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卉點上福臨命內務府送來的‘沁雪香’。博果爾皺着眉頭聞了聞,“這是皇兄賞你的?”
婉晴正等着他說緣故,他卻忽而轉了話題。
“是啊,怎麼了?”
博果爾端起茶盅澆溼了裡頭的香餌,不滿的看着一旁瞪大雙眼的冬卉,“但凡我在,不許用皇上賜的東西。你可聽見了?”
冬卉嚇的腿軟,結結巴巴道:“聽,聽見了。”
婉晴指了指杯子,“這茶也是皇上賞的。”
博果爾臉色微變,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總愛給我找不痛快?”
婉晴不置可否,也不願與他爭執。這傢伙的脾氣,她是應付不來了。火一樣暴躁。
“去,給我換了來。”博果爾重重把杯子摔在木盤上,冬卉一屈身,差點摔了。
婉晴執了一本醫書來看,這是她偷偷帶進來的。雖說她入宮時日不長,可好在不在她阿瑪眼皮子底下,這等不適合女兒家看的書可以盡情看個痛快。
博果爾見她淡淡模樣,忽而沒了興致,“我發現,你越發無趣了。先前還和我鬥鬥嘴,如今,死人一般。”
婉晴放下書,嘆道:“你和我說緣故又不說,趕你走你也不會走。我能如何?”
博果爾一通火氣沒處發泄,又得不到婉晴的另眼,只得悶悶道:“我真是瞎了眼纔會看上你!”說罷,他正色道:“宮裡頭的事紛繁複雜。但再怎麼折騰,那些女人無外乎求權勢和富貴,以及爲母家謀出路。皇額娘很喜歡孔四貞,一心想納爲皇兄的妃嬪。只是並沒有明面上說過。孔四貞自小和皇兄交好,她對皇兄是什麼心思,明眼人一探便清楚。這次的事,八成是她自己使得苦肉計。”
婉晴怔愣了會,她猜到孔四貞可能是自己害自己,只是沒博果爾想的通透。
博果爾見她愣神,便知是信了,有些得意,嘴巴更是管不住的叨叨開來。“孔四貞是個在戰場上長大的女子,謀略膽識樣樣甚你一籌。你拿什麼和人家比?”
婉晴想也沒想,便道:“那你爲何不去喜歡她?”
博果爾臉頰一紅,又火了,“蠢女人,你能不能不惹我發火?!”
婉晴默默無語。
“對了,這個給你。”博果爾彆彆扭扭的從懷裡掏將出一枚圓潤的東珠。
婉晴驀地想起那天后院的事,“我不要。”拒絕的很乾脆。
博果爾擺在炕桌上,“拿去鑲在髮釵上吧。”
這次不是鳳冠了……
婉晴捏起東珠,說不出什麼滋味,復又放回原處。“孝敬懿靖大貴妃吧。”
博果爾扭頭向窗外張望,“給你,你便拿着,廢什麼話!”
“我……”
“噓……”博果爾朝她擠了擠眼睛。
下一刻,小宮女帶着吳良輔走了進來。婉晴心頭一喜,必是福臨有話交待。
吳良輔向博果爾和婉晴請了安。
博果爾笑嘻嘻的說:“皇兄呢?”
吳良輔道:“皇上政務繁忙,已回乾清宮了。”
博果爾頷首,“有皇額娘在,皇兄必受掣肘。”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停留在婉晴身上。婉晴當做沒看見,問吳良輔道:“皇上是不是有事吩咐?”
吳良輔溜眼看了看博果爾,後者無反應。他這才從袖管中掏將出一塊綢緞,“皇上命奴才將這個交給小姐。”
冬卉接過遞給婉晴,婉晴攤開一看,上面只有兩個字:信我。
婉晴攥緊荷包裡的福字白玉佩,呆呆的發愣。
博果爾凝神看她,猛地起身奪過她手中的綢緞,粗略看了,一把扔進香爐裡。婉晴彈跳起身,忙的從香爐中掏將出來,可惜亦沾髒了。
“你做什麼?!”婉晴怒不可遏,拼命拍着綢緞。
博果爾臉色難看,衝着吳良輔和冬卉道:“都給我下去!”
兩人面面相覷,慢慢退了出去。
博果爾一把攥住婉晴的手腕,逼她與自己對視。“信他,信他什麼?信他答應給孔四貞一個交待?信他將你禁足?”
婉晴甩不開博果爾,寒着臉道:“不關你事。”
博果爾惡狠狠的盯着她,“皇額娘屬意你做我的福晉,你最好別給我惹事生非。”
婉晴氣道:“爲什麼你不肯放過我?”
博果爾甩開她,婉晴踉蹌幾步方纔站穩。“你只要記住,今生你只是我的!”
“博果爾!”婉晴望着他的背影,聲色哀傷蒼涼。
幾日後,小廚房裡所有奴才挨個進了尚方司(1)。整個後/宮人心惶惶,妃嬪們的議論落入皇太后耳中,皇太后便將此風波算在婉晴頭上。冬卉驚嚇不已,生怕哪天自己也入了尚方司。這尚方司裡的內侍、嬤嬤們,一個個心狠手辣,各種刑具一擺,有些膽小的奴才生生嚇死的都有。
孔四貞漸漸病癒,皇太后不讓她再來尋婉晴,又告訴她是婉晴在她食物裡下藥,孔四貞遂恨起婉晴,覺得她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
說是陪侍皇太后,可皇太后有心折騰婉晴,婉晴的日子非常不好過。這會子,她正在磨墨抄寫《婦德》,右手痠痛不已。
蘇茉兒端了杯水,輕輕放下道:“小姐歇歇吧。”
婉晴擡頭看看她,“這卷快寫完了。若是怠慢了,皇太后該責怪我了。”
蘇茉兒爲她磨墨,“冬卉在花園剪花枝子,累是累了點,好在性命無虞。”
婉晴感激道:“我很怕冬卉入尚方司,聽說那個地方,酷刑折磨,即便沒有做過,也會被屈打成招。”
蘇茉兒笑了笑,將她新寫好的紙收拾在一邊晾着。“當晚是冬卉下的廚,她又是小姐的侍婢,論理她應該是第一個進尚方司的人。”
婉晴的筆尖微微凝滯,竟再也寫不下去。
“姑姑可知緣故?”
蘇茉兒淡淡道:“皇上拼了命的保你。”
福臨……
一滴淚落在紙上,暈開一朵花一般的淚漬。蘇茉兒偏頭一看,嘆了口氣,“這張算是沒用了。”
婉晴放下毛筆,執帕胡亂拭了拭淚,“皇太后那裡……”
蘇茉兒重新爲婉晴換了一張紙,“自然是不高興的。”頓了頓,她又道:“可這件事一日不解決,皇上又能保小姐多久呢?”
婉晴忙的打開自己的妝奩,取出一柄上好的金簪,塞進蘇茉兒手中,“姑姑每每幫婉晴,婉晴無以爲報,這個小玩意不值什麼,煩請姑姑收下。”
蘇茉兒接過金簪放在一邊,執了婉晴雙手,拉她在暖炕坐下,“小姐捨得冬卉姑娘嗎?”
婉晴一怔。
“如今,只有將所有事情推到冬卉姑娘身上,纔是最快的擺脫困境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