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冷軒蓉將鴉青墨閣的事情全都託付給孟莊清之後便與曾顏良兩人騎上馬出了武明郡郡城,朝衲巖縣方向飛馳而去。
從武明郡到衲巖縣的這段路途可謂是翻山越嶺。整個鳳泉嶺橫跨武明郡,當年修這條官道的時候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官道大多都是分山修建,有的乾脆依仗山勢,省下了不少麻煩。但也正因爲如此,這一條道上才成爲了強盜山賊們出沒的地方。
這麼多年來,武明郡治下各個縣衙最爲頭疼的事情便是驅除匪患,可這些山賊土匪們精明的很,在大山中到處遊蕩,今天聚集在這邊,明天說不定就跑到哪裡去了。也正是因爲如此,當初衲巖縣中關於曾顏良的師父昌洪凱的事情纔會最終不了了之。
冷軒蓉當初獨自穿行在這條道路上的時候不得不女扮男裝也是爲了避免諸多危險。不過這次有有曾顏良在身邊,冷軒蓉便沒有再假扮男裝,與曾顏良同乘一騎,放緩了速度,趕路的時候偶爾還能閒聊幾句。
轉眼兩人的馬匹便走到了一處險要的山谷。這道山谷兩邊是陡峭的懸崖峭壁,走在山谷中擡頭去看,兩邊的山壁像是連着天際一樣。要穿行過這道山谷,快馬大概也要跑上一柱香的時間。可以說這裡是從武明郡到衲巖縣官道中最爲險峻的一段了。
曾顏良拉着馬匹的繮繩將速度放緩,他警覺的聽着周圍的動靜,突然伏在冷軒蓉耳邊低聲說,“前面大概出事兒了。”
冷軒蓉聞言,不但沒有害怕,反而高興起來。
“顏良大哥,我們快過去看看!”
冷軒蓉說着,難掩臉上興奮,擡手拍了一下馬的脖子。
曾顏良對於冷軒蓉所做出的奇怪反應似乎也有些習慣了,他也不問什麼,腳下稍微使勁兒用馬鐙磕了一下馬肚子,這匹馬立時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加快了速度朝前面奔去。
沒跑出幾步,冷軒蓉也聽到了山谷中迴盪着的聲音。
這聲音聽上去十分雜亂,看樣子前面事發地點人數不少。
冷軒蓉回頭對曾顏良說,“顏良大哥,一會兒千萬要小心一點。”
曾顏良笑着點點頭。他這心有成竹的樣子令冷軒蓉安心不少,顏良大哥的身手連那個杜亦霖都交口稱讚,所以冷軒蓉纔敢這樣貿然過去湊這個熱鬧。
差不多是山谷正中間的位置,一支約有五六十人的隊伍被另外一羣人緊緊圍住。
被圍的隊伍中幾架不太起眼的馬車似乎是另外那一羣人的目標,冷軒蓉和曾顏良離的還很遠的時候就聽到了有人高聲喊着,“我們只要錢財不取性命!該留下的都留下,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曾顏良將馬匹帶住,仔細觀察兩邊的人。一看之下,曾顏良不禁“咦”了一聲。
冷軒蓉急忙問,“顏良大哥,你是不是看出什麼端倪了?”
曾顏良皺着眉頭輕聲道,“我還以爲是這附近的山賊草寇在這裡攔截路人取些錢財……這些人看樣子不太像啊……”
攔路的大概也有五十來人,他們各個都騎着馬,那些馬膘肥體壯,身上的毛閃閃發亮,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精心飼養的好馬。這附近的山賊曾顏良多少也打過交道,就算是最有名的柳子,如果不是碰上大買賣,他們也不可能特意讓這麼多好馬出來轉悠。而且馬上那些人手中拿的兵器看上去也不是山賊草寇那種雜七雜八什麼都有的樣子,他們每人手中都擎着一柄虎頭大刀,馬鞍橋上還都掛着一杆亮銀長槍。看上去更像是軍隊中標準的配備……
曾顏良心中疑惑,莫非這段時間這鳳泉嶺中又出什麼人物?可是,真的有能在短時間內調教出這樣一支隊伍的人麼?
曾顏良稍微對冷軒蓉解釋了一下自己剛纔想到的時候,冷軒蓉聽罷之後眼前又是一亮。
她和曾顏良兩人下了馬小心翼翼又朝前面湊了一點,然後找了稍微隱蔽的地方躲起來看這些人如何做這一撥買賣。
就在冷軒蓉和曾顏良下馬躲藏的時候,那個被劫的隊伍中,早就有人出來應對對面這羣劫匪了。
冷軒蓉探頭看去,見幾個武師模樣的人都抱着肩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昂着頭眯着眼睛撇着嘴跟劫匪說話。兩邊人話不投機,時而高聲叫嚷幾句,時而又沉聲說話,冷軒蓉和曾顏良躲在遠處,也沒聽明白他們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就在這山谷中氣氛越來越緊張的時候,被圍住的馬車之中,突然傳出了聲響。
琴音……
衆人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琴音嚇了一跳,談話頓時停止了。
那琴音柔緩而又清澈,在這山谷之中迴盪起來,另有一番韻味。
冷軒蓉聽到這琴音,一把抓住曾顏良的衣袖,高興的壓低聲音對他說,“顏良大哥!上天都在幫我們啊!是他!真的是他!”
曾顏良稀裡糊塗的看看遠處那些人,又看看冷軒蓉,莫名其妙的問,“他?誰?”
冷軒蓉沒有急着跟曾顏良解釋,她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拉着曾顏良就走。
曾顏良一手牽着馬,另一隻衣袖被冷軒蓉拉着,見冷軒蓉沒有解釋,也只好這樣跟着她往前走了。
很快,他們兩個人就被對面那兩夥人發現了。劫匪中一個看上去像是首領的人扭頭看到步行而來的冷軒蓉和曾顏良,頓時皺起眉頭悶哼了一聲。而被劫那夥人中領頭的那個武師臉上也現出了煩躁的樣子。
冷軒蓉沒管他們,徑直拉着曾顏良走到他們跟前,而後攢足了力氣用自己能發出的最大聲音喊了一句,“好一曲深谷清流!真是應時應景啊!”
冷軒蓉說完這話,整個山谷中便只剩下她的聲音和那琴聲交織在一起緩緩迴盪。在場的其他人無不一臉疑惑,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冷軒蓉身上。害的曾顏良不得不放開了馬匹的繮繩,握緊腰中的佩劍,隨時準備跟這些人動手。
冷軒蓉此時的心狂跳不止,但她依然努力裝出神態自若的樣子,儘量無視周圍那些人的目光,只直勾勾望着對面傳出琴音的那架馬車。
不出冷軒蓉所料,琴音如同一股細流,又流淌了一會兒,便停歇了。這時馬車上的小門緩緩而開,一位年輕的公子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這位公子站在那裡,如果不開口說話,就如同冰雕雪塑的一般。他一出來,那些劫匪們都不由得驚歎起來。
這位公子一襲白衣,頭頂用一塊冰玉束着頭髮,而他的頭髮竟然全是白色的。不單是頭髮,就連他那兩行眉毛都是雪白的。他的皮膚更是如同能夠透過光亮一般晶瑩白淨,唯有那一雙薄脣上,染了些淡淡的血色,這才使他看上去像是活人。
曾顏良看着那公子從車上下來,倒吸了一口冷氣,小聲嘟囔,“這是人還是妖啊……”他再扭頭看一眼冷軒蓉,發現冷軒蓉竟然一點都沒有驚訝,反而十分高興。
冷軒蓉自然高興,因爲這位冰雪一般的公子,就是她要找的人,就是她復仇的關鍵!
就在衆人驚訝的時候,那位公子跟身邊一位老者低聲說了兩句話,而後上前一步,衝冷軒蓉一拱手,輕聲道,“原來是這位姑娘聽出了在下的琴音,在下拙技,讓姑娘見笑了。”
冷軒蓉聞言,急忙躬身還禮,淺笑着說,“小女子本不善音律,只是恰巧知道這一曲。在這深山之中能聞此佳音,實在是難得。更何況公子你身處險境卻能奏出如此平和的音律,實在令人欽佩。”
“險境……”那位公子說着,像是才發現周圍那些手持利刃圍着他們的人一樣,扭頭問身邊那位武師,“張師傅,這是怎麼回事?”
那位武師頭目沖年輕公子一抱拳,沉聲道,“山賊草寇攔了我們的路,大公子,您還是先回車上去吧。”
年輕公子的目光也像是帶着一股寒意,他再次掃視一遍騎着馬的那些人,道,“這武明郡治下,可真是一無是處。”說到這裡,他擡頭衝那個看上去像是劫匪頭目的人冷聲說,“你們現在攔了我的車馬,就算是我答應放過你們,那郡太守賀笠靖也不敢放過你們。趕快逃命去吧。”
說罷,他似乎也不在意那些劫匪作何反應,只是衝冷軒蓉和曾顏良招了招手,“你們兩位請到這邊來。”
曾顏良看清了形勢,看樣子這公子是要讓手下那些武師們跟這些劫匪打一架了,而且這位公子十分有信心,自己手下那些武師絕對不會輸。他知道冷軒蓉特意來找這位公子,一定是有什麼用意,於是轉身拉了他們的馬匹,護着冷軒蓉穿過劫匪隊伍,朝那位公子走過去。
年輕公子手下那些人看到他們過來,急忙將他們放過去,然後挺身擋在他們前面。
年輕公子將兩人上下打量一遍,而後衝他們微微一笑,隨即輕聲對身邊武師說,“去吧,趕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