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嫡支來了

太安八年二月初,丹陽滕家嫡支抵達建康。

嫡支族長滕英如今已經五十歲,好不容易升到丹陽郡尉這個正四品的位置,可是與丹陽郡守有了齷齪,任期一滿即要被平調到丹陽最偏遠的縣當縣令,這還是看在他與安國公府的淵源份上,不然下場多半是罷官甚至下獄。滕英見勢頭不對,又連累子孫輩失了好的進階之機,不得不腆着臉把辦法想到安國公府。

看着安國公滕海是一品公侯,兒子滕祁山年紀輕輕已經官至二品,是明帝心腹近臣,還得尚公主,整個嫡支都眼熱不已,一致支持滕英的決定。

前族長與已過世的第一代安國公交惡,還好滕英才幹一般,卻頗有眼色,才得以和安國公府和解,恢復來往。如此這般堅持了幾十年,終於得到一些成果。不過嫡支遷至建康是一件大事,安國公滕海答不答應尚在兩可之間。儘管滕英態度堅決,心裡也不是不忐忑的。最後滕海的點頭可謂令他徹底鬆一口氣。

滕英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心裡很清楚嫡支一大家子初到建康,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安國公府。所以即使安國公滕海比他年紀小,又只是旁支之子,他亦以禮相待,從不擺架子。

滕海亦是厚道之人,既然同意了丹陽嫡支來建康,便爲他們打點好一切。以滕英爲首的一大家被領到城西的一間大宅。大宅離皇城不遠,附近大半宅子都是世家所居住的府邸,位置十分好。在寸土寸金的建康,能尋着這樣的宅子絕對不是一件易事。以滕英託人送入安國公府的三千兩銀子,恐怕是遠遠不夠的。看着宅子的格局佈置,滕英不禁感嘆了。

及至滕海爲他謀得正四品散騎常侍的缺,滕英更加動容。散騎常侍隸屬掌管天下兵馬的衛尉寺,與丹陽郡尉同級,卻是不可多得的實缺,可以時常覲見天子,以他的資歷也只是勉強當得。他的年紀和滕家嫡支的沒落令他不敢肖想這個跟香餑餑一樣的位置。不想滕海已經先一步爲他鋪好路。有了官身,他便可以爲子侄一輩爭取好的出身,孫子一輩則有機會進入皇家書院讀書,與建康各大權貴之後打好關係,謀求日後的發展。

滕英帶着一大家子安頓好後,安國公滕海就來了請柬,邀他們過府一聚。

這次滕家嫡支來建康的人,包括滕英的母親,也就是上一代族長的正妻邵氏,而後是邵氏所出的兩個嫡子,現任族長滕英以及滕英的弟弟滕宏。其中滕英娶了一妻四妾,三子全是嫡妻小邵氏所出。老大滕豐譽二十八歲,娶一妻一妾,有一八歲的嫡子滕文治、一六歲的嫡女滕文姍、一六歲的庶文子滕文奇。老二滕豐綱二十五歲,娶一妻三妾,只有一六歲的庶長子滕文頤。老三滕豐寧是文子,十六歲,尚未嫁人。滕英的弟弟滕宏娶了一文子妻一妾,有一嫡子三庶女。三庶女已經全部嫁人,沒有跟來建康,只有一子滕豐禮是幼子,現年十八歲,尚未議親。

滕英帶了妻子小邵氏、滕豐譽滕豐綱兩個兒子,滕文治滕文頤兩個孫子,以及弟弟滕宏、文子弟媳趙敬與侄子滕豐禮一併來到安國公府。

滕海帶着繼夫人齊珍,世子滕祁山、次子滕祁嶽、三子滕祁川、四子滕祁逸在府門口相迎。

滕英並不意外沒有見到滕海的嫡長子媳婦齊敏,以及她那位極受皇室寵愛的兒子滕輝月。畢竟一個是長公主,一個元徵雍主,恐怕只有鄭太后和明帝親至,才能當得起他們的親自相迎。滕英自問沒有這個分量,所以一點也不在意。

兩家親親熱熱地寒暄了一番,浩浩蕩蕩地走進府裡。

老安國公夫人嚴氏坐在會客的正廳首位,精神矍鑠地等待着嫡支的人前來拜見。當年老安國公被逐出滕家,她受了嫡支不少的氣,尤其前族長夫人邵氏正是她的表姐,因爲邵家比嚴家有權有勢,邵氏在嚴氏面前從來都是趾高氣揚的。如今風水輪流轉,嫡支的人終於求到她兒子面前,連邵氏也跟來了建康,嚴氏非常期待見到邵氏在她面前矮了一截的模樣。

可惜邵氏年事已高,走了那麼遠的路已經有些扛不住,要待在宅子裡靜養,沒有一同過來。嚴氏對此感到失望不已,而且看着邵氏子子孫孫一大堆,人多勢壯,而她這邊只有還不見人影的滕輝月一個曾孫兒,還是文子,臉上不禁有些掛不住。

滕英帶着人拜見她時,嚴氏態度淡淡的,不見有多親熱。繼夫人齊珍試着在一邊打圓場。

福康長公主齊敏懷孕,公主府的事務是完全交給長史江長生全權處理。而安國公府這邊,卻必須有一個內眷出來處理主持事務。不得已之下,安國公滕海只能讓齊珍出來分擔一部分,與公主府的長史從侍郎中魏況一同管家。

事隔幾年再次得回管家權,齊珍心裡非常高興。可是老安國公夫人嚴氏越老越糊塗,時不時會不合時宜地使起性子,經常要齊珍爲她收拾麻煩。

滕英只以爲老人家還記恨着當時被逐出滕家的事兒,並不在意。他的二兒子滕豐綱城府差些,臉上露出些許不悅。在他看來,他們是滕家嫡支正統,能對旁支如此有禮已經是最大的極限。嚴氏卻這麼擺譜,似乎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實在可惡!

他的哥哥滕豐譽見狀,不着痕跡地扯了扯他。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太監尖利的叫聲:“福康長公主殿下到!元徵雍主殿下到!”

不一會兒,一個約五六歲的極爲漂亮的小童扶着一名腹部已經稍微顯懷的華美少婦緩緩走進大廳。

廳內的人除了駙馬滕祁山,全部跪下行禮:“兩位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華美少婦——福康長公主齊敏輕輕揮手,朝着安國公滕海與老安國公夫人嚴氏的方向虛浮,道:“諸位請起。”

滕輝月趁機瞪了一眼習慣性想過來寵妻的滕祁山一眼,讓他不要丟人。滕祁山撇撇嘴,但還是聽話地沒有去對公主妻子喧寒問暖,只用眼神跟着妻兒的一舉一動。滕輝月把齊敏扶到一邊的大椅上,讓齊敏身邊的首席侍女阿嫵端來養胎的茶水,碰了碰是熱的,才交給齊敏。

齊敏對滕輝月的孝心極爲受用,看着他的目光全是疼愛。

自從診出喜脈後,齊敏的孕娩反應非常嚴重,基本吃什麼吐什麼,晚上也睡不好。鄭太后給她多撥了三位太醫,好不容易纔幫她緩和了一些反應。但齊敏也被折騰得夠嗆。她的夫君滕祁山對她肚子裡的小東西從滿心歡喜到滿心惱怒,天天隔着齊敏的肚皮唸叨當初他的哥哥滕輝月是如何如何的乖,如何如何的心疼孃親,出生時長得如何可愛如何討人喜歡,令齊敏又好笑又好氣。

不過夫妻倆總算想起這段時間有些忽略滕輝月了,當下十分愧疚。倒是滕輝月難得大度,沒有一丁點抱怨,反而像個小大人一樣,煞有介事地管起齊敏,要她時時注意衣食住行,還身體力行。滕祁山和齊敏更加感動了。夫妻倆抱着他都不想撒手。

滕輝月很淡定地安慰他們。

不過回宮後他對明帝是這樣感嘆的:“原來大人也喜歡撒嬌!”把明帝逗得,直摟着他笑得非常好看。

滕輝月回公主府陪齊敏的時間確實比以前多了些,懂事得連齊敏也摸着腹部感嘆:“若你有哥哥的一半聰穎乖巧……”

公主府兩巨頭的態度有些微的變化,下人們總結來說,就是元徵雍主更得世子和公主喜歡了。原本的十分寵溺,變到十二三分。世子滕祁山連父親安國公滕海的話也不太聽,但兒子滕輝月一說,他卻能聽進去。

平身的衆人分主賓各自坐下。

齊敏拉着滕輝月坐在她身邊,對滕英等人溫和笑道:“族長一家遠道而來,辛苦了。本宮身子重,不便九站,族長莫見怪。”

滕英連忙站起來說不敢。

“你是國公府的親人,就是本宮的親人。不必多禮。”齊敏和熙道。

滕英聽聞過建康貴女的鮮衣怒馬、橫蠻潑辣,想不到位於貴女頂端的福康長公主如此平易近人。

齊敏的身份高貴,她的話令在場的嫡支子弟媳婦都覺得臉上有光,不禁露出笑容。

安國公滕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滕祁山和齊敏。

顯然這對夫妻對他同意嫡支來建康的原因心裡有數,並且極善利用機會地當着他的面拉攏一番。

原本一副國公府女主人姿態的齊珍眼裡閃過一抹不悅。齊敏一來便搶進了她的風頭!她道:“老爺,是時候開席了。”

安國公府爲了款待嫡支來人,已經準備好酒席。

“城西大宅那邊,妾身已經吩咐管事送了兩席過去。”齊珍又補充。

“嬸子想得周到。”滕英的妻子小邵氏笑吟吟道。

滕海在外人面前還是會給齊珍體面,也道了一句:“夫人辛苦了。”

齊珍謙虛道:“這是妾身的分內事。”

滕海也不再耽擱,領着男人們和他們的兒子到外席。小邵氏則帶着小叔的文子媳婦趙敬留在內席。

男的一行出去前,滕輝月多看了滕英的兩個孫子滕文治滕文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