身體極好,從不曾有什麼三災六病,但這次時疫,他爲了救人連自身都不顧念,失血過多。雖然後來仔細調養,太醫們都說已經無礙,但身體終究不如從前康健,反反覆覆的,實在是讓本宮憂心,唯恐他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住了,這才帶他來白衣庵拜佛,說起來倒也奇怪,今日到了白衣庵,本宮倒覺得燁兒的氣色好了許多,說來倒也蹊蹺。”
言語之中,似乎在說,宇泓燁身體反覆,是因爲被鬼魅之類的東西纏住。
“娘娘多慮了,七殿下救人無數,乃是功德——”水月大師話才說到一半,便被旁邊的靜虛截斷。
靜虛也聽出了柳貴妃話裡的意思,卻見自家主持是榆木腦袋,明明這麼好的發財機會,卻要生生錯過,忙道:“娘娘所言極是,七殿下天潢貴胄,總難免小鬼們嫉妒纏身,再說這次時疫,七殿下救人無數,難免會遭到瘟鬼嫉恨,說不定正是因此纔會身體反覆,因而到了白衣庵這佛家之地,瘟鬼不敢靠近,氣色自然好了許多。”
水月大師微微皺眉,卻也不好說什麼。
見這靜虛伶俐,柳貴妃微微一笑,神色誠懇地道:“這位大師所言極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夠化解?”
“既然娘娘有誠心,七殿下又救人有功德,無論如何,貧尼總要爲七殿下化解了這劫難才行。”見柳貴妃上鉤,靜虛心中暗喜忙殷勤地道,這位可是柳貴妃娘娘啊,如果她能夠幫忙搞定這件事,且不說銀錢,但貴妃娘娘這個名頭,就能讓白衣庵香火鼎盛。
柳貴妃笑道:“那就有勞大師了。”
“母妃,您說這次來白衣是來還願的,既然現在已經還了願,不如兒臣陪您回宮吧?”宇泓燁不耐煩在這裡聽靜虛胡扯,再想到宇泓墨和裴元歌在不遠處,就覺得心頭扎着一根刺,實在不想多呆。反正他要謀劃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以後有的是機會。
柳貴妃微微一怔,不明白宇泓燁爲什麼這麼急着要走。
不過,畢竟是她的兒子,柳貴妃也不好駁斥宇泓燁,再看他神色凝重的模樣,說不定另有內情,便起身告辭了。出了白衣庵,柳貴妃這才問道:“燁兒,你爲要急着離開?我們不是說好了,要按照計劃行事嗎?”
宇泓燁靈機一動,悄聲道:“母妃,宇泓墨也在庵內。”
“他怎麼會在這裡?”柳貴妃大驚,神色突變,“難道說他也知道了那件事,所以跟我們是一樣的目的?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更得加快計劃,不能讓宇泓墨搶了先。”
宇泓燁倒沒想到這點,思索了下,道:“兒臣看着不像,他和……裴元歌都在這裡,兒臣剛纔撞到了裴元歌,她見到兒臣,雖然驚訝,卻並不慌張,也沒有探問什麼。如果說他們和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神態,應該會感到驚慌,或者千方百計地詢問我們來白衣庵的理由纔對。”
“那他們爲什麼會在這裡?如果要進香,應該不會選白衣庵這樣的小庵廟纔對啊!”柳貴妃百思不解,都顧不上去追究裴元歌。
宇泓燁面容又沉了下來:“那倒也未必。母妃難道不知道嗎?這白衣庵對裴元歌和宇泓墨來說,可不是尋常的庵廟。聽說裴元歌曾經在這庵廟遇襲,是宇泓墨英雄救美,說不定就是兩人的定情之地。他們來這裡,誰知道抱着什麼樣的心思?不過,因爲他們在,我們就不好再行事了,免得被他們察覺到什麼,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倒也有可能!
柳貴妃稍稍心安,想着宇泓燁也說得有道理,如果宇泓墨原本不知道什麼,卻因爲他們的行徑起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也難怪燁兒會急匆匆地要走。不過……看着宇泓燁陰沉的臉,柳貴妃明白,他要離開,不全是因爲這個,只怕更多是因爲不想看到宇泓墨和裴元歌在一起,不由得心中暗自嘆息。
不過,燁兒現在不願看到裴元歌,總比先前一心一意想要將裴元歌弄到手來得好。
想着,柳貴妃柔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必急在一時,以後還有機會,今天就先回去吧!”
柳貴妃說着,已經來到華轎前,上了轎子,忍不住掀起簾子回望白衣庵的方向,如果說他們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那就是爲燁兒增加了一大助力。再將自己的計劃反覆思索,感覺並沒有遺漏的地方,柳貴妃終於放心,正要放下車簾,卻見一名青衣男子陪着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往白衣庵的方向走去。
不知爲何,柳貴妃心中微微一頓,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青衣男子身上。
男子約莫二十一二歲的模樣,容貌清秀,神情淡漠,但舉止間卻有着一股特殊的氣度,顯得不同常人。他穿着普通的絲綢青衣,看起來很是尋常,但那料子卻是江南最好的雲錦料,而身上的飾品也同樣如此,看似普通,用料卻都是極好的,顯然身價頗爲富裕。
偶爾擡頭,遙望着白衣庵,青衣男子的眼眸中會流露出一抹哀傷。
柳貴妃微一轉念,便猜出了來人是誰,沒想到顏昭白一介商賈,竟然也能夠如此氣度,顯然並非池中之輩,如果能夠爲燁兒所用,燁兒更是如虎添翼。柳貴妃想着,微微一笑,慢慢放下了車簾,將那男子隔絕在她的視線之外。
綠樹青山之間,華轎內外,就此擦肩而過,各自奔向前路。
顏昭白絲毫也不知道剛纔路過的車隊是什麼人,他的心思都在白衣庵的顏明月身上。明月的病情已經越來越重,以至於趙大夫已經不肯再施針救治,只是吩咐熬製蔘湯……這就等於宣判了明月的死刑,如今只是拿蔘湯吊着命而已。想到這裡,顏昭白覺得肝腸寸斷,疼得難以忍受。
當他來到白衣庵的後院時,院內正一片忙亂。
顏昭白心中頓時浮起了不祥的預感,急忙拉住一人問道:“出什麼事了?”
“顏公子你來得正好!”那人卻正是裴元歌身旁的侍女木樨,她神色慌亂地道,“剛纔顏小姐突然病發,情況好像很嚴重,我們皇子妃嚇壞了,如今紫苑姐姐正在爲顏小姐施針。不過她說,她也只能救一時的急,還得去請顏小姐平日裡慣用的大夫。”
不等她說完,顏昭白已經一陣風地朝着顏明月的院落趕過去。
顏明月的脈象十分雜亂,紫苑一時半會兒也無法診治,只能勉強用鍼灸和蔘湯吊着她的命。好在趙大夫及時趕到,他對顏明月的病情和脈象很清楚,只是顏明月已經病情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尋常藥物已經難以生效,而連刺了幾針,似乎都沒有太大作用,顏明月仍然氣息奄奄。
“顏公子,老夫早就說了,令妹的病情能夠活到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得了。如今沉痾併發,已經是藥石罔效,老夫實在沒有辦法了!”湯藥喝不下去,鍼灸沒有用處,趙大夫也無能爲力,其實顏明月這會兒已經是病入膏肓,沒有救治的可能性,這點他早就跟顏昭白說過,應該要準備後事了。
但是顏昭白執意不肯,一再懇求他救治,趙大夫這才隨他上山,但眼下,他實在是沒辦法了。
顏昭白如遭雷擊,撲到顏明月牀前,嘶聲喊道:“明月!明月!”見她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又揪住旁邊趙大夫的衣領,發瘋一樣地喊着:“你救她啊!你救她啊!趙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救救她,不管怎麼樣都可以,你救救她啊!”
明月……。
從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明月身體不好,胎裡帶來的病,好不了了,早晚有一天會離開。之前趙大夫也已經明言,他也做好了各種準備,將產業託付給裴元歌處理,自己隨顏明月離開。他以爲,連死亡他都應做好準備,不會再擔心害怕什麼,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他卻發現,他還是無法承受。
“明月,你醒醒……明月!”顏昭白聲嘶力竭地喊着,“趙大夫,求求你,我不指望你能救活明月,至少,你讓她醒一醒好不好?你讓我跟她說句話!我答應過她,我會陪她到最後的,至少,讓我跟她說幾句話,趙大夫,求求你!求求你了!明月,你醒過來啊,明月!”
是他錯了,他不該下山去請趙大夫的,他應該一直陪在明月身邊的!
居然,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裴元歌想起她之前說的話,她說,老天爺不會讓明月就這樣離開,一定會給她機會。明月說,她說的話,會讓明月有種相信奇蹟的力量,可如今,明月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她卻又能夠做些什麼?面對生死,那些信念,就好像是笑話。
淚水不知不覺地涌了出來模糊了視線:“趙大夫,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如今已經是藥石罔效,老夫是真的沒有辦法了!”趙大夫搖搖頭道,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很想救活這位顏小姐。
一直在牀邊的紫苑終於忍不住發作道:“顏公子,你冷靜點好不好?你這樣子,我都沒有辦法替顏小姐施針了,你到底是想要顏小姐活過來,還想要要她死啊?”
聽到“活過來”三個字,顏昭白立刻緊緊抓住紫苑的手腕:“姑娘,你能救明月?求求你,救救她,至少讓她醒過來,求求你!”
裴元歌也急促地道:“紫苑,你一定要救明月!”
聽到自家小姐說話,紫苑忙道:“皇子妃放心,我會盡力的。”說着向趙大夫道,“我看顏小姐的脈象,似乎是天生的體弱,鍼灸的效用不大,必須利用藥物的藥效纔有一絲可能讓她醒過來。趙大夫,你診治顏小姐的時間長,對她的情況應該更瞭解,我沒有說錯吧?”
趙大夫點點頭:“姑娘所言無誤,不過顏小姐現在根本喝不下湯藥啊!”
“那藥浴呢?通過熱氣打開顏小姐的周身氣穴,讓藥物的療效通過毛孔進入身體,或許還有一線可能。”紫苑沉聲道,“不過,顏小姐的脈象太複雜,我不敢確定藥材的比例,這點需要趙大夫指點我才行。”
趙大夫眼前一亮:“藥浴?老夫怎麼沒想到這個辦法?如果藥浴真的能夠讓藥效進入顏小姐體內發揮作用的話,的確有可能讓顏小姐醒過來。如果輔以鍼灸的話,效果應該會更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準備藥材和浴湯,不過,顏小姐浸浴之事,恐怕還要姑娘多多費心。”
畢竟他是男子,多有不便。
兩人商量着,立刻分頭行事。因爲顏明月在此休養,藥材一應俱全,因此浴湯很快就弄好了,紫苑和裴元歌,以及丫鬟們扶着顏明月入湯。而顏昭白等人因爲是男子,被紫苑趕了出來。望着緊逼的房門,顏昭白心急如焚,卻又不能闖進去,幾乎崩潰。
“出什麼事了?”旁邊傳來問話聲,卻是宇泓墨。
他原本正在京禁衛處理公務,突然聽說宇泓燁和柳貴妃到白衣庵的消息,又想到裴元歌今日要到白衣庵見顏明月,放心不下,立時便趕了過來。看到院子內一片忙亂,忍不住詢問原因。
旁邊自然有人告訴他經過,聽說是顏明月兵法,並不是元歌出事,宇泓墨稍稍放心。
“砰——”旁邊傳來一聲悶響。
宇泓墨轉頭望去,卻見顏昭白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樹上,他並未習武,身體文弱,但這一拳卻讓那顆粗壯的大樹猛烈地搖晃起來,樹葉簌簌而下,可見顏昭白這一拳的力道。這時的顏昭白,神情是一種徹骨的絕望,以及憤恨不平:“爲什麼是她?明月她心底那麼好,爲什麼老天爺卻要她這麼早死?爲什麼偏偏是她?”
儘管宇泓墨心地冷硬,但看到顏昭白這樣,也忍不住有些感嘆。
尤其想到,之前元歌染上疫病,臥牀不起,又一直找不到救治辦法時,他的焦慮彷徨恐懼,由己及人,他隱約能夠體會顏昭白此刻的心情。元歌臥病兩個月,他就幾乎癲狂,何況顏明月從小身體就不好,顏昭白…。一直都生活在失去顏明月的恐懼中,這時候心中的慘痛想必更加強烈。
輕輕地吁了口氣,宇泓墨正想要勸慰他幾句,突然間目光凝滯,眉頭緊蹙。
他和顏昭白只有幾面之交,而顏昭白又一直神情淡漠,表情平靜,宇泓墨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悲痛絕望的模樣,而眼下,以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顏昭白大半個側臉,微微低垂,眼眸中變換着悲痛絕望憤恨的模樣……。這樣的角度,這樣的表情,竟然讓宇泓墨有種陌生的熟悉感。
柳貴妃!
這樣的角度望過去,這樣的神情,宇泓墨竟然覺得顏昭白有些像柳貴妃!
而且,顏昭白現在似乎也是二十一二歲的模樣,比他大不了多少,年齡似乎也吻合……如果說,真如他所猜測的,李明昊並不是真正的宇泓燁,難道說——會是顏昭白?可是,顏昭白不是惠州富商顏越之子,顏明月的哥哥嗎?不……。不對,如果說他真的是顏明月的親哥哥,又怎麼會對自己血脈相連的妹妹產生感情?難道說……。
宇泓墨瞳孔驀然放大,心劇烈地跳動着,目光凝定在顏昭白的背部。
真正的宇泓燁,背上應該有塊胎記,是從出生就帶着的。
顏昭白……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