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婉晴呆呆的看着他,心亂如麻,“我們……我和十一阿哥……”她不知怎麼解釋,這種情況下,任誰都不會認爲他們是清白的。
博果爾收回手,端起銅盆恭敬道聲:“皇兄萬福。”
“哼!”福臨看看銅盆,“你這是做什麼?陪她同甘共苦?”
博果爾擡頭看福臨,眼神中充滿不屑,語氣卻是柔和的,“董鄂氏是臣弟未來的福晉,弟弟陪她一併受罰,有什麼不對嗎?”
福臨攥緊雙拳,青筋凸起,“誰下的賜婚旨意?博果爾,你不要信口胡說。女兒家的名節豈容你這等敗壞?”
“敗壞?”博果爾抖動身體,笑的前仰後合。他抹抹眼角笑出來的淚,嘴角一勾,向福臨道:“皇兄,您現在說話越發可笑了。是誰私自出宮親到董鄂府尋她的?”
福臨一怔,“你怎麼知道?你派人跟蹤朕?”
博果爾扭頭,“臣弟沒那麼大膽子。皇兄好好想想那日出宮之時,有沒有被人看見。”
“博果爾,無論如何。你最好莫要打董鄂氏的主意。”
博果爾再一次放下銅盆,走到福臨面前,“皇兄,難道您要違背皇額孃的懿旨嗎?”
福臨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引起婉晴驚呼:“皇上……”
博果爾面無表情,“皇兄,我是您的親弟弟。”
福臨咬着後槽牙,狠狠的說:“只要你放棄董鄂氏,你永遠都是朕的好弟弟。”
博果爾撲哧一聲笑了,“不然呢?”
福臨將他甩至地上,“不然,你我兄弟便也做不成了!”
婉晴不可置信的看着福臨,這樣的話怎能說出口?這不會讓世人認爲他是一個棄兄弟情義不顧的昏君嗎?
博果爾站起身,拍拍衣袍,“皇兄當真對董鄂氏情深意重。只可惜,皇額娘似乎很厭惡董鄂氏。就連多羅福晉這等不入流的貨色都能欺辱她。臣弟不認爲皇兄能給董鄂氏什麼幸福。”
福臨沒聽說這件事,有些詫異,“多羅氏?”
博果爾笑了,“皇額娘封鎖消息的本事一向厲害。皇兄果真不知道這件事。婉晴還好只是讓人唾面,若是叫人暗害了,皇兄怕是連屍首也看不到。”
“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福臨聲音變了,連眼神也陰鶩起來。
婉晴看着擔心,使眼色給博果爾,博果爾當做沒看見,反而問她道:“你以爲你不追究,這後/宮裡的女人便會感激涕零了?”
婉晴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只是不想讓福臨爲難,其他人是死是活都與她無干。
“朕知道了。”
老半天的時間,福臨留下這句話飄然離去。第二天,曉諭六宮,多羅氏爲人失德,悍妒不淑,特貶爲庶人,打入冷宮。
這道聖旨一下,闔宮上下像炸開了鍋一樣。原本憐憫董鄂氏的人紛紛一邊倒,同情起多羅氏。畢竟無論是不是多羅氏先招惹的董鄂氏,董鄂氏卻是實實在在給了她一巴掌,這比唾面還要嚴重。多羅氏被打入冷宮的那天,整個人都瘋了,她撕扯着自己的頭髮,尖厲嚎叫着要見皇帝一面,又不住咒罵董鄂氏是賤人,妖顏惑主,不得好死云云。
婉晴知道這個消息,還是與多羅氏交好的庶妃巴氏——筆什赫額捏福晉,親自登門質問才得以知曉。她沒想到福臨竟這般下了狠手,爲着她受了委屈,貶了多羅氏。即便庶妃根本只是比宮女高一些的妃嬪,但好歹也是個主子,對於外臣來說,是皇帝身邊人,或多或少還是尊敬的。
她的一巴掌就這麼算了,反倒是多羅氏遭了殃。
庶妃巴氏生有一子一女,皇長子牛鈕早夭,如今皇三女承歡膝下。作爲生育子嗣有功的妃嬪,即便她只是庶妃,也還是有一些地位。
婉晴不敢怠慢,讓冬卉上茶。巴氏氣不打一處來,不光是爲着婉晴美麗的容貌,更是她溫文爾雅大家閨秀的氣質,本想替多羅氏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但前車之鑑就在那裡擺着,她不敢輕舉妄動,惡狠狠的警告幾句,連茶也不願意喝就走了。
婉晴對於多羅氏本是有怒意的,而今她落到如斯田地,便也恨不起來。到了跪罪的時辰,婉晴依舊像前幾日那樣端着盆跪在慈寧門前。這下,再也沒有妃嬪主動招惹她了。連一向愛惹事生非的悼嬪也只是空吐了口唾沫從她身邊經過。
壽安宮內焚着外頭上貢的西域沉香,幽香縈繞,令人通體舒泰。娜木鐘歪在炕上,迷迷糊糊幾乎快要睡着。殿門輕輕被推開,她眼皮一動,神智清醒了不少。
貼身宮婢古朵小心走到娜木鐘身邊,輕聲道:“大貴妃。”
閉着眼睛,娜木鐘懶洋洋的嗯了一聲。
“昨天皇上將十一阿哥推搡到地上摔了。”古朵道。
娜木鐘微微一笑,“怪道那孩子回來氣鼓鼓的,原是皇帝拿他出氣了。可又是爲了那董鄂氏?”
古朵道:“大貴妃明鑑。”
“哼。哀家就知道是因爲那個狐媚子。這兄弟倆看樣子是卯上了。”娜木鐘意態閒閒,似乎博果爾不是她兒子,這件事與她毫無關係一樣。
古朵道:“那下面該怎麼做?”
娜木鐘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叫人把事情宣揚出去。如何宣揚最有效果,這事不必哀家說了吧。”
古朵眸子一沉,“奴婢明白,奴婢這便去辦。”
娜木鐘徹底窩着睡了,“等哀家醒了,或許便能看見些什麼……呵呵。”
婉晴出宮那天,皇帝重女色不顧兄弟情義的事情,在前朝傳的沸沸揚揚。史官屢屢上疏,勸誡皇帝收斂心性。連鰲拜也聽不過去了,主動邀索尼前往慈寧宮求見皇太后。皇太后對此豈會沒有聽聞,痛恨兒子肆意妄爲的同時,也隱生疑惑之心。
福臨被前朝重臣勸的煩躁又憤怒,甚至有臣子主動提議應由皇帝下旨賜婚十一阿哥與董鄂氏,才能打消兄弟爲女人決裂的謠言。福臨執拗脾氣與生俱來,自是不同意將董鄂氏拱手相讓。一時之間,前朝後/宮議論紛紛,百姓間流言四起,皆言當今聖上是個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
博果爾主動幫婉晴收拾東西,並送她出宮。因她而起的事情,他也沒多說一句,只是站在宮門前,笑着讓婉晴保重,他會經常去探望。婉晴臨走前很想再見福臨一面,可惜福臨被前朝之事煩擾的焦頭爛額,根本無暇分身。
娜木鐘聽到這件事,簡直笑的合不攏嘴,立即讓古朵秘傳信郡王。
婉晴回到家中,天色已晚。鄂碩聽說她在宮中之事,生生氣的渾身亂顫。梅氏一個多月沒見到婉晴,很是疼惜,又勸鄂碩,說其中必有誤會。兩位姨娘問了安,杜姨娘臉色不鬱,因其聽說婉晴和皇帝之事。
費揚古一個月裡習得不少漢字,正想待長姐歸來指導一番,冷眼瞥見和卓耷拉着小臉,也不見禮,便有些不高興。
和卓被費揚古一瞪,心不甘情不願的福了福身,“和卓請堂姐安。”
婉晴理也不理和卓,而是親切的摸摸費揚古的腦袋瓜,“今兒長姐乏了,明兒可要檢查你的學業了。”
費揚古揚着小臉,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是,長姐!”
和卓訕的臉通紅,氣呼呼的扭頭便走。鄂碩看了看她,無奈道:“這孩子的脾氣不知像誰。一點規矩也不懂。”
婉晴聞言笑了,“她只當阿瑪是她的罷了。”
鄂碩皺眉看着女兒,怎得入宮一趟,整個人都變了。他想起多羅福晉和博果爾一事,“婉晴,到阿瑪書房來一趟。”
婉晴應了,小聲問費揚古道:“這一個月裡,家中可有什麼事?”
費揚古道:“長姐在宮中的事,不知怎得傳的沸沸揚揚。弟弟一向不太出門都曉得了。怕是有人蓄意散播所致。”
婉晴微微驚歎費揚古小小年紀心思縝密,揉了揉他的發頂,“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阿瑪還等着呢。”
費揚古點頭,一邊布魯堪上前侍候。婉晴發現這小子明顯的臉紅了。冬卉一直注視着費揚古,見狀不由的蹙眉。
婉晴至鄂碩書房門前,推門而入。鄂碩正坐在案牘上寫着什麼,她欠身問安:“女兒見過阿瑪。”
鄂碩嗯了聲,“明日阿瑪便將你的生辰八字呈上去。”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