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紅玉臉色大變,上前託扶着龔青嵐,她的臉蒼白如紙,脣瓣卡白。
“紅鳶!紅鳶!快去請府醫,派人通知大少爺!”紅玉急的淚水在眼眶打轉,不知爲何好端端的人,怎得突然就倒了呢?
紅鳶心口發慌,雙腿發顫,趕忙叫紅娟去請府醫。掀開簾子,進來幫着紅玉一同將龔青嵐攙扶着放在拔步牀上。
一人端水給龔青嵐擦臉,一人焦急的在門外等候。
不知過了多久,還不曾見到紅娟的身影,紅鳶急紅了眼。“紅玉,你先守着大少奶奶,我去請府醫。”說罷,便提着裙襬跑了。
氣喘噓噓的到了南苑,遠遠的瞧見紅娟坐在石階上。
“府醫呢?”紅鳶擰緊了眉。
“老夫人提前一步給請走了。”紅娟用腳叫地上亂畫的字,踩住,輾轉一下,便被塵土覆蓋。
紅鳶眼淚一下子掉了出來,她恨自己太蠢,大少奶奶在府中舉步維艱,許多雙眼睛盯着。出事兒了,本就不該聲張,她當時心急,大聲的喊着紅娟,想來住在同一個院子的老夫人聽見了,便喚人將府醫請走了。
紅鳶擡手擦掉淚水,轉身朝府外跑。大少奶奶情況不好,耽誤不得,府醫給老夫人請走,自是不會輕易放人。
望着眼前被鎖死的門,紅鳶兩眼發黑,從來沒有這麼怨恨過老夫人,恨不得咒她立即死了。
這門早上還沒有鎖,這下動作倒是很快。只得選擇遠一點出府的側門,雙腳跑的快磨出了水泡,痠軟的走不動。紅鳶咬牙忍着,她不敢交給別人,多耽誤一會,對大少奶奶不利。
但是看到落了栓的側門,紅鳶感覺天都要塌了,幾乎要崩潰。
“花嬤嬤,你行行好,開開門。”紅鳶祈求着坐在小杌子上,嗑瓜子兒的花婆子。
花婆子‘呸’的吐掉嘴裡的殼,斜挑着眼角,看着心急如焚的紅鳶,冷笑道:“老夫人房裡丟了地契,正在滿府搜查,沒找着前,都不許出府。”目光落在紅鳶手上的絞絲銀手鐲,嘿嘿說道:“瞧你這急樣,莫不是你這小賤蹄子給偷拿了?”
紅鳶慌忙搖頭:“不,不是的……”
“還敢狡辯!有沒有抓你去老夫人跟前就知曉了。”花婆子伸手鉗住紅鳶,一隻手摸着紅鳶手腕上的銀鐲子,用力往下扒拉,隨即揣進自己的懷中,拖着紅鳶去老夫人的屋子。
“不,不要!”紅鳶使勁的掙扎,她自小便是在龔青嵐身邊伺候,力道哪裡敵得過做粗使的花婆子?“花嬤嬤,我有一對絞絲嵌東珠的手鐲,你放我出府,我把東西都給你,全都給你。”
花婆子不爲所動,拉拉扯扯的將紅鳶推到了老夫人的屋子裡。
老夫人靠在榻上,額頭上貼着溼毛巾,許嬤嬤給她捶肩捏腿,闔眼滿臉享受。府醫則是面色薰紅的坐在圈椅上,旁邊的小几,擺放着幾碟下酒的菜,與一罈子空了大半的好酒。
紅鳶面色霎時慘白,老夫人故意的!
難道她這樣做,不怕大少爺怪罪麼?
“老夫人,這小賤蹄子慌慌張張的在側門轉悠,一臉鬼祟,老奴便起了疑,將她給綁了來。”花婆子臉上堆滿了笑容,諂媚的說道:“定然是假不了,不然老奴送您這兒來,她也不會要把一對嵌東珠的金鐲收買老奴。”
老夫人豈是不明白花婆子話裡頭的意思,揮手示意許嬤嬤去鑲金嵌玉大棗木梳妝盒拿一對金鐲賞給花婆子。
微微半掀眼皮,睨了眼一臉絕望的紅鳶,坐起身道:“你是大少奶奶身旁的人?以免說我這老婆子冤枉你,便叫人搜一搜,若是沒有地契,便放你走。”
綠水湊近紅鳶搜身,在袖口裡搜出一張主宅地契。
“啪!”老夫人臉色惱火的一手拍在小几上,冷厲道:“原以爲你是個老實本份,適才得你們奶奶心意。卻不想是個手腳不乾淨的,我才搬來半日,你這小賤蹄子倒是轉身將地契給偷拿了!今兒個,我便替你們奶奶教訓你一二!來人,把她拖下去杖責四十!”
紅鳶慌了,她壓根不知什麼地契,忽而明白過來,定是之前拉扯,花婆子趁機塞在她袖口內。
“老夫人……”紅鳶話還未說完,便被幾個早已候着的婆子,堵住嘴巴,麻利的帶了下去。將備好的碎石用布包着,綁在紅鳶臀部上,提上褲子,拿着長棍打下去。
——
紅玉在屋裡來回踱步,不時的查看龔青嵐的狀態。等了大約幾刻鐘,沒有瞧見紅鳶回來,紅玉思忖着,定然是出了事,給絆住了。
驀然,想到了海棠苑的護衛,便是大少爺的人。立即出去找,迎面差點撞着風塵僕僕趕來的齊景楓。
“大少爺……”紅玉一瞧見齊景楓,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大少奶奶病倒了,紅鳶請大夫給絆住了,興許是出了事兒。”
齊景楓全副心思在龔青嵐身上,將長順給紅玉,讓他們去找紅鳶。
長福提着年邁的陳府醫過來,讓他給龔青嵐診脈。
齊景楓看着毫無生氣的龔青嵐,眼底閃過一抹痛色,緊緊的握着她垂落在身側的手,卻是一片冰寒。
陳府醫診了脈,神色凝重的說道:“中毒。”
齊景楓眸子裡蘊藏着洶涌的怒火,冷冽如冰的說道:“可有解?”
陳府醫頷首。
齊景楓眼底閃過暗芒,淡淡的詢問道:“什麼毒。”
陳府醫嘴角翕動,難以啓口道:“醉夢。”彷彿沒有瞧見齊景楓微變的臉色,緩緩說道:“醉夢不用食用,大量吸入,便能中毒。尋常都是三五日毒發,可大少奶奶發作的極快,有其他的藥引子。幸好來得及時,再過上半刻鐘,即使解了毒,對腦部有極大的損害。”
齊景楓手指微顫,醉夢,剛開始便是出現幻覺,隨後頭痛欲裂,最後發作陷入昏睡,在夢境中死去。不是美夢,而是心底深處最不願回想的記憶,被勾起,一遍又一遍的再次經歷,直至痛苦的折磨死去。
指腹輕輕撫平她緊皺的眉,接過陳府醫遞來的丸藥,喂她吃下。“何時能醒?”
“日落。”陳府醫不敢懈怠了,瞧着大少爺緊張的模樣,定然是對大少奶奶極爲上心。開着藥方給一旁的紅娟,“這毒來勢兇猛,但是救治及時,解的也快。煎藥吃上一副,明日便沒事了。”
齊景楓淡淡的‘嗯’了一聲:“藥下在何處?”
“窗臺上那盆墨菊,是藥引。至於醉夢何時下的,老夫便不知。”說到此,陳府醫眉頭微皺,不太確定的說道:“方纔出去的丫鬟身上,有醉夢的氣息。”
齊景楓眸子裡蘊藏着洶涌的怒火,緊捏着的拳頭,青筋鼓動。若不是紅玉是她中意的丫鬟,他會毫不留情的解決。
“長順,將紅玉帶來。”齊景楓憐惜的撫摸着她的臉頰,瞧着她痛苦的神情,恨不能替她受了這罪。
不到片刻,渾身狼狽的紅玉被帶來,渾身沾染着血腥味。
齊景楓狹長入鬢的眉緊蹙,示意陳府醫檢驗。
陳府醫走近紅玉,目光落在她腰側的香囊,指着香囊詢問道:“這個你是何時佩戴的?”
“這個是奴婢昨日裡帶着的,裡頭的香氣很好聞,便沒有摘掉。”紅玉心底忐忑不安,隱隱察覺到大少奶奶病倒,與這香囊有關。
“誰給你的?”齊景楓凌厲的眸子閃爍着駭人的殺氣。
紅玉嚇得渾身一顫,手心緊張的出了薄汗,慌亂的澄清道:“這是含情給我的,她說這是她們鄉下用來驅蚊……”說到此,紅玉意識到問題所在,此時接近秋末,何時還有蚊蟲?
陳府醫將香囊拆開,裡面是驅蟲草,混雜一些乾花,撒上了醉夢散。幾種香氣參雜在一塊,淡雅如蘭香,卻又含着青草的芬芳。
極爲舒心沁脾,莫怪這小丫頭喜歡得緊。
“大少爺,您瞧瞧這是哪裡出的織錦?”陳府醫將東西清除乾淨,把香囊遞給齊景楓。
齊景楓睨了眼,瞧出了是他送進燕王府的布匹,齊府曾經也用過織錦,一時難以斷定。
“將人帶來。”
長順擔憂的看了眼紅玉,轉身出門,便看到在門口轉悠的含情。
“大少爺讓你進去。”
含情眉眼生波,精心妝扮的臉上,光彩動人。“麻煩小哥了。”說罷,歡喜的進了屋子。
走進內室,含情看着屋子裡頭的人,微愣。氣氛壓抑冷凝,使她透不過氣來。觸及齊景楓那利刃般的眸子,牙齒打顫。
緊張的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情景與她想象的不一樣。
“大……大少爺……”含情嬌滴滴的嗓音,略帶着一絲委屈,待看到地上的香囊時,臉色微微一變。難不成這個香囊不得大少爺喜歡?
那,大少爺爲何喚她進來?
“這香囊從何而來?”齊景楓將龔青嵐輕輕的放在牀上,看着她緊抿的脣瓣,緩緩的張開,微微上揚。似乎,夢到了愉悅的事。
詢問的目光看向陳府醫,陳府醫顯然也見到,點了點頭。
毒解了!
“這是奴婢自個親自所繡。”含情咬緊了脣瓣,一雙如絲媚眼水光盈盈,蘊含着春情,動人勾魂的望着齊景楓。
當年看中她的媽媽,便說她這雙眼睛,是她見過最美最勾人的一雙眼,沒有幾個男人能不動心動情。
可,她要勾引的人,卻是連個眼角都不曾給她。
齊景楓眼底凝結着寒霜,冰冷而無情:“你在裡面下藥,迫害大少奶奶,可知要杖斃。”
聞言,含情臉色瞬間蒼白,慌了神,水光流轉的眸子裡一片驚恐,立即跪在地上說道:“不,不是我,是一個侍弄花草的嬤嬤給我的,她說來府中許多年的老人了,曾經在大少爺的院子裡做過灑掃,清楚大少爺的喜歡。說奴婢佩帶將這個香囊給您身邊親近的人帶着,到時候追問起,定然會想起奴婢。”
“發賣了。”齊景楓一句話,決定了含情往後的命運。
“大少爺,奴婢知錯了,求求您饒了奴婢,奴婢願做牛做馬的伺候您和少奶奶。”含情大驚失色,拼命的磕頭求饒。
齊景楓揮了揮手,長順將人給拖了下去。
讓一個人死很簡單,那是最拙劣的手段。使仇敵痛不欲生,才能是最好的報復!
齊景楓從含情話裡,排除了燕王妃的嫌疑。淡淡的掃了眼窗臺的墨菊,吩咐護衛將府裡善養墨菊的奴僕綁了,直接關押在柴房。
等着龔青嵐醒來,讓她親自處理。
——
日落西山,最後一抹餘暉,被夜幕吞噬。
齊景楓坐在牀邊,靜靜的守着龔青嵐。看着她長而捲翹的眼睫,微微顫動。不禁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睜開眼。
龔青嵐眨了眨眼,緩緩的睜開,入目的是一張蒼白而憔悴的容顏。鼻子微酸,她睡這一覺,被噩夢纏身。夢境真實的如同身臨其境,所有的不幸,痛苦不堪的畫面走馬觀花般閃現,她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看着慘劇一一發生,卻無法控制她不想製造惡果的行爲。大腦清晰的看着手腳與嘴,操控着她,犯下不可挽回的悲劇。
將自己囚困在精神的世界中,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折磨。
世間一切皆有因果,前世她罪孽深重,即使再世爲人,也依舊逃脫不了夢魘。而眼前這個男人,卻從她前生百般憎惡的夫君變爲了她今生唯一的救贖。
伸手圈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身上,喃喃低語:“抱緊我。”
齊景楓擁着她,開解道:“那只是夢。”
龔青嵐渾身一僵,心底無比苦澀。若……只是夢,便好了。
“你中了醉夢。”齊景楓見她翻了身,闔上的眼角,凝着幾顆細碎的淚珠,輕輕的俯身吻掉,鹹而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龔青嵐一動不動的靠在他身上,汲取他帶來的溫暖。握着他寬厚的大掌,將自己幾乎比他小一半的手放進去,十指交叉相握,清晰的感受到他指側脈動。
“你會武。”良久,龔青嵐無法將夢境說出來,盤問出心底的疑問。
“舅舅說練武強身,我便學了。”齊景楓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包含了太多的無奈與幸酸。
“那我日後可不會擔心有一天遇上劫匪,束手無策了。”龔青嵐如畫的容顏綻放出一抹清淺婉約的笑,如那雪山之巔,盛開的蓮,聖潔無暇。
齊景楓一時癡了,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細細的描繪她的輪廓,似乎要刻在心上。
“壓寨夫人。”齊景楓忽而清雅一笑,如沐春風般舒爽,難得的開口打趣。
“山大王。”龔青嵐只覺得他手指摩挲着脣瓣,陣陣的發麻發癢,張嘴,一口咬住。瞧着他眉心一動,舌尖將他手指推出,苦着臉道:“髒。”
齊景楓手指被溫熱包裹,她柔軟靈活的舌觸到他的指尖,一股電流順着手指蔓延至心口。
“嗯,將你擦乾淨了。”不動聲色的將手指攏在寬大柔軟的袖擺內,微微彎曲,似乎在保留、回味着那一刻的悸動。
龔青嵐瞪圓了眼,他方纔用手指勾勒她的臉頰,這不是說她很髒麼?
“髒,你還抱這樣緊。”龔青嵐橫眉豎眼。
“不要緊,我不嫌你髒。”齊景楓莞爾,似乎要驗證他的話,伸手在她臉上蹭了蹭。
龔青嵐惱了,側頭避開他的手,嗔怒道:“我這不是怕你將我擦的太乾淨了麼?”
齊景楓被她這句話給震住,微微愣神。漆黑的眸子裡泛着幽光,伸手捏着她腰間的軟肉。“貧嘴。”
龔青嵐怕癢,給他掐得翻身趴在被子上,肩頭一聳一聳,笑得打跌。
——
龔青嵐剛解了毒,身弱體虛。鬧出一身汗,泡在浴桶裡,便睡着了。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喝下一碗濃稠的藥汁,苦的嘴裡都變味。
“人被關在柴房?”龔青嵐含着一顆蜜餞,挑眉問道:“大少爺將含情發賣了?我記得含情的賣身契在季姨娘手中,他賣去哪了?”
心中卻是欣慰,他算是瞭解她,知道她這次栽了跟頭,定然是要自個解決,便沒有替她除掉暗害她之人。
“賣去了低等的青樓。”紅袖垂着眼角回答,心中卻是對大少爺徹底死了心。
龔青嵐臉上的笑容一僵,片刻便恢復過來,狀是無意的問道:“紅玉、紅鳶怎得突然都告假回鄉下探親了?”她二人不在,渾身不得勁。
紅袖張嘴將想好的說詞說出口,卻瞧見龔青嵐拿着帕子擦拭手指,別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
紅袖渾身一個激靈,明白她眼神的意思。倘若自己不能全身心忠於她,留在身旁無用。
“大少奶奶,您病倒時,紅鳶去請府醫。府醫給老夫人先一步請走,在屋裡頭喝酒。紅鳶便要出府去尋大夫,可老夫人房中丟了地契,花婆子將紅鳶逮着綁去老夫人跟前,搜出了地契,杖責四十。幸好大少爺身旁的長福及時趕到,只捱了五、六板子。”紅袖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原委如數托出。
龔青嵐臉色變了變,老夫人隨便尋個由頭拿下紅鳶,擺明了是知曉她病倒,不許請大夫,要她死呢!
“傷勢如何?”若是隻吃了幾板子,以紅鳶的性子,斷然是不會躺着在牀上休息。怕是傷的極爲嚴重!
紅袖吱吱唔唔的說道:“老夫人命人在紅鳶屁股上綁了碎石。”
龔青嵐心底動了氣,手上失力,將修剪圓潤的指甲給扳斷。眼底閃過陰霾,老夫人太心狠了,挨板子放碎石,表面看不出皮肉傷,卻是紮紮實實的傷筋骨,內傷嚴重!
忽而起身,步伐匆匆的走向紅鳶所住的下人房,推開門,裡面一陣刺鼻的血腥味。龔青嵐進門,看着紅鳶躺在牀上昏睡,掀開被子,傷口已經被包紮好。
“大少奶奶……”紅鳶睜開眼,看到龔青嵐又驚又喜,可算沒有因爲她而耽誤了救治。
“紅鳶,你好好養傷,我會爲你做主。”龔青嵐想着老夫人如此對她,沒有必要再防守忍讓。當初只是想要整治她,如今直接要她死,她如何能在退讓?
叮囑了紅鳶一番,問了當時的情景,龔青嵐離開了下人房,傳喚了趙媽媽。自從趙媽媽回府,龔青嵐便讓她在廚房做事,守着裡頭的膳食。如今,看來是不行的了。
“趙媽媽,你可願意到我身邊來伺候?”龔青嵐端詳着手中的茶杯,微微的出神,回憶着府中人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
“這是老奴的福氣。”趙媽媽聽聞了昨日裡的事兒,和善的面龐,佈滿了濃厚的擔憂。早想回到大少爺、大少奶奶身旁伺候,可廚房卻是最容易出事兒的地方,大少奶奶把她安排在廚房,她並沒有覺得如他人所說的失寵,反而是更得大少奶奶的信任。
“趙媽媽,你可知府中誰與誰的關係親厚?”龔青嵐覺得她處在這個位置,便該做些什麼事兒,給下方人一個震懾,否則一個個算計她與她身畔的人。
趙媽媽是個聰明人,聞言,便將與花婆子一家子的關係點出來,隨即便是老夫人身旁的許嬤嬤,“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一生未嫁,留在老夫人身旁伺候。卻是個極愛財的人,收了二夫人不少的銀子。”
龔青嵐目光微閃,交代道:“趙媽媽,你是府中老人,既然兩房已經分家,通向二房的道給封死。不若把大房裡頭的丫鬟奴才給換了。”
趙媽媽心喜,她早有這心思,怕說出來不招大奶奶待見,便忍住了。大奶奶主動提及,忙不迭的應承。“噯,老奴這就去。”
——
龔青嵐帶着紅袖去了柴房,人被五花大綁的丟在角落裡,嘴裡塞着一塊破抹布,看到龔青嵐,‘唔唔’的叫喚。
“我竟不知咱們府中也有會養墨菊的人,瞧瞧那盆墨菊,照料的不比燕王妃差。”龔青嵐讓人拔掉塞進玉婆子嘴裡的抹布,看着她炎帝一閃而逝的慌亂,嘴角凝着一抹冷笑道:“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玉婆子死死的抿緊嘴,不管如何,就是不吭聲。
“你不說也行,我發怒,極喜歡遷怒。聽說你女兒在廚房,你兒子在莊子上做管事。”龔青嵐絲毫不覺得威脅人是不恥,她只看哪種手段,能儘快的達到想要的結果。
玉婆子臉色一變,猶豫了片刻,垂了頭。
“老夫人昨日裡用膳,身子便不舒適了,恐怕是廚房除了問題。玉婆子心術不正,暗害主子,想來她女兒也是手腳不乾淨的人。紅袖,你去把她帶來。”龔青嵐沒有多大的功夫與玉婆子周旋,有時候,直接的行動,比你十句話管用。
不到片刻,玉娘便被捆着來了,扔在地上,吃痛的呻吟一聲,看到被綁着的玉婆子,驚呼道:“阿孃,你怎得也被綁了?”
“動手。”
紅袖按着玉孃的脖子,將她腦袋緊貼在地上。隨後一個奴才,將碎瓷片裹在玉孃的臀部上。
一板子打下去,玉娘尖聲哀嚎。
龔青嵐看着鮮血染紅了她的褲子,眼皮子不眨一下。玉孃的丈夫便是老夫人院裡的奴才,昨日便是他讓人將石頭綁在紅鳶身上。
玉婆子心驚肉跳,看着不過幾板子,便是皮開肉綻,褲子打爛。連忙開口道:“是大小姐,大小姐叫老奴做的。”
龔青嵐擺了擺手,便停了板子。深深的看了玉婆子一眼,開口道:“帶下去,絞刑。”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龔青嵐知曉,她這一開口,便是再難保有她最初的衷心。
那一頭,趙媽媽帶着人,去花婆子屋子裡頭,搜出了大少奶奶成婚時的頭面,當即將人給綁了。
拖着花婆子到了宗堂,玉婆子已經被人吊在空中。下面聚集了大房所有的丫鬟奴才,不明所以,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花婆子被推的倒在地,立即有行刑的護衛,將花婆子給吊在起來。
心中一驚,花婆子來不及呼救,便瞧見兩個護衛,一人拉着綁着玉婆子脖子上的繩索,慢慢的收緊,看着玉婆子因閉氣,而臉色漲紫,痛苦的扭曲,慢慢的斷氣。護衛將繩索斬斷,玉婆子軟趴趴的墜落在地上。
花婆子嚇的肝膽俱裂,神色渙散而呆滯,來不及掙扎,脖子一緊,呼吸稀薄,不斷收緊的繩索,仿若要勒斷了她的脖子。死亡的恐懼漸漸逼近,花婆子懸空的雙腿不斷的晃動着掙扎,卻加速了她死亡。
衆人面色慘白,後知後覺的知曉發生何事。
“這就是背主,毒害主子的下場。你們若是盡心盡力的伺候主子,不生旁的心思,自有你們的好處,倘若還有人不安份。”趙媽媽冷哼一聲,“我想瞧瞧梳洗,是不是如傳言般那麼血腥。”
衆人心底發寒,面無人色的看着地上兩具軟趴趴的屍首。膽小的,甚至嚇得暈厥過去。
趙媽媽見達到效果,便命人收拾扔到亂葬崗去。
——
老夫人院子裡,龔青嵐送去了幾個丫鬟,除此,更是將老夫人院子裡裡外外的丫環奴僕全部更換。
老夫人氣得在屋子裡一同打砸,透過窗櫺,見到院門口站着的兩個護衛,一陣咬牙切齒。
這個賤人,竟然敢禁她足!
看着桌上的雞鴨魚肉,全部被滿滿當當的油水浸泡,心裡膩歪的作嘔。
“端下去,我不吃!”老夫人將筷子一甩,就要起身,被人按住肩頭,壓制住:“老夫人,大少奶奶說您身虛體弱,三天兩頭病倒,便要多吃些油水,好強身健體。”說罷,舀了一碗湯,半碗油水浮上來,這那是吃湯,簡直是吃油。
老夫人一口不肯吃,她倒要瞧瞧這兩個賤婢如何奈何她。
“大少奶奶說若是老夫人使小孩子性子,讓奴婢不要慣着,免得您餓壞了肚子。”金釵手一揮,另外一個立即撬開老夫人的嘴,一碗湯全部灌進去。
“噗咳咳……咳咳……”湯水嗆進了老夫人的氣管,臉上漲紅,撕心裂肺的咳嗽。待她緩過勁來,一口大肥肉直接塞進她嘴裡,張嘴要吐,便聽到金釵道:“大少奶奶說如今生意不好做,家裡的開支要節儉,若是有人浪費了,今兒個的剩菜,便直到吃完了,再給上新菜。”
老夫人瞧着銅盆大的碗,大塊大塊的肥肉泡在油中。若是她吐出來,今後吃到何時,才能將那一盆肉吃完?
“嘭!”老夫人伸手將桌子掀翻了,撒潑的跌坐在地上,哭嚎道:“這是要逼死我這老婆子,我不活了,不活了!”說完,作勢朝地上栽去。
金釵幾人攔住綠水、綠依、許嬤嬤,冷冷的看着老夫人額頭磕碰在地上。
劇烈的疼痛,使老夫人蜷縮在地上,霎時懵了,怎麼沒有人拉住她?
“快!快把老夫人扶上牀,老夫人發病了,得了失心瘋。”金釵忙讓人將老夫人擡上牀榻,看着綠水、綠依跟進去,聲音不大不小的對金花說道:“你聽說了麼?花婆子給絞刑了,嘖嘖,那個慘喲,嚇得好多姐妹都昏死了。”
綠水、綠依霎時止住了腳步,大少奶奶如今發了狠,連老夫人都敢整治,何況是她們這些個下人?
許嬤嬤心底那個恨啊,咬緊了牙槽,在內室外來回踱步。當時行刑,她偷偷跑去看了,如今想想都心有餘悸。
而內室,老夫人裝死的躺在牀上,希望這兩賤蹄子因此去請府醫。
“金銀,老夫人碰昏了,要不要找府醫?”
聞言,老夫人心中一喜,可下一刻,卻是兜頭一桶冷水:“哪家夫人得失心病大張旗鼓的嚷嚷?我往常照顧過一條失心瘋的狗,發病給鍼灸,便好了。”說罷,掏出隨身攜帶的銀子,亂無章法的紮在老夫人手臂、背部。
最後一根手指長的銀針,不偏不倚的紮在老夫人的痛穴,老夫人忍不住尖銳的痛嚎。渾身的骨頭彷彿寸寸捏碎的痛,沁出一身的冷汗,兩眼翻白的暈死過去。
外邊的許嬤嬤聽得揪心,幾次忍不住想要闖進去。
金釵擔憂的說道:“老夫人病得愈發厲害了。”
許嬤嬤嘴角抽了抽,想了想,轉身出去,卻被護衛攔住:“老夫人神智不清,院中人一律不得出,以免貴重物品被偷盜,待老夫人清明,清點好了再出去。”
“放肆!我是老夫人身旁的嬤嬤,怎會偷盜?”許嬤嬤面色鐵青,氣得渾身發抖,心底不斷咒罵龔青嵐。心知老夫人這輩子休想‘清明’!
“紅鳶那般老實的丫鬟都手腳不乾淨,還能輕易的信了誰?”護衛不屑的說道。
許嬤嬤一噎,憋得臉色通紅,憤憤的回了屋。可算明白,什麼叫自作自受!
——
老夫人被囚禁了,天天被金銀扎一針,昏死過去。便用煙燻鼻口,將她嗆醒,不過三日,老夫人便折磨的脫了人形,神志不清。
心底悔恨不已,若知龔青嵐發起瘋,不管不顧,連名聲都置之身外,便是要折磨死她。她就不輕舉妄動!
龔青嵐心中怨氣不得紓解,不能弄死老夫人,便變着法折磨。對外說老夫人受了驚嚇,得了失心瘋,閉門謝客,在府中好生靜養。
有些個知曉龔青嵐與老夫人之間的私怨,不大相信,尋了藉口進府探望。還不曾靠近老夫人的院落,便聽到老夫人尖銳的咒罵和嚎叫,信以爲真。
“大少奶奶,這樣可行麼?”紅袖望着氣定神閒喝着茶水的龔青嵐,心底對她又敬又畏。
“來了便知。”龔青嵐嘴角勾着一抹冷笑,齊楚嬰以爲藏進長寧侯世子府,她便奈何不得她麼?只要她心中對自己有恨,伺機報復,總有法子能將她引出來!
紅袖嘴角翕動,看着她淡定從容,聽着不遠處老夫人每日一哀嚎,心底直打鼓。
龔青嵐放下茶盞,緩緩起身,整理好柔軟滑膩的袖擺,走近老夫人。
老夫人牙齜目裂,眼底濃厚的怨恨,似要將她扒皮抽筋。
“喝了這碗藥,你的病就好了。”龔青嵐親自端着冒着熱氣的藥汁,湊近了老夫人。
老夫人心底閃過惡毒的念頭,揮手將藥碗裡的藥潑向龔青嵐的臉頰。
龔青嵐早她一步,在她揮手的同時,‘哎呀’一聲,手頭不穩的將藥碗打翻,滾燙的藥汁潑在穿着裘衣的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被燙得慘叫一聲,抱着手臂在牀上來回打滾。
龔青嵐冷笑,你也知道痛?當時潑熱茶,卻是毫不手軟!
想到齊景楓肩胛還未消散的疤痕,只覺得這些還不夠。老夫人與她一樣,虧欠齊景楓太多太多,即使老夫人死去,也是無法嘗還。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襲粉衣女子,蒙着面紗,帶領着齊家宗族的人,闖進老夫人的屋子裡。
“族長,老夫人被這惡婦囚禁,這是大不敬,犯了七出!”齊楚嬰聽到了老夫人嚎叫,心頭一喜,果然那人沒有騙她,龔青嵐將祖母幫着虐待。
族長齊勝也是聽到了,眉頭抖動,隨着齊楚嬰進入內室。卻看着龔青嵐蹲在牀前,擰着帕子給老夫人擦身。
龔青嵐見到人進來,連忙起身見禮,歉意的說道:“族長,勞煩您稍等下,我給老夫人收惙一番,出去商談。”
齊勝頷首,踏步出去。
齊楚嬰暗恨在心,這賤人就會做表面功夫,待會她就戳破她僞裝的皮!
龔青嵐將帕子扔在盆裡,睨了眼目光猙獰的老夫人,清淺的笑道:“你好好養病,這藥灑了,興許還要十天半個月纔好。”
老夫人說不出話,胸口‘呼哧呼哧’作響,恨不得撕爛了她那張臉。
龔青嵐絲毫不放在心上,轉身出了內室,坐在圈椅上,笑道:“族長,今日來有要緊的事?”
齊勝看着笑容可掬的龔青嵐,心底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龔青嵐虐待老夫人,違背老夫人意願囚困,爲何方纔瞧見他,卻不指責她呢?
“老夫人病了,族裡讓老夫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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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小姑子鬧着分家,老夫人當日便將家產分了,回頭便氣病了。趕巧,小叔子的舅母與表兄來了府中,商談小叔子與他表妹的婚事。二房沒有當家做主之人,老夫人便去招待,不知發生何事,回來便臥病不起。”說着,有些慚愧道:“恰好我也是個不爭氣的,病倒了,沒有在老夫人身旁盡孝道伺候。便將府醫喚去給老夫人瞧病,誰知他竟在老夫人屋裡頭喝酒,喝的半醉,耽誤了醫治。我甦醒時,便被告知老夫人得了失心瘋。”
齊勝對這事兒也有耳聞,前幾日龔青嵐確實病倒,齊景楓請了王府的府醫給診治。至於老夫人那邊,齊勝眼底露出諷刺的笑,不打算插手管。
一個府醫敢在她屋子裡喝酒,便是得到了老夫人的允諾。不用想也知她的用意,不過是不想讓府醫給龔青嵐治病。
“既然老夫人無事,老夫便也放心,得勞煩大少奶奶費心伺候。”齊勝起身告辭。
齊楚嬰怎能就此罷休?立即出聲道:“龔青嵐給祖母下了藥,適才祖母口不能言。方纔若她盡心伺候,祖母爲何要慘叫?”
齊勝有些個猶豫,那慘叫聲確實做不得假。難保龔青嵐對老夫人的作爲,記恨在心。
“大少奶奶,可方便進去探望老夫人?”齊勝想既然來了,便弄個始末。
龔青嵐臉色一變,目光微微閃爍,遲疑的說道:“恐怕……”
“族長,你看她這是做賊心虛,定然是有貓膩!”齊楚嬰打斷龔青嵐的話,落淚道:“若不是我得到風聲,祖母得被她作踐死。”
齊勝神色凝重,越過龔青嵐,進了內室。看着桌子上殘留的小半碗藥,端在手中放在鼻尖嗅了嗅。
齊楚嬰忙不迭的把頭上的銀釵拔下,遞給齊勝。“族長,未免旁人說我冤枉大嫂,試一試可有毒。”
齊勝拿着釵,放進藥碗,釵身霎時整個烏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