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雲歌沒死的消息如一陣風般,瞬間席捲了整個皇宮。地宮裡假容雲歌的屍體也被草草埋葬。
有人高興,也有人不甘心。
榮華宮的主人今天就很不高興,就連平日裡最愛的那株白玉蘭也被她剪得面目全非。
容雲歌沒死!怎麼會這樣。一切都進行得這麼順利,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德妃越想越不明白。何況這豈能是她所能明白的呢!
就在宴會前夕,容易傾帶着自己的影衛往皇宮趕。因爲他收到消息,妹妹容雲歌已經回來了。而且還是以靖國公主的身份。
那日正當夕陽西下,微紅的暖陽把整個雲竹閣都渲入一片金色的海洋中。
雲竹閣再一簇竹林的幽暗處,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在裡面不知是在削什麼東西。背對着太陽,蹲在那裡,一張臉模糊可見。
容易傾瞧着她的模樣心覺可愛,正想湊近看看這個小女孩做什麼,竟如此癡迷。
影衛把向前去的容易傾攔了下來。
“殿下小心,這個孩子看起來十分詭異。”
影衛乃是容易御從死人堆中挑選出來的絕頂高手,一旦有任何危險,他們的感覺都會相當敏銳。
容易傾心知,影衛不會毫無緣由的把自己攔下來,步子也停在原地。
影衛道:
“殿下就在此處,待屬下上去一探究竟。”
影衛邁着沉重的步子,緩緩的靠近。
小女孩就想沒有察覺一樣,人已經來到身旁還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手中木雕,小心翼翼的用小刀精雕玉琢。
影衛問道:
“小姑娘,你是哪個宮裡的?”
小女孩的反應似乎很遲鈍,影衛連連問了幾次,她才擡起頭看了看。
一雙黑褐色的眼睛,目光中充滿了死亡的氣息。稚嫩的臉龐上沒有一絲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童真。
雙眼緊緊盯着影衛,影衛一身黑袍,只露出兩隻閃爍的眼睛。一時間,四目相對,竟沉默了下來。
好恐怖的目光。
影衛心裡一涼,雖說自己曾殺過很多人,也見過很多死人。了從來沒有一種目光像小女孩的這樣,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充滿了冷血,無情。
小女孩沒有殺過人,她對殺人也沒有任何興趣。她唯一喜歡做的事就是雕刻,雕刻她心中認爲美麗的任何東西。比如人臉,比如人皮。而她對於人皮的興趣完全超過了任何一張人臉。
“哥哥,你能把黑布摘下來嗎?我想看看你的臉。”
她開口了,口氣很冰冷,如同在哭,沒有任何感情的哭。
影衛躲在黑布下的嘴淺淺的一笑,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別人看到我的臉,你也不應該死。”
影衛的語氣很凝重,像是警告,又像是對於女孩目光的迴應。
“你應該很醜。”
女孩帶着譏諷的說道。
“的確,我很醜。活了這麼多年,我唯一能夠被人所知曉的就只有醜了。”
女孩聽着他的話,目光一下轉移到影衛身後不遠的容易傾身上。從容易傾的腳開始,然後鎖定在臉上。
“對面那個哥哥的臉好漂亮,我特別喜歡。”
“你不可以喜歡他的臉,他的臉只屬於一個人。”
影衛對着小女孩說道。
小女孩冷冷的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很甜美,和她說話時完全不一樣,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和她的年紀一樣天真。沒有一絲不妥的氣息。
或許是每個人真正開心的時候,笑容都很甜美。
“我不喜歡和別人搶東西,哥哥,你告訴那個人是誰?”
影衛道:
“他的母親。”
小女孩聽見母親這兩個字,表情一下僵硬了起來。
“母親?他的母親在什麼地方?”
影衛道:
“你的腳下。”
小女孩道:
“死了嗎?”
影衛道,
“對,死了。死了很多年。”
小女孩道:
“是不是也是因爲他喜歡他母親的臉,他母親才死的。”
影衛道,
“你爲什麼要用個也字,難道你的母親是因爲你喜歡她的臉才死的嗎?”
小女孩點點頭。
“是的。我母親死前,她把臉交給了我?”
影衛道:
“他和你不一樣,她母親死前什麼也沒有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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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道:
“那他一定很傷心。”
影衛道,
“他一點也不傷心,他的心本就傷痕累累。”
小女孩死死的盯着容易傾,對影衛說道:
“他確實不會傷心,就連看我的樣子都沒有一點上傷心的感覺。”
影衛笑了笑。
“你的樣子很可愛,他會喜歡的。”
這是小女孩驚愕的看着影衛,把手中的木雕扔在臉上,用手把臉唔了起來。
“他不可以喜歡我的臉,不可以的。”
影衛同樣也驚愕了。因爲他發現這個小女孩的臉裡面還有一張臉。臉角的皮膚和臉上的皮膚完全就是不同的兩個人。
“爲什麼她不能喜歡你的臉。”
小女孩慌了起來,吞吞吐吐的說。
“因爲我的臉也只能有一個人喜歡。”
影衛道:
“那個人是誰?你的母親嗎?”
小女孩趕忙搖搖頭。
“不是不是。那個人是這個世界最喜歡我臉的一個人。她總說我的臉是她見過最完整的一張臉,沒有一絲瑕疵,增一分則醜,減一分則死。我不想死,也不想醜。所以我每天吃的都不多不少。”
影衛心裡有一絲樂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逗樂。可他的防備一點都沒有隨着開心減退,反而更強了。
“你一定很喜歡她吧!”
小女孩不解的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很喜歡她。”
影衛再次笑了。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因爲有人喜歡我,我就喜歡上了人。”
小女孩表示同意。
“是的,大人們用說,小孩子的心思是最簡單的。哦,對了,你幾歲了?我猜,應該5歲吧!”
影衛搖搖頭。
“難道你六歲嗎?”
小女孩見影衛搖頭說道。
影衛再次搖頭,可這次他開口了。
“我三歲。我只活了三歲,就再也沒有活過。每天都是死亡。”
小女孩看着影衛,她的目光用想穿透影衛臉上的面紗,可她
沒有這種能力。
“我五歲,每年我都五歲。我每天都吃藥丸,藥丸可以讓我長不高,可以讓我永遠都是五歲。”
這下影衛心裡更涼了。
“你確實只有五歲,你是不是有一個非常好的名字,叫無心。”
小女孩聽影衛把她的名字叫了出來,心裡特別高興。小孩子嘛!總會把心裡所要表達的都流露在臉上。
她的臉此刻真的很可愛,像一隻乖巧的貓咪。
“哥哥,你好厲害!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這個世界上你是第二個叫我名字還沒有死的人。”
影衛此刻真的不敢想,自己居然還活着。但事實告訴他,他的確沒有死。
因爲,無心的名字,就如同一個魔咒。誰要是當着無心的面叫了出來,只需要一秒鐘,那個人就可以死去。
影衛心裡不高興了,他很傷心,因爲自己沒有死。這就意味着,剩下的每一秒鐘他都有可能會死去。他如果每天都擔心死亡,那麼他就不能夠再去殺人,只能被人殺。
這是影衛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自己這麼近。
影衛的表情開始變化,不再冷若冰霜,但也不會像個正常人,有喜怒哀樂。恐懼得扭曲的臉,在面紗的遮擋下,一雙眼睛露出緊張的神色。
“無心,你能告訴哥哥,哥哥還能夠有多少時間嗎?”
小女孩笑了笑。
“哥哥,你別怕,無心喜歡你。但不喜歡你的臉,哥哥以後要是想無心了就來找無心。無心會隨時出現。”
影衛心裡更怕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女孩又看了看容易傾,容易傾同樣也看着小女孩。可容易傾的眼神中不止有小女孩,還有愣在哪裡一動不動的影衛。
小女孩向容易傾揮了揮手,像是再告別。
小女孩又看着影衛道:
“站在樓上的姐姐很美。我很喜歡。”
說話間,人也悄悄的離開。
容易傾這時才慢慢走過來,影衛看着小女孩離去的身影,心也稍微舒坦了起來。影衛把小女孩雕刻的木雕撿起來看了看,又呆了。
木雕上的那張臉赫然就是容雲歌。
影衛將木雕交到容易傾手中,容易傾拿起來一看,這木雕竟是栩栩如生。就連每一根髮絲都是活了一樣。
“殿下,剛纔的那個小女孩是聽風樓的無心。”
容易傾聞言,差點下巴都掉地上。
“什麼?無心!!!”
影衛又道,
“無心好像特別喜歡公主殿下的臉。”
這時容易傾似乎想起無心走時,隱約說起的那句話。“我很喜歡樓上的那位姐姐。”
容易傾立即朝樓上看去,只見一個極其熟悉女子的背影落入眼簾。
不時陣陣歡笑聲,從樓上傳來。那聲音很熟悉,好像是,好像是雲歌的。雲歌果然沒有死。容易傾,突然間無比的激動高興,了他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表現出來。
因爲他除了不會傷心外,還會不懂高興。畢竟,傷痕累累的心,已經無所事出。
“就算無心看上了你的臉,又怎樣。作爲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傷害到你。”
容易傾心裡狠狠的說道。
此刻,夕陽最後的一絲餘暉全部撲打在容易傾的臉上,看起來就如同一個無所畏懼的金剛羅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