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等着煜兒你嗎?”胤真笑了笑,又正色道:“煜兒你天縱奇才,即便沒有認真讀書,卻也能連中小三元。不過,你之前畢竟已經耽誤了那麼些年,要想在科考上再進一步,我覺得是有些困難的。而且,你的年紀也太輕了,即便中舉,也難以爲國效力。所以,我打算安排你去江-西廬山白鹿洞書院讀書,你可願意?”
雖然劉煜自信即便現在參加科考至少也能中進士,但卻也沒有拒絕胤真的好意。一來他的年齡確實太小了,即便考中進士也難以參政,更難“勾搭”國運;二來聽說白鹿洞書院的藏書乃是天下第一,他也想借此機會去學習一下這方上千世界的知識,準備以此推斷出天道的一些有用信息。
和胤真商議妥當後,劉煜往鮑姨娘屋裡行去。
“我的兒,快過來!”鮑姨娘一把拉他過去,將一件新裁的褂子在他身前身後不停比劃。
“高姬娉,你帶着你弟弟們去門外給我守着,我跟姨娘說點事。”劉煜衝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的高姬娉五姐弟擺手。
五人點頭出去,圍住了廂房,一個個抽-出靴子裡的匕首擦拭,冷冰冰的盯着來往的僕役,叫人看了瘮的慌,心道不愧是煜大爺身邊的人,小小年紀就這麼兇悍!
屋子裡,劉煜掏出裝着胤真“救命錢”的荷包,推到鮑姨娘手邊,“我救了雍親王,這是他答應給我的報酬。姨娘替我收好了,這陣子叫邢嬤嬤、孫嬤嬤和小丸子秘密打探打探,看有什麼好的鋪面田莊就定下來。我使人去買。”
鮑姨娘掏出銀票數了數,差點沒摔下炕,“我的娘哎!五萬兩金票?那不是一百萬兩銀子嗎?這可以買多少田莊地鋪啊?”她高興的嘴都裂了,不一會兒卻又憂心忡忡道,“可是。下人做得再隱秘,咱兩名下多出那許多產業,總會有人發覺的吧?”
“我掛在別人戶籍下邊兒,不會發覺的。”
鮑姨娘低聲道,“掛在誰戶籍下邊兒?可靠嗎?會不會把咱的銀子都捲走?”
劉煜擺手,篤定道:“放心。只有戶籍沒有真人,誰卷的走?”
兒子的能力毋庸置疑,他說降服老高頭一家便降服了,說弄死趙德祝就弄死了,說玩殘賈敏也玩殘了,林府翻了天他卻半點事沒有。鮑姨娘心中大定。也不多問。
看鮑姨娘開心不已的樣子,劉煜又幽幽開口道:“先說好,置辦家業的事兒誰都不許提,包括你心心念唸的老爺,另外,不許大手大腳的打賞下人。”
提起林如海,鮑姨娘眼中的喜色稍減。承諾道,“兒子你放心,我誰都不說!這次我算是看透了,明明太太就是意欲謀害庶子,可你看看老爺,根本就不信,反而覺得是誰冤枉了他的寶貝,何曾真的在意過你的死活!在他們眼裡,咱娘兩是能殺就殺的畜牲,死了是咱歹命。活了算咱幸運!若不是爲了你,這樣的家我一天也不想多待!”說着說着,鮑姨娘忍不住紅了眼眶。
劉煜捏捏她肩膀,安慰道,“姨娘快別傷心了。雍親王已經安排我去白鹿洞書院讀書了,他還許諾了我一個遠大的前程!相信我,最多三年,我便接你出府單過。說實話,林府這份家業,我還真看不上!”
“憑什麼啊?!”鮑姨娘有不同意見:“林府怎麼說都有你的一份,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呢!你放心,姨娘會爲你守好你應得的這一份家業的,絕不會讓賈敏佔了便宜!”
見鮑姨娘執着於林府的家業,劉煜也不再勸解,直叮囑她好生保護自己,接着就優哉遊哉的去赴胤真的接風宴了。
胤真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回京僅僅半個,就搞定了號稱“閣老搖籃”的白鹿洞書院,將劉煜這個未經考覈的“插班生”硬生生的塞了進去。得到這個消息後,劉煜本打算找個機會通知林如海一聲,豈料這時林家卻突生大變。
說起來,林如海對賈敏倒真的是真愛,在胤真離開前,原本還鬧嚷嚷着要對賈敏家法處置的林如海在胤真回京後就立刻歇菜了,也沒說要給劉煜和鮑姨娘母子一個說法,就這麼冷處理了“嫡母謀害庶子”事件。
好在劉煜從來沒有對林如海有過期待,而鮑姨娘也早就被林如海傷透了心,母子兩雖然不忿,但也沒有因爲林如海的偏心而傷感。
一來是自己處事不公,二來是劉煜前途遠大,三來是劉煜背後還站着雍親王,以致林如海在這期間大開私庫,送了不少好東西給劉煜和鮑姨娘以爲賠禮之意。
雖然林如海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賈敏,但昏了頭的賈敏卻並沒有領會,她自以爲林如海這是看重了劉煜這個有當朝實權王爺撐腰的庶子,迫不及待的將家產雙手奉上!故而,賈敏開始出昏招了。
賈敏的嫡子雖然已經三歲了,但因爲病弱,一直沒有取大名,僅以“平安”的小名相稱。在劉煜回府之前,賈敏還能遵照醫囑,對平安實施細水長流的溫養,可在看到劉煜的“強壯”和強勢後,她等不及了,她迫切的需要一個健康聰慧的嫡子來增加自己在林府的存在感和話語權。爲此,她不惜花費大價錢從孃家那裡買來了一瓶據說是皇家秘製的補身丹。
賈老太太對女兒倒也算是真心,雖然要錢狠了點,但弄來的卻也是正貨。只是可惜,平安的年歲太小了,完全虛不受補,一顆補身丹下去,不多會兒就七竅流血,過補而亡。
賈敏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當場就昏了過去,甦醒後卻魔怔了,硬說平安是劉煜和鮑姨娘母子害死的,其目的就是爲了掃清嫡子這個障礙,讓劉煜能夠名正言順的以庶子的身份繼承家業。
林如海雖然愛重賈敏。但他本身卻並不糊塗,知曉內情的他自然不會依照賈敏所言,將劉煜和鮑姨娘打殺。可落在賈敏的眼中,他的這副樣子就是活脫脫要包庇兇手的架勢,一時間鬧得天翻地覆,家宅不寧。
自己的嫡子被自己的愛妻給“補”死了。林如海就已經夠悲催了,這會兒還要面對賈敏“理直氣壯”的無理取鬧,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半瘋魔的賈敏絕對不是林如海這個探花能夠說得通理的,最後沒辦法,林如海只能在徵求劉煜和鮑姨娘的意見後,將他們娘倆兒一起送往江-西的白鹿洞書院。
劉煜對此真是毫不在意。而鮑姨娘也巴不得跟着兒子做當家太太,娘倆兒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林如海的歉意,包袱款款的就帶着自己的家當和心腹在林府大管家林忠的陪同下往江-西而去。
原本劉煜是隨同鮑姨娘一起乘船去江-西的,但在途中救治了一條被船錨勾傷的巨大豬婆龍後,他心有所動,於是用一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爲藉口,帶着小丸子和高大全下船走陸路。
劉煜靠着椅上。聽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心裡微微有些煩躁。這江-南也不知道怎麼了,前兩個月才受了雪災,這會兒又是雨季。如果不是他的感應力超強,提前感知到水汽的凝聚,滯留在這間客棧,恐怕他在半路就得淋雨了!真是下雨天,留客天啊!
好在劉煜深信自己的“預感”,即便陸行了好幾天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機緣”,但他也僅僅只是微微有些煩躁。還遠遠沒到失望的程度。很快的,劉煜就收拾心情,想到了上午林府冒雨派人送來的消息。
信是林如海親筆寫的,大意是說瘋魔的賈敏認定林府中還有劉煜安插的釘子,覺得林黛玉繼續留在林府就會步上她弟弟的後塵。被劉煜的手下暗害了去。所以,在賈敏哭天搶地的胡鬧之下,無奈的林如海只得依其言,將六歲的林黛玉送往京城榮國公府“避禍”。
雖然林黛玉是這方世界的女主,但因爲賈敏的過度保護,劉煜和林黛玉幾乎沒有接觸,這感情自然也就說不上,故而對於林黛玉在榮國公府的遭遇,劉煜是一點也不憂心,感嘆了一句之後,就又轉而想到其它事情上去了。
“大爺,”丫頭小丸子給劉煜重新倒了一杯熱茶,道:“剛剛高大全過來,說客棧裡有幾個客商送了禮物過來,來謝謝大爺先前的提醒。”
劉煜端起茶杯,漫不經心道:“送的什麼?”
“只是些藥材布匹之類的,不過都是上好的,並不曾拿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來敷衍。”
“讓高大全收着吧。”劉煜喝了口熱茶,道:“若真要爲了這個,早幾日便該來了,可是想問我這雨什麼時候能停?真當我能掐會算不成?”當日劉煜感應到水汽凝聚時曾順口說了一句,雖然大部分的行商都沒有在意,但幾個小心謹慎又運載着不宜沾水的貨物的行商卻本着小心無大錯的心理,也滯留在了客棧。
小丸子笑道:“大爺如果不是能掐會算,何以知道他們想問什麼?”
劉煜道:“告訴他們,雨明兒一早便停,向北可行,向南的話最好還是再等幾日。”
小丸子笑應了一聲,又問道:“那我們豈不是也要多住幾日?”
劉煜漫不經心嗯了一聲,道:“不是有人送了料子嗎?你若有看的順眼的,不妨拿去給自己裁件衣裳,這些日子被雨困着,你也憋悶壞了。”
小丸子歡喜應了,找了人去傳話,又道:“日間的時候,隔壁又來了一撥客人,說是客商,但是氣度人品都是不凡……大爺也悶了許多日子,不如去打個招呼?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若是姨娘知道大爺結識了有作爲的朋友,心裡也是高興的。”
劉煜似笑非笑看了小丸子一眼,垂下眼。道:“小丸子,你去找高大全,讓他去客商那裡看看,若有合適的便多買一些,別心疼銀子。我要帶去給姨娘賞人用。”
小丸子聞言頓時將之前的話忘得一個二淨,應了一聲,親自撐了傘,喜滋滋的去見高大全。
第二日天果然晴了,北上的客商毫不猶豫便上了路,南下的記起劉煜的話。猶豫到半上午,看見豔陽高照,晴空萬里,天上一根雲絲兒也不見,便也相約一同上路。他們因運的貨物易受潮,纔在客棧滯留下來。並非馬車上沒有遮雨的東西,是以便是走到半路又下了,再回來也來得及。諾大的客棧,到了午時,便沒剩下幾個人,等到下午,才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波。
劉煜也被大雨困在這官道旁的孤店裡好幾日了。難得天放晴,便讓人將桌椅搬到院子裡,畫那幾株被雨沖刷了幾日,變得愈發青翠欲滴的芭蕉。劉煜不是爲了畫出什麼名堂來,而是他喜歡這種不用去想任何事,只專注於目前眼下的感覺。
一副芭蕉畫完,已是黃昏。劉煜瞟了一眼,便習慣性的用兩隻手指夾住紙張的一角向下抽,方抽開一寸,手下一緊。便再扯不動。劉煜微微一愣,便看見宣紙的左下角按着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這才知道自己身側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劉煜暗自一驚:即便是義親王胤翔這樣天下知名的頂尖高手想要無聲無息的接近自己也是不可能,這個人卻……
兩隻手,四根如玉的手指。透過一張纖薄的畫紙,做着隱性的角力,劉煜擡頭,對上一雙幽暗深邃的眸子。那人面容精緻,體型纖細,氣度沉凝,一身客商們常穿的深色錦袍,只是閒閒站着,周身便透出一種從容不迫又不容置疑的氣勢,這種凌人的氣勢,若非是久居人上,又見慣了風雨,絕不可能磨練出來,便是胤真這樣享有未來國運的潛龍,在這種氣勢前,也生嫩的可怕。
若換了見識稍少一些的,在他面前只怕連氣都透不過來。但劉煜閱歷極豐,對所謂氣勢也只是感覺到而已,以他如今的實力和底牌,整個六維宇宙也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讓他感覺到壓力。
“好畫。”
低沉磁性又帶着某種壓迫力的嗓音入耳,劉煜只覺得心中藏得極深的某根弦被撥動了一下,忍不住再次擡頭看了那人一眼,仔細的觀察後,他發現,眼前這個青年有一種難言的違和感,似乎,他應該是女扮男裝的“她”!只是因爲對方的實力遠在劉煜之上,而劉煜又不敢冒着被天道察覺的危險使用金手指,這纔不敢最終確定!
讓劉煜心動的聲音再度響起:“爲什麼不珍惜?”
“我喜歡的是畫,不是畫。”前者是動詞,後者是名詞。
假男人顯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微頓了頓後,道:“有理。”將手縮了回去。
劉煜將畫抽到一邊,任它滑落在地上,畫紙的一角浸在泥水中,瞬間便污了一塊,又慢慢暈開來。他另取了一張紙放在案上,提筆沾磨,卻見那假男人仍站在一旁看着,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得將筆又放下,微微皺眉,道:“閣下不似閒人。”
假男人脣角微翹,她長這麼大,還是首次有人會嫌她礙事的,淡淡道:“前路被阻,不想做閒人也是不成的。”
“前路被阻?”
假男人道:“連日大雨,前面的山頭被水泡久了,發生了塌方,巨石泥土落下來阻了道路,要想清理乾淨還需幾日。”
劉煜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如何知道的?”
假男人淡淡道:“自然是派人去看過了……我更奇怪的是,你如何知道的?”
劉煜這才知道他的來意,懶懶道:“你不知道我能掐會算嗎?”就那麼站起來,再不理他,雖然這個人讓他心動——當然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心動,而是找到了機緣的心動——但是,這個人實在高深莫測,以劉煜現在的實力根本吃不住人家,即便人家身上有他的機緣,他也不覺得自己有本事從人家身上奪下來。故而,劉煜暫時採取退避策略,準備在謀劃一番。
有了決斷後,劉煜悠然向來路走去。他步伐懶散,步態卻優雅從容,這般衣帶當風,翩然而行,整個人便從骨子裡透出一股逍遙之態,說不出的從容自在,彷彿下一步便會乘風而起,騰雲而去。
因劉煜畫畫時不喜人在一旁打擾,是以看見他回來,小丸子才安排了人去收拾東西,又命人擺飯。纔剛吃了一半,便聽得外面有爭執吵嚷聲傳來。劉煜充耳不聞,自顧自用飯,外面的聲音漸大,小丸子進出了幾次,與外面侍候的小廝交頭接耳,屢屢偷眼看他,見他始終不問,也不敢主動開口。不多時,爭執聲便已然到了隔鄰,甚至有兵刃出鞘聲夾雜其中。
小丸子終於忍不住,道:“大爺……”
劉煜擡眼,給了一個問詢的眼神。
小丸子道:“晚間的時候,客棧來了個自稱‘朱瑋’的四品武官,剛安置下不久就鬧了賊,說是丟了要緊的東西,現下正搜店呢!眼看便要搜到我們院子了,大爺,是不是亮出身份,讓他們知難而退?”
“且看着吧,不是要先搜隔鄰的院子嗎?”這裡的小獨院就那麼幾間,若他猜的不錯,隔鄰住的應該是方纔遇見的那個假男人,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兒,有他頂在前面,何須自己操心?!