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齊家果然大開祠堂,齊家二老爺和齊玄文,親自在祖宗的靈前跪了三個時辰。整個過程中,還有齊家的各位族老們監督着。
如此隆重的請罪,李傾月還真是頭一回見識。
當然,她一介外人,自然是不可能親自到現場去看的,只能是從齊玄墨的口中聽來一些罷了。
因爲顧念着二房的聲譽,那兩名大丫環,算是收到了齊玄武的房裡,只是因爲現在齊玄武還不曾成親,所以,現在也不過就是通房丫環罷了。
讓李傾月意外的是,齊天恆在得知苗氏被趕出了齊家之後,竟然沒有與梁氏鬧騰,甚至都不曾向老太爺問及此事。
這次回來,就連他看齊玄墨的眼神,似乎也不一樣了。
當然,這種感覺,是齊玄墨告訴她的。
對於齊天恆爲何會有如此明顯的變化,齊玄墨想不通,李傾月也想不明白。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齊天恆與梁氏和好了,所以,看待她生的兒子,自然也就順眼了。
當然,這只是他們的猜測。
畢竟,這次回來,齊天恆對梁氏的態度,似乎是發生了逆天般的轉變。
齊玄墨沒有去問母親,有些事情,還是不必知道地太詳細爲好。
李傾月那次提到過老太爺那裡可能有什麼最新消息之後,齊玄墨果然就與老太爺進行了一次深談,最終確定,老太爺的意思是要讓齊家與京城的世家聯姻。
而若是府宅不寧,不僅不會給齊家帶來任何利益,反倒有可能會讓整個齊家成爲蒼溟的笑柄。
這一次,老太爺下令二兒子休妻,其目的,也就是爲了讓上京的貴族圈子裡的人知道,他們齊家,雖然一直遠離京城,可是不代表了,他們就不知道京城的種種動向了。
比如說,汪宣被處治之事。
看似不過是二夫人犯了大錯,這才被休,可是實際上,老太爺要的,就是一個敲山震虎的意思。
同時,在汪氏與梁氏這兩個兒媳中間,也等於是向外人宣告,齊家,還是偏向於大兒媳的。同時,也就等於是告訴衆人,齊家與樑家的關係,牢不可破。
李傾月離開湘州的那日,老太爺再度將一衆族人召集到了一起,宣佈了下一任的家主,就是齊天恆。
這讓二老爺有些奇怪,他沒有想到,父親一直那麼看不上大哥,怎麼還是將家主之位傳給了大哥?
難道之前大哥護着苗氏,險些休妻的行爲,父親都不計較了?
只有齊天恆和齊玄墨知道,齊天恆不過就是明面兒上的家主,真正的家主信物,在頭一天晚上,便交到了齊玄墨的手上。
同時,還有齊家在蒼溟各處的產業、人脈單子,甚至是還有齊家埋在其它家族和官場上的一些暗樁。
總而言之,就是齊家所有的家底兒支配權,現在都到了齊玄墨這裡。
齊老太爺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一來是爲了讓族裡的衆人能服氣,二來,也是爲了給齊玄墨時間,讓他儘快地先熟悉各處的情形,等到兩三年之後,他再正式接掌齊家。
再怎麼說,齊天恆也有着嫡長子的身分在這兒震着,沒有人會不開眼,上趕着來得罪他的。
有了齊天恆幫他在前面頂着,齊玄墨想要做一些事情,自然就太容易了。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齊玄墨有些感慨道。
李傾月淺笑,“不會太久的。你接管了這麼多的事務,總不能總是留在湘州的。如今齊家後宅也算是安寧了,倒是應該讓齊夫人快些幫你選個好妻子纔是正經。”
齊玄墨苦笑一聲,“我現在哪有這個心思?再說了,我的婚事,只怕也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怎麼不能?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齊玄墨的心頭微微發苦,他能說,一年前,他就對她一見鍾情了麼?
齊玄墨雖然對她動了心,可是還沒有到了喪失理智的地步,他知道,他們之間還有太多的謎團沒有解開,也隔着太多的障礙,什麼時候她能真正地對他敞開心扉,或許,他們的關係就能更近一步了。
李傾月上了馬車,自然再看不到外頭的情形,而天一和福一二人則是看得一清二楚,直到他們走出了幾裡地,仍然能遠遠地看着湘州的城牆上站着一道身影。
兩人相視一眼,對於小姐惹桃花的本事,他們還真是默然了。
天一倒還好一些,他是李傾月的人,所以,一心只想着小姐,其它人在他眼裡都不算是什麼。
而福一一路上則始終苦着一張臉,回去後要如何向主子稟報?
要不要告訴主子,那位齊公子傾心於小姐?
不說,那不成了欺主之罪?
可若是說了,不知道小姐會不會被主子變相地罰了。而他這個一路上跟過來的護衛加大夫,不知道會不會被主子治一個伺候主子不利之罪。
馬車裡的李傾月哪裡顧得上去想他們二人,這會兒正琢磨着,齊家現在就等於是交到了齊玄墨的手上了,他們現在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看着從他那裡得來的信物,李傾月笑地卻有那麼一絲絲地壞,不知道,她先提個十萬兩銀子出來,齊玄墨會不會發狂?
一旁的紅梅看到主子笑得陰惻惻的樣子,心裡就有些發毛,身子縮了縮,往角落裡靠了靠,一般來說,主子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來,定然是要算計什麼人了。
她現在只希望主子要算計的那個人不是她纔好。
李傾月將信物收好,輕嘆一聲,此次湘州之行,她也算是沒有白來,只不過,眼下齊家,似乎是還不能說就完全地傾向於她了。
畢竟齊家的那個老太爺可不是吃素的,一旦涉及到了權勢紛爭,只怕,家族利益,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像這樣的家族,連自己的親生子嗣都是可以捨棄的,更何況是一個外人?
李傾月不知道她現在手上有了齊家信物的事,齊老太爺是否知曉,她現在只期盼着,齊玄墨能儘早地熟悉齊家的一切,齊家既然與樑家交好,那麼,她倒是可以順帶着藉助一下大舅母這邊的影響力。
比如說,聯姻?
只是可惜了,大舅母只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不然的話,選一個給齊玄墨這樣的人中龍鳳當媳婦,肯定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
大舅母沒有女兒,可是她有兒子呀。
而梁氏雖然沒有女兒,可她不是還有侄女、外甥女等一大堆嗎?
壞壞地笑了笑,大表哥,妹妹可不是故意要算計你,誰讓你剛好也到了適婚的年齡了呢?你沒瞧見大舅母爲了你的婚事,都愁的有了白頭髮嗎?
如果宋子夜此時知道她的想法,定然是會氣得吐血!
母親頭上的白頭髮是因爲他的婚事才這樣麼?
李傾月心中有了計較,準備一回到上京,就要着手處理此事,萬一等到黃花菜涼了,那可就不太好辦了。
才走出了一天的行程,也不過是剛剛脫離了湘州的地界兒,沒想到當天晚上,李傾月所下榻的客棧,便迎來了大批的刺客。
看着客棧完全被火海所湮沒,李傾月的心裡還真是有幾分的不好受。
特別是聽到了那掌櫃的一家哭爹喊孃的聲音,她是真有些心煩了。
不過她可不是在爲這家客棧心疼,她是在爲了自己的銀子心疼。
不管怎麼說,這些刺客都是衝着她來的,而且那掌櫃的也親眼看到了她的人與對方進行廝殺,如果自己就這樣走了,也實在是有些不負責任了。
“讓他們安靜一些,再出一絲聲響,馬上殺了。”李傾月看着腳下的那幾具屍體,面無表情道。
紅梅微低了一下頭,便快速地向那家人走去了。
天一的眼色微暗,“小姐,這些人的身手可着實不錯,而且個個都是殺氣四溢,您覺得會是哪路的人馬?”
李傾月不語,一旁的福一則是緊了緊眉,“依我看,最大的可能性當是齊家的人。”
天一臉色一變,“怎麼可能?齊公子不是已經?”
話不曾說完,天一的眉毛一挑,臉上浮上一層陰去,“你懷疑這是齊家二老爺所爲?”
“不然呢?”福一反問了一句。
李傾月的脣角微微一挑,“不!齊家二老爺,只怕沒有這麼大的本事。這些年,你們以爲齊老太爺和齊玄墨是吃素的?齊家二老爺,怎麼可能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有如此強悍的暗衛?”
李傾月話落,緊接着又是一笑,“最重要的是,齊二老爺有多大的財力和實力,齊玄墨也是一清二楚。一個沒有財力的人,如何能訓練出如此衆多且出色的暗衛?”
福一聞言,低頭看了一眼底下的衆多屍體,來人總共是三十餘人,死了三十一個,剩下逃走的人,也都受了傷。
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爲他們自己也暗中有所佈置,只怕真的就要成爲人家的刀下之鬼了。
“小姐說的對,齊家的產業都是合在一處的,就算齊二老爺有私房錢,可是也不可能會有如此大的財力。訓練一個普能的暗衛,一年所花費的錢財,都非尋常人家可比,更何況是這麼多的暗衛?而且,從目前來看,對方顯然還是保存了實力,不曾傾巢出動。”
聽了天一的分析,福一再次仔細地確認了一下這些屍體,在他們的身上,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顯然,這是精心培養的死士。
“小姐,剛剛在廝打之中,屬下發現有高人暗中相助。”
李傾月笑着點了點頭,轉臉看了一眼那幾個蹲在角落裡,不敢再出聲的人,“紅梅,去取筆墨來。”
“是,小姐。”
李傾月快速地寫了一封信,然後再讓紅梅交到了那個東家的手上,又給了他十兩銀子,並且告訴他們,只要是帶着這封信去湘州城的齊家,定然就會得到齊家的資助,再爲他們重建一所客棧的。
那老闆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對方不僅說的堅定,還給了他一樣信物,說是帶着這東西去,定然就能得到一間比這個更好的客棧。
老闆再三琢磨,反正這裡也沒了,倒不如去試一試,說不定真能再得到一間客棧呢。
看到他們都走了,李傾月這才輕嘆一聲,到了馬車附近,那裡早已有人搭好了帳篷,她李傾月出門,怎麼可能會簡陋了?
“既然剛剛有心出手相助,那就不妨出來一見吧。”李傾月說這話的時候,順帶着,將臉上的面紗也扯開了。
紅梅微愣,小姐見外人時,從來都是帶着面紗的,今日倒是奇了,竟然主動將面紗揭了下來。
“姑娘果然厲害!不僅早就知道有人相助,還早早地便識破了我的身分。”
話音未落,便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鑽入了帳篷。
紅梅快速地看了一眼之後,便低頭站在了主子的後頭。
李傾月淺笑,“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離京了。”
說着,歪了歪頭,然後笑眯眯道,“不過,更讓我意外的是,這次見面,你竟然能說出這麼多字來,一改你以前在我心中惜字如金的形象。”
莫離的嘴角似乎是動了動,沒有說話,略有些尷尬地站在了她的對面。
紅梅悄悄擡眼打量了一番,發現他的耳根似乎是紅了,嘴巴用力一抿,小姐又在亂惹桃花了。
李傾月以眼神示意他坐下,然後很隨意地拈了一塊兒糕點,放到嘴裡,“你怎麼會來?”
莫離早已恢復了以往的面無表情,眼睛微垂着,不敢看她的鳳眸,“看到你出城了。”
李傾月對於他的答案卻是一點兒也不意外。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暗處一直有人在盯着她,之前天一甚至想要讓人去探探他的底細,不過被李傾月阻攔了。
“嗯。”
聽到她淡淡的一聲嗯,莫離倒是有些詫異地擡起了眼瞼,“你早就知道我一直在暗處跟着你?”
“當然,這一點兒也不奇怪。我感覺到有人在跟着我的時候,也同樣感覺到了你身上的氣息,我沒有感覺到有殺氣,所以,我一直想看看你要幹什麼?”
李傾月沒有說實話。
事實上,她是故意讓他看到了她出城,她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莫離是否會跟來。
就算是他跟來了,那麼看到了她的種種舉動後,他又會做些什麼。
就現在的結果來看,還算是不錯的。
至少,目前,李傾月是很滿意的。
“你看到了?”
只有簡單的四個字,可是李傾月知道他說的是剛纔的事。
李傾月輕笑了一聲,“至少可以看出我們不是敵人,不是嗎?而且看在你出手的份兒上,我可以答應你,幫你一個忙。不知道,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李傾月無所謂的態度,與她身後紅梅的緊張,可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紅梅的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了,要知道,小姐可是從來不肯輕易給別人許諾什麼的,而且小姐還是出了名的摳門兒。
就像是剛剛對待那家客棧老闆一樣,不過是幾百兩銀子,小姐都捨不得出,還讓他們專程去找齊家。
紅梅哪裡知道,李傾月心中早就有了懷疑的人選,而這個人選,自然是與齊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的。
“我幫你。”
“這句話,你上次似乎就說過了。只是我想弄明白,你爲什麼要幫我?看中了我的美色,還是說你覺得我還有可利用的價值?”
這話說的可真是直白。
莫離一下子便黑了臉,“你一向如此猜想別人?”
“嗯,不常這樣,只有對上了你這樣的冷血面癱男,纔會覺得有些不安。”
莫離擰眉,顯然是沒有聽明白。
李傾月笑着解釋道,“你這樣長得又英俊,武功又高,而且還總是一副酷酷的表情的冰山美男子,你覺得我不應該對你的用心產生懷疑嗎?”
莫離愣了一下子,然後似乎是想明白了,眉頭不過是才鬆開了一瞬間,便又再度擰了起來,而且看樣子,比剛剛還要更爲難看。
這樣的莫離,還真是讓人覺得可愛!
至少,李傾月覺得他剛剛的表現是十分可愛的。
這樣一座大冰山,還能有別的表情,真是不容易。
“我不會。”
“嗯?”李傾月挑眉,“你的意思是我長的不夠漂亮,不足以讓你動心?”
莫離被這話噎的一僵,這是什麼話?
他能說他其實已經對她動心了嗎?
只是,他現在也不能確定,那種感覺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的那一種。
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與一名女子如此地接近,亦是頭一次對一名女子上心。
“你很美。”
“所以?”
“我幫你。”
“爲什麼?”
“就是想幫你。”
“不是爲了貪圖我的美色,或者是覺得我有利用價值嗎?”
莫離的嘴角抽了抽,怎麼感覺這對話又繞回來了?難道他們剛剛的交流就只是在轉圈?
聽着兩人有些神經質的對話,紅梅只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小姐這是要主動勾引人的節奏麼?
要不要這麼驚悚?
公子長得難得不比這位莫公子要更英俊,更儒雅,更吸引人?
小姐怎麼會對這位公子動了心?
“我幫你。”
李傾月終於憋不住了,直接就哈哈地笑了出來。
這樣的李傾月,就是紅梅,也是極少見到的。
而李傾月如此放開的大笑,渾身上下流露出來的都是一種隨性和狂放,裡面似乎是還透着一點點的可愛。
莫離看着這樣的李傾月,臉竟然不知不覺地就紅了。
“好。”
終於,等李傾月笑夠了,還是笑着點點頭,“如果我要讓你一切都聽我的安排,你能做到嗎?”
莫離猶豫了一下,畢竟是涉及到了他的滅門之仇,他就算是再相信眼前的這個女人,也不可能會將所有的一切都交到她手上。
“沒關係,你可以仔細想想。我不着急。”
李傾月說完,端起了一杯茶,輕啜了兩口,“於我而言,有你沒你,都不會影響我的報仇大計。可是於你而言,若是我不肯着急對梅家出手,你想報仇的日子,只怕是遙不可及。而且,若是你出手的方式不對,說不定,我還反倒要出手阻止你。所以,你最好還是想清楚了。”
看着這個笑眯眯的姑娘,明明就是威脅人的話,偏被她如此和顏悅色,雲淡風輕地說出來,還真是有幾分的糾結。
“之前梅家的事情是你做的?”
莫離並不傻,仔細地想了想之後,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
“莫離,現在是否合作,決定權在你這兒。若是你答應,我們之間自然是能有更進一步的瞭解,若是你做不到,那麼,我想,你也沒有必要再繼續留在這兒了。”
李傾月話落,臉色已經是有些冷了,眸中的柔光也都消失不見,換上的,一如上位者般的銳利和威嚴。
莫離莫名地就打了個冷顫,只覺得心神一震,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一下子就從他的心底蔓延開來,然後再快速地衝擊着他渾身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是連指尖,都有了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只是一句話,一個表情的變化,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我答應你,一切都聽你的安排。”
說出這句話,莫離又愣了一下,他什麼時候這麼沒主意了?
李傾月淡淡地笑了,“很好,你先回去吧,我回京之後,自然會去那家客棧找你的。”
“好。”
莫離倒也沒有想着耽擱或者是再糾纏什麼,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等到他出了帳篷,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最近似乎是越來越愛發呆了。
這樣真的好嗎?
在暗中看着她的時候會發呆,眼睛會看直了。
這會兒與她直接對話,也會發呆,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變成一個傻子?
李傾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讓紅梅將天一叫了進來。
“小姐,您說這件事不是齊二老爺做的,難道是汪氏?”
“嗯,除了她,我暫時不做他想。告訴齊玄墨,找人盯着齊安兒,這個女人可不簡單。”
“是,那汪氏那裡?”
“沒有了齊二夫人的頭銜,你覺得,她對汪家來說還有什麼什麼作用?”
“您的意思是說,汪氏不會平安到達京城?”
“按道理來說,正是如此。不過,既然遇到了我,我這麼心善的人,怎麼可能會見死不救?”
“小姐?”天一心中一聲暗歎,您能不能不這樣自戀呀?
“找人在暗中保護汪氏,如果有必要,可以幫助她詐死。”
“是,小姐。”
李傾月沒有想到的是,等她回到了上京之後,等待她的,會是顧白雷霆般的怒火。
說到底,還是因爲李傾月主動去招惹了齊玄墨。
而在李傾月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招惹,分明就是相互合作的關係,怎麼就成招惹了?
看着李傾月明顯不服氣的小臉兒,顧白是氣得幾乎就要說不出話來,齊玄墨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就決定了與她合作?
特別是知道了李傾月竟然還拿到了齊家的一枚信物,這讓顧白更是不悅。
像是齊家這樣的傳世大家族,他們的信物是能隨便給人的嗎?這丫頭怎麼就不知道動動腦子想一想?
李傾月也明顯是與顧白治上了氣,他越是說不讓她與齊家合作,她就越覺得齊玄墨要比這個顧白好打交道。
“齊玄墨是什麼人,你當真就清楚了?你真以爲這麼多年齊家對他的培養都是假的?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就來出手幫你?就因爲你幫他解決了一個麻煩?李傾月,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那齊玄墨就是睡着了,心眼兒也不知道比你多多少,就只有你自己還在這裡傻傻地如此開心!”
李傾月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嘴脣,她知道她現在說什麼,也是無法平息顧白的怒火的。
事實上,她壓根兒就沒有覺得有必要去說什麼。
“卿卿,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想報仇,我自然是會不遺餘力地幫你,至於蒼溟的那些世族大家,你當真是沒有必要去接觸這麼多的。”
李傾月扭了下頭,忿忿的眼神,顯然還是出賣了她的情緒。
“你覺得我管得太寬了?”
看到李傾月不語,顧白身上的氣息也冷了三分,衣袖一擺,退後數步,到了他的主座之上。
那樣冰冷且透着幾分狠戾的氣息,一下子便讓李傾月從自己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
李傾月輕搖了搖頭,跟在他身邊太久了,竟然忘記了,外表如謫仙一般的國師大人,分明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地獄惡魔。
他清高起來,怕是天下再無人能及。
可是他一旦心狠硬起來,只怕也不可能再有人能狠得過他。
“沒有。”
乾巴巴的兩個字,並沒有讓顧白身上的氣息緩和多少,反倒是看向李傾月的眼神裡,更多了一抹複雜。
“卿卿,你別忘了,你能有今日,除了你自身的努力,還有我多少的心血。你不怕報不了仇,我還怕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李傾月只覺得胸口一下子便悶悶的。
先前的那種不服氣,一下子消散不見,反倒是一種無力感和憤怒感,充盈着她的心間。
原來,向來冷情冷性的國師大人,只是擔心多年培養出來的這樣一個寵物,不小心死掉嗎?
“你放心,我不會把自己折了,至少,在我大仇得報之前,都不會。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你多年的栽培,不會突然成空的。”
李傾月的聲音也冰冰的,顧白的眼神倏地一緊,不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反倒是轉了頭,不再看她。
整個大殿內,氣氛冰冷如寒冬雪林,靜得只聞到自己的呼吸聲。
李傾月只覺得眼眶一下子就酸酸的,可是她實在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顧白,她大多數時候是很放肆,很隨意,甚至是很無禮的。
畢竟,不管怎麼說,顧白都是她的師父。
可是現在這種面對他的無力感,以及那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已經是有多年不曾出現了。
最早的那次,應該就是她親眼看到了顧白出手,直接將一棵大腿般粗的大樹給震斷之時。
等到她後來勤學苦練,總算也有了這樣的本事之後,似乎就再也沒有從他的身上感到過遙遠。
現在,這樣的感覺又來了!
李傾月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是越來越緊促的,甚至對於自己的情緒,也是越來越無法控制。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如果她再待在這裡,只怕會直接發飆了。
擡頭看到了顧白愛搭不理的樣子,李傾月突然就覺得無比的委屈。
自己如此辛苦,如今勉強能算是與齊家搭上了線,他爲什麼不誇自己,反倒是還要責怪自己?
這些日子,自己在外面有多辛苦,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現在自己一回來,不是安慰,不是關心,不是擔憂,反倒是一通責問,一番指責,這分明就是在欺負她!
李傾月越想越覺得委屈,不過仍然是緊緊地抿着脣,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此時的李傾月或許不曾意識到,爲什麼她總會在顧白的眼前流露出這種小女兒態,這種只有在自己最親近的人眼前才應該有的表情。
聽到了跺腳聲,還聽到了一聲極其細微的輕嘆,顧白這才睜開眼,看着空蕩蕩的大殿,一雙天藍色的眼睛,一下子便如同蒙上了一層霧霾。
許久之後,福一才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公子,小姐剛剛似乎是心情不好?”
顧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嗯。”
只有這麼一個字,福一接下來倒是呆了呆,主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小姐剛剛被氣成那樣,真是主子的功勞?
主子不是向來將小姐捧在手心上嗎?
現在怎麼會突然這樣無動於衷了?
“晚上擺膳時,記得多加一道雞湯,裡面要加上一些天麻。”
福一呆呆地應了一聲,待出了殿門纔想起來,小姐一路上急着趕路,休息的時間很少,回城時,眼下似乎還有黑眼圈了,主子這是擔心小姐?
福一想明白了這些,嘿嘿笑了兩聲,便步伐輕快地去了膳房。
只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到了晚上,這邊兒擺好膳了,紅梅卻突然苦着一張臉過來,“公子,小姐說不放心護國公府那邊,所以剛剛回去了。”
顧白愣了一下,李傾月每次出門回來,無論遠近,都會留宿在玄清宮的,除非是特別緊急之事,否則,絕不會壞了這個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福一的眼珠子一轉悠,“公子,說不準,是宋家二房那邊兒有什麼事兒呢?”
顧白微垂了眼眸,深吸了一口氣,將筷子放下,起身便往外走。
福一和紅梅都嚇壞了,主子從來是不會因爲什麼事情而不用膳的。
不料,顧白走到了門口,又微轉了頭,只露出一張側臉,“福一,將這道湯給小姐送過去,告訴她,明天晚上我要親自下廚。”
“是,公子。”
福一一聽,便知道這是小姐在生主子的氣,主子這會兒定然是又心軟了,所以纔會想着要親自下廚來哄一鬨小姐了。
福一當然明白,公子這意思,是要晚上自己想辦法送進去,可是不能驚動宋家的任何人的。
李傾月回到了護國公府之後,綠袖和綠嫵便都退到了外間兒,那位華姑姑一瞧今日兩人又都退了出來,而且看着兩人的神色皆有些不好,不免有些擔心。
“兩位姑娘怎麼都出來了?可是公主心情不佳?”
“勞華姑姑掛心了,公主說心情鬱悶,也不想用晚膳,奴婢二人勸了幾句,公主似乎是有些生氣了。”
意思就是說,公主現在正在氣頭兒上呢,你沒事兒別去招惹她。
華姑姑一聽,也覺得自己如果再進去勸,也有些不合適。
這兩人可是跟了公主多年的奴婢,她們對公主的性子自然是摸得十分透徹,如今連她們二人也勸不了,那自己進去了,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
“那既然這樣,我就去吩咐一下膳房,準備一些準備的材料,一會兒公主若是想吃了,我再親自去做。”
“有勞華姑姑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華姑姑自然也不例外,這兩位姑娘雖說是公主身邊兒的人,可是對自己的態度,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而且從來不會有任何逾矩的言行,這也是最讓華姑姑看重的地方。
“兩位姑娘還是在這裡候着吧,說不準一會兒公主就會想吃了。一會兒如果瞧着公主的心情好了,記得要將皇后娘娘的意思轉達到,千萬別忘了。”
“是,華姑姑放心,奴婢們記下了。”
皇后有意舉辦宮宴爲大皇子選妃,到時候出席的,自然都是名門千金,世族勳貴之後,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忽略了榮華公主。
可是皇后也明白,皇上對於這位榮華公主似乎是很看重,並不喜歡有人來打擾她的生活,所以,也不敢直接就傳懿旨過來,只能是派了個小太監,將自己的意思帶到,聲明瞭,若是公主想去便去,不想去便在府中好好休養。
這事兒,剛剛李傾月一回來,綠袖便稟告過了,只是李傾月心不在焉,不曾給個明確的回覆,所以,綠袖和綠嫵,也只作不曾稟告公主狀。
李傾月正獨自一人在屋裡生悶氣,宋子夜讓人通傳了一聲,便進來了。
“大哥怎麼今日有空?”
宋子夜斜眼兒橫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跑到哪裡去了?膽子倒是大,還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玩兒這個。”
“讓大哥擔心了,去處理一些事,現在已經無礙了。”
宋子夜這才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看到明面兒上沒有任何的傷痕,這才鬆了口氣,只是說話的口氣,難免仍有些責備之意。
“你是我妹妹,我既然說了,會盡力助你,自然就是說真的。你何必事事親力親爲?如此辛苦,也未必就能收到你要的效果。”
“我明白。”李傾月點點頭,“之後我不會了。只是這一次的事情實在太過重要,除了我親去外,別無它法,好在一切順利,接下來的日子,我不會再輕易離京了。”
宋子夜點點頭,“這纔好。”接着,便壓低了聲音,臉色有些凝重,“祖父也知道你離京的事了,我將你會武而且還在我之上的事情說了。祖父有些意外,不過看的出來,他還是很高興的。”
李傾月應了一聲,“大哥,找人盯着汪家吧。至於梅府那邊兒,暫且緩一緩,不急。”
“汪家?”
宋子夜擰眉想了想,“汪家在京城也算是名門之後,只是若是說這上層的幾大世家貴族,汪家還是排不上號的,你怎麼會突然想到了汪府?只是因爲梅家三房的那個汪氏?”
李傾月搖搖頭,“我沒有想着與汪家爲難,至少現在不會。我只是覺得,汪家的勢力,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罷了。”
宋子夜輕笑一聲,“好,妹妹說什麼,哥哥照做便是。那幾日後,皇后弄的那個宮宴,你要不要去?”
李傾月一挑眉,“去!怎麼不去?我回京也有些日子了,若是再不露個面,只怕,京城的這些貴族名門,都忘了我父皇還留有我這麼一位榮華公主了。”
聽着她有些自嘲的語氣,宋子夜略有不悅,“你纔是真正尊貴的公主,便是現在皇后的女兒,也不及你尊貴。若是真有不開眼的敢得罪你,妹妹只管出手教訓便是。一切自有我與父親爲你頂着呢。”
這纔是親人間纔會說的話。
李傾月抿脣一笑,心情,總算是好了大半兒。
“只是妹妹要小心了,莫要給了那些女人機會來算計你。畢竟,你的年紀,也該議親了。”
李傾月的眸光一暗,敢算計她?
哼!也得看看她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皇宮裡,最不缺的,便是她的眼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來算計她,倒是給了她一個看清楚那些女人的機會。
------題外話------
顧白呀,你說你沒事兒招惹她幹嘛?這下好了,人家生氣了,還得自己去哄…唉。自己作死呀。二更準時送上了。妞兒們,期待你們的票票和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